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风来——by春日夏禾 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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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出并不乐观的音乐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是祁斯年实在看不下去,建议他放下手里的工作休息一段时间。
电话那边有点吵,不知道祁斯年正在什么场合。他给林出打电话,是想问林出的旅途是否顺利。
林出平复了一下情绪,故作轻松地回答了一句:“当然,新西兰比我想象中还要美。”
然后林出听到电话那边传来门关门的声音,背景音从嘈杂转为了安静。祁斯年应该是换了一个适合说话的房间。
林出知道他前段时间回了中国,算时差中国这时候正是午后,于是笑着说道:“白朗家这么热闹?看起来你很受欢迎啊祁斯年。”
白朗是E团的第一大提琴,也是祁斯年的男朋友。他们已经打算今年夏天在瑞士结婚。
祁斯年声音依然淡淡的,“白朗的家人都很友善,以后你见了他们也一定会喜欢的。”
林出发自内心地嫌弃道:“你再这么给我秀恩爱我不高兴了啊。”
“白朗的表弟学钢琴,他很崇拜你,想要你的签名。”
“知道了。我让宋唐给你寄。”
“签在专辑上,要你那张《Lin’s Romance》。”
林出忍不住了,“那张都绝版了!你知道外面炒到多贵吗?”
祁斯年淡定地说:“你家柜子里不是还有几张?你开个价,我买。”
“……”林出头疼道,“跟亲表弟相比,你对白朗的表弟上心很多啊祁斯年。”
两人又这么随便拌着嘴闲聊了几句,林出总算放松了一些,一边说一边带着Zart向下走去。
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正好能看到厨房里洒出的暖黄色灯光,还有沈风来的影子投在地面上。
林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祁斯年,你知道吗?我在新西兰遇到了沈风来。”
“……沈风来?”祁斯年停顿了许久,才回忆起这个名字,“你是说Finn?波利尼的那个学生?他在新西兰?”
林出“嗯”了一声。
祁斯年不说话了。林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说:“小时候你时常称赞他的演奏,沈风来对你的评价也很高。你还记得吗?他写过双钢琴配小提琴的奇葩三重奏,说以后小提琴声部要交给你来演奏。”
祁斯年叹了口气,“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祁斯年和沈风来同龄,都比林出大了4岁。林出在福森学习钢琴的时候,祁斯年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小提琴神童,跟着音乐大师埃尔德·阿莫住在奥地利湖区的萨尔茨堡。
萨尔茨堡和福森虽然分属两个国家,却几乎紧挨着,只有一百公里的距离。那时候林出刚从国内来到欧洲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祁斯年只要闲下来的时候都会去福森陪伴他。同是学习音乐的中国人,祁斯年跟沈风来见过几次,算得上投缘,两个人还曾合奏过。
“他这样的天赋,不弹钢琴真是太可惜了。”祁斯年问道,“当年的事,是因为什么?”
林出声音低了一些,“Macheda女士没有透露太多,只说是家里有事。”其实他有一些朦胧的猜测,但这些事情不是他应该对别人说的。
他点到即止,祁斯年听明白了,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过了片刻,祁斯年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林出,你现在还是和从前那样喜欢着他吗?”
