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神——by红河/苍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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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住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握得更紧。
「不喜欢。」海夷的声音这样回答。
邵纯孜的手指握得又更紧了几分,颈后发凉,胸口却发热,划过一道沉闷的钝痛……
「为什么不喜欢我?」那个『邵纯孜』显然还心有不甘,非要追问缘由。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海夷反问。
「因为……」
那个『邵纯孜』抓耳挠腮,居然真的开始找起理由,「因为我体育很好,相貌也不错,我还很认真很努力……这样难道还不够让你喜欢吗?」
海夷沉默了几秒,答说:「论体能我比你更好,相貌也比你好,至于认真努力,你需要认真努力才能做到的事,我即便不认真努力也可以做到。那你说我为什么还要喜欢你?」
「……」邵纯孜一头黑线。
坏嘴巴,这个人绝对拥有世界上最坏的嘴巴!
而视频中的那个『邵纯孜』只是一脸茫然,呆坐了半晌,忽然抱着头□□起来,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大叫道:「那我以后还会变好,变得比你更强,长得比你更好,也更加认真努力——我一定要你喜欢我!」
「喔,我等着。」话虽这么说,明显只是漫不经心的敷衍而已。
不知道那个『邵纯孜』是不是也听出来了,一手伸了过来,拿起海夷手中的手机往旁边一扔。
无巧不巧,摄像头所停留的位置,恰恰好能够拍到两人的画面。
然后就看见,那个『邵纯孜』扑了过去,一下子压住海夷的嘴唇。当然并没有舌吻什么的,就只是嘴对嘴地压着,两只眼睛还瞪得大大地望着人。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邵纯孜』重新坐起来,说:「你之前对我这样,我现在也对你这样,你看到了吧,你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说完大笑起来,竟然很是洋洋得意的样子。
笑着笑着,忽然脑袋一歪,倒了下去。
——睡着了。
邵纯孜的嘴角抖得简直抽筋,这……除了白痴脱线发神经,他再也找不到其他词语来形容那个自己了!
手指松了松又握紧,开始考虑毁尸灭迹。
话说回来,他居然完全不知道,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已经跟海夷亲过嘴……而且还是他自己主动的!
不过据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似乎在那之前是海夷先对他这样做过……
有吗?什么时候?
倏然灵机一触,想到他自己手机里的那段视频中,曾经有一段奇怪的黑屏时间,难道说就是……
正思忖着,视频中的画面又有了些变化,那个『邵纯孜』被人一脚踢下了床。
「不知所谓的笨小孩。」踢他的那个人嘲弄了这样一句,然后把手机拿过来,却是把摄像头对准了自己。
略显凌乱的头发,将那俊美面容衬托得越发慵懒,漫不经心,微微挑起的眉梢却又似乎意味深长。
「小春子,如果有一天我给你看了这段视频,那就说明你真的成功做到了。虽然你不可能变得比我更强、长得比我更好,你再认真努力也就是那个死样子,不过,天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总之你的确成功了——」
停顿几秒,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在唇角舒展而开。
「我喜欢你。」
「……」
邵纯孜的瞳孔猛地紧缩,嘴巴却逐渐张大,越张越大,无声惊讶。头顶就犹如被打进了一颗镇魂钉,整个人彻彻底底僵在当场。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手突然无意识般地一松,手机从手中掉落下去。
他终于抬起视线,屏息向对方看去。再次愕然怔住。
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
邵纯孜莫名地不敢出声,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终于还是低声唤道:「海夷。」
没有反应。是睡着了吗?
「海夷?」
……难道真的睡着了吗?
伸出手向着那人脸上探去,指尖颤抖。
「海夷,海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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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第七章(下)
那天鬼弥曾经说过,一旦魔发生瀛热,只能依靠自我调节,而如果实在调节不过来,那么魔本身的自我保护机制就会开启,令其陷入沉睡,在此过程中让灵力得到更好的休整与恢复。
至于这个过程,也许很快,也许——很久。久到普通人的一辈子都等不起。
而对于邵纯孜而言,时间上他或许等得起,但心情上……他却觉得已经快要崩溃了。
从得知这件事之后,他最怕就是状况会发展到这一步。只能希望事实还并没有真的到这一步。
也许海夷只是累了需要休息,休息一阵子就好了,不会就这样一睡不醒,不会的……
固然这样自我安慰,另一方面,却又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做这种打算,当然不是为了要让自己难过绝望,而是想为此努力,设法让状况好转起来。
问题是,凭他又能怎么做呢?
