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神——by红河/苍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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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换做其他情形下,邵纯孜大概真要以为这人是要到哪儿走秀去。
让那些耍帅过头、眼高于顶的人都看不清脚下的路,摔死摔死摔死!——他在心中默默诅咒。
※ ※ ※ ※
出发之前,邵纯孜本打算给邵廷毓打个电话,然而海夷说,此前邵纯孜身上的缄门咒发动了,作为施咒者的莫清也感应得到,他会以为邵纯孜已经死亡。而这时邵纯孜再联系邵廷毓,假如被莫清知道,那就是所谓的打草惊蛇了。
于是邵纯孜不打电话,直接到邵廷毓工作的地方去找。在去的路上顺便向海夷询问了情况,比如在他自己毫无所觉的这两天里究竟经历了一些什么。
到达目的地已经将近下班时间,大家都还在忙着,听说邵纯孜是来找邵廷毓的,一个热心的小伙子把他领到了邵廷毓的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前的邵廷毓同样也正埋首于工作,见到邵纯孜突然来访,讶异是必然的,之后就暂且停下了手头的事,让人进来说话。
就在日前,两个人才大吵一架,甚至还动了手,此刻面对着面,尽管不再是硝烟滚滚,但气氛也还是难免有些不自然。
不过这些都已经退到其次,眼下邵纯孜在乎的只有一件事,开门见山就说:「哥,你不能再跟莫清见面了。」
不出所料,邵廷毓听到这种话,剑眉立时皱了起来:「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你要离他远点。他是妖怪。」邵纯孜稍显强硬态度。
就算知道邵廷毓一定会讨厌听,而且接下来要说的事大概还会让他越来越讨厌,但反正邵纯孜是管不了,什么也不能阻止他说下去。
「他不仅仅是妖怪,他还会害人,害了我们的家人!哥,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梦,我梦见几个妖怪,红色的那只妖怪对爸爸做了奇怪的事……」
摇摇头,双拳握紧,「那不是梦,从来就不是!就在之前我还见到了那天的几个妖怪其中之一,我还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苍显,他还想要杀我!」
咬了咬牙,愤恨的怒容当中多了一些复杂阴沉,「还有莫清——原来他也是那天其中一个妖怪。我终于看到他原本的样子,终于认出他来!也就因为我认出了他,他就对我施了妖术,想让我忘掉整件事包括他的身份,如果我重新记了起来,就会被那个妖术杀死……」
邵廷毓一直沉默,听到这里突然开口:「那你死了吗?」
「我……」邵纯孜胸口猛地一窒,随后明白过来,邵廷毓说这个话,是讽刺。
如果按照他所说的,那个妖术会在他记起一切的时刻将他杀死,那么他现在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并且清楚记得这些事,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的了。
「我是活下来了,是海夷救了我。」他解释道。
邵廷毓闻言朝海夷那边看了一眼,但并没有跟他对上目光,旋即就看回了邵纯孜,眼神始终毫无温度:「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些,我听够了,你可以走了。」
「哥!」邵纯孜跨步上前,两手按在办公桌上,有些咄咄逼人地俯视着桌后的人。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莫清真的是妖怪啊,还有爸爸……邵云,那个邵云,他根本不是我们的爸爸,他是个妖怪,妈妈还有外公外婆都是他们害死的!现在莫清埋伏在你身边,他迟早也会害死你!你到底明不……」
「如果事情是你说的这样——」
邵廷毓把话截了过去,目光如同利剑般直直地迎击回来,「好,那么你就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些妖怪要害死我们的母亲以及外公外婆?」
「为什么……」邵纯孜微微瞪大眼。
这种问题,不是不能够回答,只是要亲口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太让人痛心了。
「因为认为他们很碍事,因为,留着他们没有用处……」
「那我们呢?」邵廷毓问。
「我们什么?」
「留着我们两个又有什么用?既然要杀人,为什么不连我们两个也一起杀了?」
「……」邵纯孜顿时语塞。
这么说起来的确是有些不合理,以前他也曾经思考过,但一直没得出结论。又或许原本就没有结论——
「那是以前没出手,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出手。那天苍显不就向我出手了?还有莫清也……」
「为什么?」邵廷毓再次截话。
「什么为什么?」
「他们出手的理由。是觉得我们碍事吗?我们碍到他们什么事了?以前那么多年都没碍事,现在突然又碍到了?」
一句一句倍加犀利,简直又把邵纯孜讲得哑口无言。
老实说,这些一套一套的东西他真的不会讲,还不如叫他直接骂人,他可以连骂几十句……
啧,算了!既然讲不出道理,那就不要讲道理好了!