林出陡然愣住,在这一瞬间捏紧了手机。
随后他立刻意识到祁斯年嘴里的“喜欢”指的应该是崇拜、仰慕这一类的感情。
宋唐没有见过沈风来,祁斯年却是见过的。
所以祁斯年知道当年的钢琴魔术师Finn能弹奏出多么明亮绝妙的音色,也知道他擅长即兴改编,抛弃所有循规蹈矩的处理方式,赤裸裸地炫技,嚣张恣意地霸占旋律,将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情感细节巧妙地糅进音乐中去。
那种凡人无法企及的天才气息,别说是林出,即便是大师贝多芬再世,也必然会为之折服,被他深深吸引。
同样作为钢琴演奏家,林出崇拜他、喜欢他,这是一件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然的事情。
林出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都颤抖了一下,尽量放缓呼吸才冷静下来。压在他胸口的情感太沉重了,沉重到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能够再次开口。
“……喜欢。”
“他一直是我最喜欢的演奏家。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没有备注,那么就来说说葡萄酒话题吧。
在世界葡萄酒产区里,新西兰属于很典型的新世界:跟法国这样的老牌产区有一定差距,但是在各种比赛上的成绩非常能打。所以葡萄酒逐渐成为新西兰最红火的产业之一。
去新西兰游玩推荐去沿途的酒庄看看,大部分对外开放,直接购买的性价比也高。
新西兰国土面积小,却也分了八个主要葡萄产区。
与欧洲传统的红酒产业不同,澳洲的酒庄特色是同一个酒庄会在多个地方设有葡萄田,产出好几种不同种类葡萄酒。
怀拉拉帕以马丁堡为明星产区,盛产黑皮诺(PinotNoir)。
沈风来在南岛还有葡萄田,产出霞多丽(Chardonnay)和名气最大的长相思(Sauvignon Blanc)。
第13章 西西里亚诺
林出回到一楼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桌面上放着简单的三明治和蔬菜沙拉,沈风来并不在厨房里。
林出从酒柜的镜面里看到自己的脸上布满了不正常的红,连耳廓都带上了粉色。
刚才喝下的葡萄酒到现在才开始出现作用。
他觉得大脑被酒精浸泡着,有点发晕,却没有半点睡意。思维还是十分清醒的,只是那些细小的情绪却好像已经被麻痹,暂时潜伏了下去。
空气中有若有似无的冷淡香水味,是沈风来身上的“风之圆舞曲”。就在这时,林出突然听到一阵悠扬的旋律声从外面传来,速度徐缓,曲调说不出的抒情哀伤,是一首十分古老的舞曲。
林出在第一时间认出了这道充满了故事感的口琴。
即便隔了一道门,它的音色也依然漂亮极了,就如同记忆中一模一样。低音饱满辽阔,高音清澈悦耳,转折精细流畅,呼吸和共鸣没有一丝一毫的杂音。
有夜风吹出的呜呜哨音夹杂在其中,像是给曲调加了许多破碎的装饰音,原本优美的田园民谣被拉扯成一段自省的叹息,一声一声,尽数散落在夜色里。
林出的脑子产生了空白。他愣愣地听着,听了许久才辨别出了这首曲子——巴赫的《Siciliano》。
酒精的作用越来越明显,林出听到自己的心跳交织成擂鼓,他抬起一只手按在胸口,似乎看到时光回溯,昨日重现,年少的沈风来在深夜的佛根湖前吹奏口琴。
他对他说:“钢琴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足以包容万物,即便冷僻如口琴,也能在与钢琴的二重奏里发挥出十二分的效果。体量、音色、外观……这样大相径庭,甚至充满矛盾的两件乐器,却能在我们两个的手里融合成世界上最美妙、最和谐的和声。你说,天下还有比这更加浪漫的事情吗?”
林出已经记不清当时的自己回答了什么,但他还记得沈风来吹奏的曲子,也是这首《Siciliano》。
只是地球的另一边,福森的晚风永远柔婉,佛根湖日复一日地平静。
那里从不曾有南半球这样急骤的风,那首曲子里也不曾包含过这样哀伤的意味。
*
又过了很长的时间,厨房的后门被打开了,沈风来从外面走进来。
他似乎抽了根烟,手指还夹着熄灭的烟头,见林出一直盯着他看,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烟盒问:“抽吗?”
林出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沈风来一进来,身上淡淡的烟味就把空气里残留的香水味驱散了干净。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林出问道。
沈风来靠在门边上看他,语气依然是平静的,“好几年了。有时候觉得心烦,就会抽两根。”
林出直接问道:“所以你现在很心烦,是吗?”
沈风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站在门边,大半张脸都被阴影挡住了,看不清表情。
林出又问:“是因为我吗?”
沈风来立刻否认了,“我怎么可能会烦你?”
说完,他向前走了几步,把手里的烟盒与口琴都放进了抽屉里,皱眉看向林出的方向,“小出,你怎么不开心了?头疼吗?还是哪里难受?”
林出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觉得酒意已经侵蚀了他的神经,让他止不住地想要哭。然而神奇的是,大脑依然非常清醒,清醒地知道有些话必须借着醉意才能说出口。
于是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沈风来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你根本就没有结婚。”
沈风来的目光垂下,落到一尘不染的桌面上,然后叹了口气说:“是。”
林出问:“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说清楚?”
闻言,沈风来抬起视线朝林出看去。
因为储存着葡萄酒,屋子里的灯都是特质的,光线偏暗,沈风来的眉眼被照得立体而深邃。他反问道:“这很重要吗?”
