纯爱派——by予春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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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你这样很过分。”这个单纯男孩儿这么讲安德烈的时候,安德烈抿抿嘴确实反思了几秒。这个男孩儿非常单纯,大概是谁家里的小少爷,衣食无忧,细腻博爱,养了一条吉娃娃。他们认识也是因为狗,安德烈带着他的狗出门去逛,看见有只吉娃娃在欺负一条藏獒,安德烈派自己的伯恩去主持公道,伯恩非常可靠地挡开了吉娃娃,平息了战局。安德烈上前去跟吉娃娃的主人说:“你这狗不行,看我的狗,我的狗天下第一。”男孩儿跟他吵了一个下午,晚上滚到了一张床上去,等完事了男孩哭个不停,安德烈觉得很对不起人家,买了一大桶冰淇淋,又因为人家怕胖,自己吭哧吭哧吃了两个小时,才算和好。小少爷虽然养尊处优,但在床上让做什么做什么,少经人事,安德烈领他开辟了新天地。某天男孩儿说想让安德烈见见他的保姆,从小带他长大的,问安德烈愿不愿意。安德烈足足停了有五六分钟,才痛心疾首地说那我出去买套新西装,等下回来。明明讲过这些故事,明明小少爷应该知道,但是那时他被喜欢冲昏头脑,甜蜜蜜地跟安德烈说早去早回。安德烈再也没回去。
伏基罗抿抿嘴:“当我问你‘小子,最近过得怎么样’,没想到你会讲这么多……”
安德烈摇头,陷入回忆,仍旧十分惋惜:“我希望他那时候没说要带我见他保姆,这是迄今为止我最满意的,可惜了。”
“有没有人说过,”伏基罗搓搓脸,“你这人挺混蛋的?”
安德烈笑起来:“那没有,说明我人还不错。”
“不是,那是因为你没再见过他们,如果再见面,肯定会说。”
然后便是令安德烈声名狼藉的十七岁“奸尸”事件。
当然,是谣传。
安德烈和人交往过程中,情到浓时难免脱衣相见,绝大多数时候安德烈都是做上面的,因为下面的供过于求,安德烈倒是无所谓,只不过被鬼缠上时,他没办法做上面,安德烈很冷幽默地想毕竟他没办法捅空气,况且和鬼纠缠的都是他另一个人格,大杀四方、潇洒快活的主人格是不怎么受影响的。
他把迈耶霍斯的尸体送回故乡后,就给自己放了个假,他自己神游物外的时候,副人格忙着应付鬼魂,一到凌晨就挨操,有时候也挨揍,总之死去活来。差不多就是在迈耶霍斯的儿子来找他的时候,安德烈的主人格存在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甚至在主人格主导的时候,那些东西也会出现,而主人格很厌恶被鬼上的这个事实,会让他有挫败感。
那晚麦克不停地敲他的门,安德烈坐在床上几乎能感受到鬼影在他周围带来的的气体异常流动,现在已经不是四个了,大约是14-19个之间,安德烈不太确定。他一直在等副人格取代他,这两天副人格都没出现,为了逼迫他出来,安德烈甚至一到晚上就开始看黄片,声音放得震天响,但他还十分清醒,而鬼影们却越逼越近,安德烈越发地不安与愤怒,他和亡灵的和解建立在他的副人格能够帮助消解他的痛苦上,否则这种和解仍旧是安德烈的退让,谈何生活如旧。
安德烈在床上坐、在椅子上坐都如坐针毡,只好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周围空气中莫名的响声越来越大,刺骨的冷气无孔不入地侵袭来,带着死气沉沉的腐朽潮气,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地迫近,而门口还有不折不挠地敲击声。
于是安德烈一把拉开门,把门外的麦克拉了进来,他和麦克接吻,才有种靠近活人的感觉。为了躲避那些缠人的亡灵,安德烈和麦克消磨了一个晚上。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麦克靠安德烈抒发依赖和崇拜,异化自己失亲之悲,迫切地需要爱上安德烈;安德烈靠麦克缓解亡灵迫身的焦虑。
只不过麦克年轻又认真,很快陷入了单方面的爱情,海誓山盟像不要钱一样地说出来,只是因为自己袒露心声,只是因为安德烈愿意听就误以为彼此是天作之合,开玩笑地对安德烈说“我都怕你爱上我,以后哪里都不去,就待在我身边啦”,安德烈也笑笑回他“怎么可能,你在我交往过的人里都不算有特点的,我怎么会爱上你”。
