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5重案日记——by云起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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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不是罗家楠壮烈了,祈铭揪紧的心脏顿时归位, 腿一软,“咕咚”坐回到床上, 缓了好一会才嗓音干涩地问:“那……谁出事了?”
“我们宿舍老七, 毛剑鑫, 你认识。”
说宿舍老七祈铭知道, 跟罗家楠一起参加过对方的婚礼,就是一如既往的不记名字。但现在他记住了——那林悲痛地告诉他, 毛剑鑫因抢救无效, 已于凌晨两点十一分宣告死亡。于是他赶来了医院, 尽管他也无力回天,可罗家楠已经难过到话也不想说了,这种时候他必须陪在对方身边。
急诊大厅里没寻到罗家楠的身影,祈铭再次拨打电话,却听到熟悉的铃声在背后响起。那林见过祈铭的照片——罗家楠在宿舍群里秀过不止一次,所以祈铭一进急诊大厅他就认出了对方。不过祈铭不认识他,看过毕业照也脸盲,转身面对面站定,疑惑道:“您是?”
“那林,刚是我接的电话。”说着话,那林将罗家楠的手机交还给祈铭,眯着微红的眼,叹道:“他在安全通道里呢,你过去看看他吧,我还得跟大哥二哥他们处理剑鑫的事情。”
接过手机,祈铭轻道了声“谢”,转身朝安全通道门走去。推门进去却没看到罗家楠,稍作考虑,他顺着安全通道往下走了两层,果然在地下停车场和安全通道之间的紧急避险处找到了对方。
罗家楠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挫败气息。从来没见过爱人颓废成现在这个样子,祈铭一时间倍感心酸。蹲到抱膝而坐的人跟前,他一个字也没说,只是张开手臂将目光呆滞的人紧紧抱进怀里。渐渐的,肩头蔓延开一片热意,没有嚎啕的宣泄,有的只是压抑到极致的悲伤。
“都赖我……”
许久,耳边才响起喉间的颤抖,祈铭更用力地紧了紧胳膊。虽然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不会问的,至少现在不会问。这无边无际的悲伤不会因为一两句安慰而减轻,此时此刻罗家楠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倾诉,说什么,他听着便是。
“……怎么跟他媳妇交待啊……”浓重鼻音里裹着无尽的懊悔,“他家老二才……才八个月大……”
情绪实在压抑不住了,无声的流泪变成断续的抽泣。听着愈加急促的抽吸声,祈铭担心罗家楠呼吸过度,撤身捧住他的脸,命令道:“家楠,看我,看着我,深呼吸,深呼吸。”
视野一片模糊,罗家楠每眨一下眼,泪水都会大颗涌出。救护车到的时候毛剑鑫已经没有呼吸了,要不是周坚和那林死死抱住他,他得把那扒手同伙的脑袋捶进路面。一台手机能判多久?就他妈为这么点儿东西,一条警察的命没了!他悔死了,后悔不该多看那扒手一眼,后悔不该让毛剑鑫冲在前面,后悔没先去制服同伙而是选择追扒手!
刚毛剑鑫所里的领导来了,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骂他们重案的高高在上脱离基层,根本不知道现在的犯罪分子能有多穷凶极恶!可他能不知道么?他当然知道。每天每天都在与犯罪分子周旋、勾心斗角,满身的伤病不都是拜那群家伙所赐?只不过他很幸运,死神的镰刀架在头顶过却终归没有挥下,他还有命和同寝室友喝酒吹牛逼,看世界杯骂裁判,而毛剑鑫已经没机会再亲亲孩子的脸,哄一哄因自己晚归而闹脾气的老婆。
看罗家楠的呼吸怎么也平稳不下来,祈铭干脆跪到地上,将对方再次拥进怀里,牢牢撑住颤抖的肩。他感觉的到,这个坚强到毫无破绽的男人濒临崩溃,只是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所以罗家楠才会缩到这个深更半夜无人经过的角落,把自己蜷成一团,包裹在名为隐忍的茧内。
“家楠,难过就大声哭出来,这么憋着……我怕你胃受不了……”
悲伤是会传染的,言语间祈铭自己的眼眶也红了。他希望罗家楠能像往常那样,不爽了糟心了就喊就骂,把情绪发泄出来远比憋在心里要好的多。胃是情绪的晴雨表,罗家楠的胃已经出过两次血了,如今承受了这样一次灭顶之痛,极有可能再度出血。
突然他被罗家楠一把推开,还没来得及反应忽见对方嘶吼着重重一拳凿上水泥墙壁,当场心惊肉跳了一瞬,扑过去死死抱住罗家楠的胳膊:“别这样家楠!会骨折的!”