林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所以又走近了一步,说:“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没有人比你更加清楚,沈风来。”
他们的距离因为林出的动作而变得很近,林出甚至能感受到沈风来呼吸的热度。
沈风来也看着他,竟然笑了。他抬起手来,指腹温柔地擦过林出的脸颊,帮他擦去脸上的水迹,“小出,你喝醉了。”
“我没有,我没有醉。”林出执拗地不肯承认,“我非常清醒。”
沈风来的手轻轻落在林出的肩膀上,像哄孩子一样顺着他说:“好,你没有醉。”
至少在此刻,林出并不希望他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于是偏头躲开了沈风来的手,换了一个问题,“沈风来,你家的钢琴在哪里?我刚才没有看到钢琴。”
沈风来把手放了下来,缓缓开口说:“我这里没有钢琴。”
林出立刻追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因为用不上,所以就没有买。”沈风来这一次直接回答他,“如果你真的想要弹钢琴,我明天让人送一架过来。”
林出摇了摇头。他觉得心里说不出得难受,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回答,于是又重复问了一遍:“为什么?”
沈风来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笑了一声,是一种没有温度的笑。他说:“你到底想要听什么样的答案呢?”
酒精的作用在这时达到了巅峰,冲昏了林出的头脑。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疑问再也无法克制,他看着沈风来的脸,神情里出现了些微的愤然,“沈风来,你明明说过,我们可以一起站上钢琴演奏的巅峰,成为这个时代的肖邦与李斯特。不仅如此,我们要在最大的舞台上用两双手演奏出比百人乐团更为恢弘的交响乐,让所有人都知道,钢琴的魅力不仅仅是作为独奏乐器存在,配合默契的双钢琴足以撼动一切已经存在的音乐形式。那是你亲口说的,你还记得吗?”
说到最后,林出微微仰起头,目光锐利,声音却已经有些哽咽了,“沈风来,你住的地方,为什么没有钢琴?”
其实想说的远远不止这些。但是即便是醉到失去神智,林出也永远不会告诉沈风来,在那些练琴练到日夜颠倒,寒暑不明的日子里,唯一能够支撑他坚持下去的,不过就是佛根湖边少不更事的梦想。
那是两个人的梦想,珍贵,并且沉重。
他一个人背负得很累。
然而沈风来依然没有给他回应。他看了林出很久,轻声说道:“小出,我们今天不说这个可以吗?你累了,还喝了酒,去吃点东西,上楼休息吧。”
林出不明白,他只觉得心凉了一大半,然后就是深深的无力感。
他已经将近50小时没有好好睡觉,已经分不清是缺少睡眠让他这么无力,还是沈风来的态度让他这么无力。
“你不想说这个,那你想说什么?”林出觉得头很疼,于是用手指用力地揉了揉眉心,“想说你的想法早就变了?还是想说你现在喜欢田园生活,喜欢葡萄酒,喜欢做生意,对钢琴完全没有兴趣了?我都可以陪你说。”
沈风来突然抬起手来,把林出揉乱了的刘海轻轻拨开。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林出眼睛的上方,“小出,也许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梦想并不是人生唯一的东西,也不是坚持就一定能够实现的。梦想、爱情、灵魂……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虚无缥缈的奢望,人们总要从美梦中醒过来,回到自己真实的生活中去。”
林出怔怔地看着他,最后摇摇头,“我不懂。”
沈风来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手按在林出的肩膀上,“这些事情,我希望你可以永远都不懂。”
作者有话说:
注:
[1]Siciliano:西西里舞曲。C.P.E.巴赫的曲目。
[2]口琴:目前的口琴分为好多种,光独奏类就有复音口琴、布鲁斯口琴、半音阶口琴。只有半音阶口琴是只需要一把就可以演奏出各种曲目的,所以沈风来使用的口琴是半音阶口琴。
[3]肖邦与李斯特:都是最著名的钢琴家,并且两人有交集,很是要好过一段时间。有传闻说李斯特为了捧肖邦,特意在自己的钢琴独奏会上把剧场的灯光关闭,让其代替演奏,等众人被音乐惊艳后,再让肖邦隆重登场,以此为肖邦赢得了声誉。真实性存疑,但足以说明两人当时的感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