于是麦克生气了,单方面开始冷战,表达了自己的失望,暗示安德烈也应该为他们的感情做出一些努力。
安德烈的努力就是,一去不复返。所幸他的副人格回来了,他可以休息了。
但显然安德烈并不了解麦克,他只觉得这孩子是个极其任性幼稚、絮絮叨叨、脆弱自卑的人,但他不知道麦克实际上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七八月后关于安德烈的谣言已经甚嚣尘上:
一开始说他上了战友的未成年遗子——事实。但实际上两人只差了一岁;
后来变成了他强/奸了战友的未成年遗子——战友算不上吧,跟迈耶霍斯也不是很熟;
再后来变成了他强/奸了战友的寡妇——离谱,怎么还牵扯到其他人;
再后来变成了他轮/奸了战友的寡妇和三个孩子——过分了吧;
再后来变成了他带迈耶霍斯尸体回家是有原因的,因为安德烈是恋尸癖,一路上没少折腾迈耶霍斯——……
据多年以后考证,只有前两条是麦克散播的,作为一个被抛弃在完全陌生城市的青年,麦克不想回家,他决意去闯荡,他认识了一些人,做过一些事,在异乡漂泊,偶尔碰到一些与安德烈同行或者仅仅是有很浅的关联,他都不遗余力地散布这些。若干年后他自己也成长起来,比安德烈还要高,也还要壮,生活里发生了更多的事,自然而然迈过安德烈这道坎后,倒也能坐下来喝过一杯酒。
但当时,他没过去,而安德烈彼时正春风得意,如日中天,很招人嫉恨,总归有人在里面添油加醋,直到广为流传的“奸尸”一度成为了他的代名词。
伏基罗在酒吧里听到这么个称呼,转头问安德烈:“你得罪人了?”
安德烈喝多了,点点头:“人生就是这样的,伏基罗,你杀了人,就会被鬼缠身,你伤了别人的心,就会被人厌恨。”
伏基罗嘴一撇:“我他妈最讨厌有人跟我聊人生。”
“你老了,老家伙是这样的。”安德烈揽着伏基罗的肩。“看那边那个男的,我估计是来找我算账的,你帮我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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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浪子暴徒-7
“你具体是哪一天生的?”伏基罗在和他打牌的时候突然问起来。
安德烈叼着烟弹了弹牌,头也没抬,在挑下一张出什么:“嗯,我完全记得我是哪一天出生的,因为我出生那一天就有记忆了,还能说三国语言。”
“……”伏基罗被阴阳怪气地噎回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和安德烈的沟通越来越困难了——不过仔细想想,他们似乎从来就没怎么沟通过。伏基罗通过瞎扯规避深入交谈,安德烈通过阴阳怪气躲开严肃话题。
“我们应该找个时间出去吃顿饭。”
安德烈闻言抬起手指,掀开窗帘朝楼下张望:“可以啊,请楼下那个警察一起去吧,他也跟了这么久,不如问问他愿不愿意付钱。”
伏基罗按灭烟头:“就定到我捡到你的那天,那天就是你生日吧。”
“无所谓。”安德烈耸耸肩。
他们又都沉默了,桌上剩下伏基罗滚筹码和安德烈随手甩牌的声音。
伏基罗又说:“啧,我一个星期没拉屎了。”
安德烈咧嘴一笑:“牛逼。”
沉默。加上了风声,窗外开始下起小雨,扑簌到窗边,安德烈往杯子里加冰块,再在上面倒酒。
伏基罗又说:“你额头上的伤哪来的?不像枪伤。”
“有个男的给我挠的,”安德烈喝口酒,“还把我下面咬流血了。”
伏基罗挑挑眉:“牛逼。”
沉默。
这个点,狗醒了。
伯恩山一溜烟地从窝里跑过来,安德烈放下牌和酒杯,跪在地上笑眯眯地拥抱它,逮着她一通狂亲:“宝贝醒了宝贝?”
伏基罗在旁边建议:“起个名字吧,叫丽萨吧。”
狗正在积极地舔安德烈的脸,安德烈边躲边说:“不用起名字,她知道我们叫她。是吧宝贝,你是不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狗?谁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狗?”