“……放开我……”
声音自齿缝里挤出,悲伤之余罗家楠还有满腔的愤怒无处宣泄,又是一拳凿上墙。重击之下,关节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混着墙灰,盈满紧握的指缝。祈铭拼尽全力制约他的动作,实在拉不住了索性从背后箍住,双手反扣牢牢锁住肌肉暴起的双臂。这招是罗家楠教的,可以制服比自己更高大有力的对手,前提是对方不会反擒拿。
而罗家楠会,完全可以挣脱祈铭的禁锢,但余光里闪过的一抹红让他忽然清醒了一瞬——为了阻止他捶墙自残的行为,祈铭那修剪圆钝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皮肉之中。顷刻间他卸去周身的力道,带着几乎精疲力竭的祈铭一同跌坐在地,垂头重重粗喘。
背上叠加的心跳和胸腔里的同样剧烈,两个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靠着,静静地沉浸在悲伤与担忧之中,任由时间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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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剑鑫的后事由所里出人处理,也会有人去通知他妻子这份噩耗,那几个眼睁睁看着对方出事的同寝兄弟完全被排除在外。虽然这件事怪不到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头上,可就算别人不怪他们,他们也无法不自责。
齐爱国说,看到毛剑鑫被搡倒的瞬间,他们几个全都站起来往过奔了,也喊毛剑鑫撒手来着。可毛剑鑫被凶手拖拽了几步扔不肯撒手,紧跟着一柄尖刀就朝着他胸口而去,他用左手挡了一下,右手还拽着凶手的外套,如果他两只手都用上了,可能不至于被捅中胸口。也许是毛剑鑫担心凶手冲入人群误伤群众,被捅中胸腔依然死拽着凶手不撒手。
凶手的身份信息也调出来了,李某柱,时年四十二岁,是一名身负命案的网上追逃人员。难怪他会持刀行凶,故意杀人在逃,被抓就是个死。冷静下来之后,罗家楠满脑子转的都是怎么合法合规的拆了那个王八蛋操的玩意。而高鹄则表示,这案子必须自己主审,绝不能放凶手回前案案发地,就是跟那边法院的打一架也得把案子拿到手。
薛岚和宋毅真见别的忙帮不上,各去自动提款机取了两万块钱,委托毛剑鑫的同事转交给对方的妻子。他们七个都不敢去见毛妻,不是怕挨骂,是怕听到声嘶力竭的哀嚎,把自己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心再次扯碎。
把罗家楠从人堆里喊出来,宋毅真暗搓搓问:“家楠,像剑鑫这种情况,局里能补偿多少?”
“看情况,如果评上英烈了,老婆孩子都有保障了……如果是因公的话是按工作年限补偿月工资……具体我不清楚,没评过。”罗家楠其实无心和他讨论这些,不过宋毅真一向是他们几个人里活得最现实的一个,问这种问题倒是很符合对方的性格。
“那他这一个月工资……有多少?”
“跟你比肯定差远了。”罗家楠说着一抬手,示意对方终止这个话题,“你们先回去吧,天都亮了,我在这等会方局,他说要过来看看。”
宋毅真皱眉点点头,又说:“你也回去吧,别熬着了,人都走了,咱想想办法怎么把他老婆孩子照顾好才是正事。”
“我离着近,我以后多走动走动,还有四哥五哥,亏待不了他们母子。”
经过一夜的煎熬,罗家楠此时已是心力交瘁,说话嗓子里跟剌把刀一样。祈铭认为他可能是揍凶手时吼太大声把声带震破了,让他尽量少说话,否则落下后遗症以后说话就不是烟嗓而是公鸭嗓了。
“保重,我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北京,哪天开追悼会提前通知我,我一定赶回来。”
拍拍罗家楠的肩,宋毅真转头朝正在和所长沟通的薛岚走去。罗家楠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颓然坐到急诊大厅的塑料凳上。祈铭下午还有讲座,他让人家先回去了,一宿没睡,光搂着他来着,手还抠的血肉模糊,弄得他很是愧疚。
一瓶矿泉水递到眼前,他抬起脸,见徒弟眨巴着大眼立在跟前,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
“祈老师打电话让我过来陪陪你,他不放心你。”彭宁边说边把刚买的早餐也一并递上,“祈老师说,压力大的时候,喝点牛奶吃点甜食有助于缓解紧张的神经,我给你买了牛奶和豆沙包,你多少吃点儿。”
事实上罗家楠连水都喝不下去,更别提牛奶和豆沙包了,遂不耐地摆了摆手:“你自己吃吧,我现在就想闭会眼。”
彭宁立刻坐到他旁边的塑料凳上,自觉打直了背:“来,靠着我睡。”
嚯,真孝顺啊。罗家楠心里稍稍舒坦了一丝丝,刚把脑袋歪徒弟肩上,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来却发现没电话呼入,反应了一下又摸出另一部手机——毛剑鑫被送进抢救室的时候,医生把随身物品交给他了,他顺手揣兜里然后就忘了这茬了。
一个没有存储姓名的号码,他犹豫片刻后接起:“喂?”