他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只有求援,可他根本不知道可以向谁求援。
海夷的手机里有月先生的电话,他试着拨过,却打不通。其他真的不知道还能找谁,更何况,那些妖怪什么的,就算找了估计也没有用,毕竟妖的等级比起魔差了太多,魔的问题还轮不到他们干涉。
而在人间的魔,邵纯孜就只知道海夷一个。
老实说,他甚至还想过如果真到实在不行的时候,他就去海夷那里把望罗锔找出来,效仿邵云曾经做过的,打开一个通往魔界的漩涡,到那边去搬救兵。
不过这种方案目前也就只能想想而已,实施起来既费事又费时,而且还有极大后患。
最根本,他还是希望海夷能自己醒过来。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海夷始终没有要醒转的迹象,也让他一天比一天更加忧心如焚。
最后几乎是在绝望中,又一次把希望投在了凤无丕身上。
自从凤无丕现身以后,前两天常常往外跑,大概是想找寻邵云的下落。后来发现这只是无用功,便回到房子里,盯着邵纯孜。
因为海夷说过邵纯孜也要找邵云,那么只要盯着邵纯孜,只要邵纯孜找到邵云,他也就能找到了。
至于海夷曾经提出的那个建议,也就是让凤无丕教导邵纯孜掌握妖力的事,现在邵纯孜哪有心情做这些事?而他不提出要求,凤无丕自然也没好心到主动赐教。
所以这几天来邵纯孜和凤无丕基本上是相顾无言,直到邵纯孜再也按捺不住向凤无丕寻求帮助。
对此,凤无丕的回应只有一句:「我不是魔。」
邵纯孜明白他的意思,并不意外,也不气馁地问:「那你认不认识其他是魔的朋友?」
「无。」
「那你的朋友里面有没有跟魔打交道的?」
「无。」
「……」邵纯孜没辙了。
凤无丕望着他那没精打采的样子,难得地主动开口,说的却是:「尚浓遭到邵云毒手时,你是亲眼所见?」
骤然听到这个话,邵纯孜着实愣了一下,点点头。
本以为凤无丕还会再追问详情,或者至少发表一点感想,没想到他却就此沉默,合上双眼,似乎陷入思绪。
他既然不追究,邵纯孜也不愿多说,现在心心念念的毕竟还是海夷的事。
刚刚凤无丕提到邵云,又让邵纯孜不由得想到,今天这个局面可以说都是因邵云而起。尤其是最近邵云做的那件事……如果不是他杀死了海若,现在就可以让海若来帮海夷恢复了吧?
不,如果海若还在的话,海夷根本就不会出这样的状况。
海若……明明已经「死」过一次,被海夷救回来了,却又还要寻死。海夷说不许她死,她就是非要死。
强烈的担忧中生成了怨气,邵纯孜怨恨地想,海若真是太自私了,一点也不为海夷考虑,只一心想着她那悲惨绝望的爱情,想着那个她从来就不该痴心妄想的男人……
邵纯孜握了握拳,再次向凤无丕看去,眼里满是阴郁:「为什么只问尚浓,不问问海若?海若也是被邵云害的,是因为你……」
「是她自己生的好儿子。」
凤无丕截过话,冷淡地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只有四个字,「咎由自取。」
「你——」邵纯孜脸色一沉,原本不愿纠缠这些,但有的事情他早前也曾经想过,到现在终于觉得不吐不快。
「我一直搞不明白,海若到底怎么你了,你用得着对她这么狠?是,她用手段迷惑你是她不对,可你的反应是不是也太过分了点?你是女人吗,要为心爱的人守身如玉?跟海若过了夜就让你气到跳脚誓不原谅?