狗坐下来举爪子,安德烈高兴地又扑上去一顿抱,边抱边亲:“爸爸爱你。”
伏基罗不忍直视地转过头,掀开窗帘看看楼下,路灯下的警车已经开走了:“他们走了。”
安德烈闻言起身,走过来朝楼下看了一会儿,就走开去穿衣服:“可算走了。我出去了。”
“要不要叫个披萨?外面下雨了。”
安德烈拿起钥匙:“不,我约人了。你看好狗。”他吹了声口哨,狗狗坐了下来,安德烈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门被甩上的声音后,房间陷入了寂静。
过了一会儿,伏基罗才动了动脚,突兀地发出了一声椅子腿移动的吱声。
安德烈立起风衣的领子,缩着肩在雨里走,从逼仄的小楼里走出,巷子里的站街女人朝他吹口哨,他笑眯眯地一一点头,有个女人问他有没有火,他停下来走过去,伸出火机给她点烟,在烟雾缭绕后她看了他一眼,捏捏他的胳膊,两个陌生人相视一笑,安德烈收起火机离开。他走过街角,鸡头正坐在售货机旁边跟几个人训话,看见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东边的街上站的都是同性恋,周围聚集的都是一些很不起眼的垂头丧气的中年男人,趁雨天夜色来□□。安德烈从这里过,很多年轻小孩儿认识他,跟着他走,问他今晚去哪里,安德烈说见你爸,带上你不方便,惹来一阵笑骂。
不过他向来和自己的同类混得亲近,是不是同类一眼就能互相看出来,他们身上都有这种不管明天、随波逐流的逍遥感,各个都不负责任又轻浮无情,从不自怜自艾,不珍惜自己,也没什么矜持,但偏偏生存力顽强。
安德烈从街道里走出,朝桥上走。他莫名其妙想起伏基罗,感觉今晚伏基罗是不是有想和他一起吃完饭才唧唧歪歪说了那么多。
真奇怪。
自从安德烈到了20岁,发现伏基罗似乎突然老掉了,他越来越少离家,即便离开多半也很快就回来。
人生大部分困难靠自己度过的人,估计很难养成依赖他人的习惯,安德烈很独立,相应地也不会干涉伏基罗,于是他任伏基罗来来去去,从来没问过为什么要走,更不会问什么时候回来。
但伏基罗老了,每次回来,伏基罗脸上都会露出“抱歉”的神情,最近几年越来越明显,挂在他日渐苍老的脸上简直有些可怜的意味,从蛮多年前伏基罗回来的时候就会给他带礼物,吃的、穿的、用的、玩具、游乐场门票。
那种“抱歉”的神情很让安德烈讨厌,在他第一次见到归家的伏基罗露出这种表情时甚至觉得有些愤怒——如果为离开抱歉,那就不要离开,如果为抛下孩子抱歉,那就不要抛下,不要做了这些事,又摆出委屈的脸,没有人逼你走,也没有人逼你留下,你做不好父亲,甚至做不好成年人,不是我的错,不要靠手足无措和于事无补的道歉把它变成我的问题和烦恼。
这些话安德烈想过很多遍,却从来没有跟伏基罗说过。
他承认,这么多年,他拼命要做到“使正常生活继续”的一个原因,是因为不想输给伏基罗,他偶尔幻想过,如果伏基罗回到家看到他死去的幼小尸体,会不会追悔莫及,深感悲哀,这想法能让安德烈畅快一小会儿。但安德烈还是不想死,让自己死以惩罚别人这种事安德烈做不出来。
安德烈并不讨厌身边有父亲,伏基罗除了时不时会离家出走,他在的时候,是完全站在安德烈这边的,在执行任务中尤其明显,这行当死人如饮水,谁都有可能背叛,有一个完全值得相信的人是很难的。安德烈不要求伏基罗分享他的快乐,分担他的痛苦,倾听他的烦恼,参与他的成长,只是“在”就可以了。这要求不高,他对“父亲”的理解其实也只限于此。有时候他会很残酷地想,没有伏基罗他也可以过活。
但伏基罗老了。
他走到港口的时候,表演社的人已经先到了。这地方在动乱——安德烈总是出现在各种各样动乱的地方,这样他才能赚钱。这些本地的青年男女,饱含热情和理想,每天在市中心演讲,呼吁人们……干什么来着,忘了,属于不符合国家利益的那种,被抓了放,放了抓,大大小小一百多个社团,这个表演社是某大学的戏剧社,被他们改制变成秘密社团,专门讨论下一步策动谁。某天他们在城市公园演讲——噢噢想起来了,因为保皇派要上位了——被人举报,警察来了,他们正慌不择路逃跑的时候,安德烈凭借自己精湛的躲避技巧,帮领头的躲掉了,后来领头的便请他来船上参加他们的聚会。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安德烈想看看同龄人在干嘛。
但天地良心,要知道年轻人都这样,他还不如在家里跟他老爹吃披萨,晚点叫鬼出来做个爱,早早睡。
年轻人们畅论国家命运前途,盛赞某国家英雄。安德烈实在昏昏欲睡,因为他又没有国家,连国都不爱,谁为国争光又关他屁事。
然后年轻人开始谈书,安德烈立刻打起了精神,因为他读书很少,是胸无点墨的人,他想听一听学几句话,日后好拿出来装逼,于是上面的人叭叭地讲,他严肃认真地点头附和,遇到特别押韵的句子就默默背下来,一连串记住了好几个作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