可能是声音不对,那边空寂了几秒,随后传来试探的询问:“毛警官?”
罗家楠反问:“你谁啊?”
“我是李海轩,上礼拜去你们那报过案,你接待的我,是这样,我昨晚又听见那个奇怪的声音了,从管道里发出来的,你现在有空么?能不能来我家看看?”
TBC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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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派出所民警杂事多, 有的人家里闹个耗子恨不能都报警,罗家楠一听是水管异响,没往心里去, 直言道:“我是他同事,毛警官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你要有问题直接去所里吧,别再打这个号码了。”
“不是不是,他上次跟我说的,再听见一定要联系他。”那边明显有点不知所措了, “警官先生,要不……要不您来看看?我这人……我这人社恐……我我我……我平时不太出门的……”
“我没功夫,我现在——”
正说着,就看毛剑鑫的遗体被推了出来,罗家楠鼻子一酸, 眼泪又差点不争气掉下。他实在是不想再说话了,干脆把手机丢给彭宁, 起身朝轮床而去。其他几位室友也一起围拢过去,争相推上轮床。去往太平间的路途漫长而又短暂, 几个人都没说话,直到看着工作人员把遗体接走, 太平间的大门在面前缓缓合拢, 才听齐爱国抽着鼻子说:“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我就不该给他打电话, 他还是特意跟别人换班过来的……”
“行了四哥,别说了, 赖我, 全赖我。”
罗家楠打断对方, 退后两步倚墙滑坐到地板上,木呆呆地仰望天花。以前听陈飞讲述亲眼目睹战友倒下的过往,他为之惋惜也同感悲伤,现如今亲身经历过了,才知那种痛苦有如刀锋般锐利。此时此刻他彻底理解林冬的痛了,他们七个送一个,而林冬是一个送七个,那种无法名状的悲伤会永久地烙在心里,活一天,记一天。即便是时间会冲淡一切,但这份痛也会像甲盖边缘的倒刺,在不经意的剐蹭间冒出鲜血、狠狠扎一记心脏。
那林想把他拉起来,但被周坚拦了一把,于是干脆坐到旁边,伸过胳膊揽住对方的肩膀。比起罗家楠他更自责,昨晚的聚会是为他办的,其他人就算不在这座城市工作,不管工作出差还是旅游,一年两年的总会来一趟,而他则是毕业十年后第一次回来,就连在北京工作的宋毅真也是为了凑齐一屋人特意被叫回来的。
“你们先走吧,我陪家楠在这待会。”
人多就感觉气氛格外压抑,等照在头上的阴影渐渐散去,那林紧了紧胳膊,语气故作调侃的:“夜里还没哭够啊?我看你们祈老师衣服上湿了一大片。”
聊点别的,舒缓下心情。作为同窗同屋四年的老友,他深知罗家楠看上去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比其他人都更重情重义。毕业后各奔东西,同屋的八个人里只有毛剑鑫和罗家楠交集最多,感情也最深。
罗家楠回手捂住脸,自嘲道:“除了我爷爷奶奶去世,我还真没这么哭过……妈的眼都有点睁不开了……”
那林的眼睛也哭肿了,让罗家楠一提,同觉眼皮发沉。或者是一夜未眠的缘故,现在看什么都是重影。闭上眼缓解视疲劳,他问:“你跟祈老师的事,家里同意?”
“嗯,他爸妈不在了,我爸妈都不是矫情人。”罗家楠抽抽鼻子。其实不太想聊自己的事情,但这种时候说话比不说话要舒坦点。通道里寒意逼人,皮肤上的寒栗层叠而起,仿佛“太平间”三个字自带降温效果。
“真幸运。”那林沉声感慨,“我有个徒弟,我一直不知道他有对象,去年有两公婆来我们单位闹,我才知道他有个男朋友……那俩人是他男朋友的父母,说自己儿子死活不结婚都是我徒弟闹的,要求领导替他们做主……出了这事儿我徒弟在单位也待不下去了,调职去了更偏远的地方,年初的时候我收到消息,他被偷猎黄羊的给打死了……更恶心的是,他男朋友,不,应该说是前男友了,前男友的父亲还到我们单位来发儿子的喜糖,我特么咬牙强忍着才没给那孙子一脚踹出去。”
“……”
罗家楠无言以对,扭头看向那林挂着泪痕的脸侧,忽然发现对方比寝室的其他人更显沧桑。相由心生,心里压着的悲和苦,都在脸上表现出来了。正要说点什么,那林的手机响了,是他们以前的系主任打来的。那林这次回来是作为优秀校友受邀参加校庆的,原本安排了十分钟的演讲,以亲身经历为那些即将走进司法系统的学弟学妹们传授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