「天知道什么理由?反正他们是妖怪,妖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卑鄙凶残,利益至上,高兴也杀人,不高兴也杀人……」
「杀人有什么好处?对他们而言。」
忽然被邵廷毓这样顶了一句,邵纯孜不期然地卡了壳,随即又听见:「如果他们真的利益至上,没有好处的事又是为了什么要去做?」
「……」依旧卡壳中。
就在这时,海夷插进话来:「我赞同。」
邵纯孜顿时愕然,转头瞪了过去:「你说什么?」什么赞同?赞同什么?难道是赞同邵廷毓说的那些话?这家伙——到底是站哪边的?!
「以前我就发现到了,你脑子里面有块误区。」
无视邵纯孜那充满质疑的目光,海夷不紧不慢地说着,「你是不是以为妖都喜欢害人,做些吃人心、挖人肝这类勾当?其实大错特错。如果妖想搞猎杀,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人,而是妖。」
话音刚落,看到邵纯孜惊疑地瞪大了眼,海夷肯定意味地点点头。
「吃人,对妖而言没有意义。只有吞食其他妖的内丹,才能真正增进他们的功力。其实吃妖的妖,就如同杀人的人,是不被规则所允许的,只是总有少数人会打破规则。普遍而言,妖和人互无好感,但也不存在什么世仇。只不过,如果妖的身份被人发现,为了避免引起风波,妖就有可能会选择杀人灭口。」
邵纯孜听到这里,不由得联系到那次他无意中用碧波镜拆穿了方问夕的身份,结果差点就被方问夕活活掐死——
可见海夷并不是信口开河,确实是有依据的。但是他也说了,总会有个别例外。
「那我妈还有外公外婆呢?不就是被那些妖怪害死的吗?」他质问。
「真是这样吗?」
海夷反问回来,「你是不是真的从没想过,也许是你自己先入为主,把亲人死去的责任推到了他们身上?你认为是妖害死你的亲人,姑且不论他们有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如果他们真想斩草除根,就不该让你们兄弟俩活下来,尤其是你,知道太多,又这么紧咬不放,他们第一个就该首先做掉你,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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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一章(下)
「……」邵纯孜紧紧咬住下唇。
这种事,他真的从来都没想过吗?当然不是。
他的确是想过的,他也曾经疑惑不解,然而,这并不能动摇他对那几个妖怪深切的憎恨。
也或许,正如海夷所说,是他心底先入为主的概念根植得太久、太深刻了。
「是那只狐妖掠夺了我爸的身体……」
亲眼目睹的这件事,至今为止有多少次使他在噩梦中冷汗淋漓地醒来。只有这件事,他这辈子都一定无法释怀。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爸就不会死……」
顿了一下,摇头,「他没死,他现在看起来是还没死,但这个他根本不是真正的他,他早就不是我爸……」
「这一点的确比较耐人寻味。」海夷托住下巴,双眼微眯起来,修长的眼角倍显深邃。
「妖和鬼不一样,妖有自己的躯壳,却跑去夺取一个凡人的躯壳,其实是有弊无利。当时狐妖冲进你父亲的身体,应该只是为了躲避追击的权宜之计,等到逃过这一劫,它就该从你父亲体内出来。
但问题就在于,那位来自冥界的不知名人士,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故,对狐妖下了缚灵咒,把它的灵束缚在那个躯壳中,就算它想出也出不来。所以,单单就这件事而言,狐妖其实吃了亏。」
「……」听到最后一句,邵纯孜险些一口咬碎了牙龈。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想说狐妖也是受害者?开什么狗屁玩笑!
如果是这样,那他爸爸呢?真正的那个邵云,又算什么?受害者的垫背是不是?可怜可悲的炮灰是不是?去——他——妈——的——!