你是不是觉得这是你的耻辱,你把她当做是你生命里的污点吗?所以你要她滚,连她的孩子也不放过,你就没想过那也是你自己的孩子吗?你他妈没有心的是不是?!」
中间有些话其实是比较口不择言了,有失妥当,邵纯孜自己也明白,只是眼下气急败坏实在顾不得这么多。
而凤无丕,静静听完他说了这么一堆,终于张开眼看向他,金光流溢的眼眸中,戾气更胜以往,显然被挑起了怒气,声音冷到刺骨:「我生平最恨,便是受人愚弄。」
「她又不是成心要愚弄你,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那又如何?」
「你……」邵纯孜还想再辩驳什么,却又突然泄了气。
好像就在这一瞬之间,他明白了,其实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海若一句「喜欢」,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极端到最后只求一死。
凤无丕一句「不喜欢」,就可以拒人于千里之外,冷酷到底。
从来就不需要别人来置喙什么。他也不想再说半句。
就此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你很不像。」
他愕然地看向说话的人,不明就里:「你说什么?」
「你不像邵云。」凤无丕说,眼神看起来已经不再像刚才那么凶,若有深意。
邵纯孜更是莫名其妙,说他不像邵云?这个人又根本没见过邵云——没见过如今的邵云,又怎么知道他和邵云像不像?
念头一转,尽管凤无丕没亲眼见到邵云,但听说了邵云做过的那些事,大概也能猜到邵云是个怎样的人。
「我当然不像他!」也不会像他,心机深沉,事事算计,连弑母这种事都做得出……
「你倒像尚浓。」凤无丕微眯起眼。
「啊?」这下邵纯孜愣住了。
他像尚浓?首先可以确定这说的绝对不是长相,他见过尚浓。
所以说的是性格?不会吧,难道尚浓也像他脾气这么暴烈,死脑筋直来直往?他还以为凤无丕喜欢的会是那种柔情似水的类型呢……
不过再想想,只是吵个架而已,尚浓居然能出手把凤无丕打伤,还真是没什么温柔可言。
「尤其是发怒时。」凤无丕又说。
「……」邵纯孜懂了。
大概尚浓平日里还是好相处的,只不过一旦发起脾气来就如火山爆发——这么说起来其实应该是更像邵廷毓才对。
长叹一口气,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说起这些。
也许只是无奈再也见不到故人,太凄凉,所以看到别人身上有一点和故人相似的地方,就会在意起来。
这样一比较,倒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了,至少……那个人还在,还能天天见到。
视线转了过去,落在床上,看到的依然只是那张沉睡的脸,起码也总好过什么都看不到。
凤无丕的视线跟着他看向同一处,挑眉:「你喜欢他?」
邵纯孜的肩膀震了一下,扭头向凤无丕瞪去,一句又一句话语涌到嘴边,却都被他咽了回去,有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有的则是说不出口。
自己被自己搞得烦乱纠结,最后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关你什么事?」
的确不关凤无丕的事,他也没打算过要干涉,嘴角冷冷一掀:「孽缘。」丢下这样两个字,转身飘出了门外。
剩下邵纯孜站在原地,一时间还是缓不过神来。
孽缘……是什么意思?
从一开始,是他非要缠上海夷,结果却让海夷为了他弄成现在这样……更不要提他们之间那些千丝万缕的奇妙关联。
或许这就是孽缘吧。
轻吸了口气,迈脚走到床边坐下来,凝眸望着床上的人。是第一百次还是第一千次,祈祷这个人睁开眼睛回视过来……
失望地摇摇头,双唇抿起,然后慢慢放开。
如果这真的是孽缘,为什么糟糕的事都是降临在这个人身上?为什么他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受益那么多,到现在却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如果说一直以来他是为自己的事而努力而辛劳,那么这个人就是为了他的事,也许不能说是多么努力辛劳,却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
可是他呢?他可曾为这个人做过什么?
没有。认真想想,真的什么都没有。甚至在人家情况最糟、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却只是无能为力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可恶!为什么他会这么无力?为什么他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出事?越是他在乎的人,他却越是帮不上忙……到底这是为什么?!
拳头不自觉地越攥越紧,掌心泛开刺痛,他毫不在乎,到后来甚至感觉到手里流溢出丝丝温热的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