脸色黑黑正要发话,那边一直冷眼旁观的邵廷毓突然开了口:「你们两个,一唱一和够了吗?」
邵纯孜一怔,回头看去,脸上的愠怒转为焦急:「之前我说的那些,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我不想听。」
邵廷毓说得漠然甚至决然,开始收拾桌面上的物品,「我下班了,你走吧。」
邵纯孜眉头一拧,忽然想到什么:「你是不是要去医院看莫清?」
邵廷毓没有答话。
既然不否认,无疑也就是默认了。
「你不能!」
邵纯孜简直焦躁欲狂,「到底要我说多次?莫清是妖,他会害你,我不让你跟他再见面!」
不管他再怎么说,始终没能让邵廷毓有所动容,真是又气又急得想要吐血。
最最气的,还是那个把他哥迷惑到这种地步的妖怪,可恨的蛇妖——
「你就是不信我是不是?好!」
他狠狠道,「我现在就去把莫清带过来,我让他在你面前露出原形,我看你还信不信!」
这话一出,邵廷毓终于变脸:「不准动他!」站起来几步跨过去,一把揪住邵纯孜的衣襟,将他摁倒在了桌面上。
邵纯孜扣住对方的手腕,才发现他究竟用了多大的气力,一时间又惊讶又恼火,还有些难言的苦涩悲哀。
「你又要跟我动手?为了那个妖怪?哼……你如果真是为了一个心爱的女人跟我动手,我也认了,可那家伙是个妖怪!这世界上最最该死的妖怪!」
瞬间有点喘不过气来,深深呼吸了几口,挤出话语,「哥——你是我哥啊,为什么你宁愿相信别人都不信我?」
「闭嘴!我不想听。」
邵廷毓字字冰冷,「什么都别说了,我不想听。」
「你……你怎么会这样?」
邵纯孜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不是律师吗?你不是一向要讲证据吗?我现在就可以去把证据找来给你看,为什么你连看都不想看?」
双眼越张越大,眼中急剧闪烁的光芒就象是要爆裂了一样。
「哥……邵、廷、毓,你疯了是不是,你傻了是不是?你瞎了狗眼你对那个蛇妖这么死心塌地?!」
「闭嘴——」邵廷毓根本充耳不闻,甚至举起了拳头,就要砸下去。
突然,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来,扣住他的手腕,把他转过身然后推倒,防不胜防地倒在了桌上。
紧接着,另外一只手探过来,就这么插进他左边胸膛,几乎半截手掌都插了进去。
邵廷毓眼睫一颤,别无其他,也没有了任何举动,如果不是眼睛还睁着,看起来简直象是躺在那里睡着了似的。
而另一边,邵纯孜早就看得脸色煞白:「你在干什么?放开他!」扣住对方的胳膊就想抽出来。
海夷睬都不睬他,直接推开:「别吵。」
「我去你的!」邵纯孜哪里肯听,扑上去又推搡又拉扯,卯足全力,可惜却收不到丝毫成效。
但他一直这么搞,对海夷而言也还是有点烦的,不过,在烦到想把人一脚踢开之前,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于是抽回了手。
邵纯孜紧张兮兮地观察邵廷毓,却并没有在他胸前发现任何伤口,只是人还躺在原处一动不动,象是个没意识的假人。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在呼吸。
「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瞪向海夷,得到的答案是:「暂时定了身。」
定身?邵纯孜不是很明白,感觉上倒也不象是什么伤害人的玩意,不过——
「那你刚才把手伸进去……是在干什么?」
「只想确认一件事。」海夷淡然说。
「什么事?」
「你刚才说过,你哥是讲究证据的人。」
瞟了话中的人一眼,「他看上去也的确是理智派,但是惟独在蛇妖的事情上,他完全没有理性,只是一味的拒绝。」
「拒绝什么?」
「拒绝所有涉及蛇妖的不好的事。」
听到海夷这句回答,邵纯孜紧咬了一下牙关:「因为他瞎了眼,疯了,傻了……」
「因为爱情吗?」
海夷唇角撩起一抹嘲弄,「情窦初开的小鬼被爱情冲昏头脑,叫做天真。像你哥这样的?就叫愚蠢。虽然我不觉得他有多聪明,但也不象是蠢到这种程度。」
摇了摇头,凉凉地说,「他不是因为爱情,最多也不过以为是爱情而已。」
爱情什么的……邵纯孜感觉就象是在听外星语言,有听没有懂:「什么意思?」
「同心咒。」
「同心咒?」依旧不懂。
不过,之前他自己也中过咒,而且危及到性命,所以下意识地,他就觉得所谓「咒」全部都是不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