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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尊失忆后——by夜飞星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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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背上的小娃娃也不懂这些,只是在母亲背上玩着自己的拨浪鼓。
  一不小心,拨浪鼓又落到了地上。
  她咿咿呀呀地扯着母亲的衣衫,指着落在地上的拨浪鼓,妇人还在跟旁边的人说话,没有顾得上背上的孩子。
  小娃娃撇着嘴,酝酿着自己的嚎啕大哭时,草丛里的拨浪鼓却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拾起。
  小娃娃眼也不眨地望着拾起自己拨浪鼓地人,他打着一把油纸伞,周围是哗哗流淌的泥水,他身上却纤尘不染,昏暗的天光中,俊得像是山里走出的精怪。
  他拿着拨浪鼓,在上面嗅了一嗅,才对面前已经警戒起来的人群道:“冒昧打扰,只是听各位说——你们刚才遇到龙了,是么?”
  。。
  季寒寻找着雨水的源头,他在天上看到了一片格外厚重的乌云,丝丝缕缕的邪气从下而上,汇聚到云层里,又变成雨水落下。
  汇集到邪气越多,降下的雨就越大。
  那一片乌云底下是发生了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季寒加快速度,不久就看到了乌云下方的场景——那是一座山,山峰矗立在水流中,四面都像刀削过的平。
  但在山峰周围却有许多的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他们都在努力地往山上攀爬,哪怕崖壁难行,山下水流激荡,这些人还是像着了魔一样往上爬。
  时不时就有人掉到水里,这甚至引不来周围人的一个眼神。
  落到水里的人也没有挣扎,他的手边就是浮木,可他只是呆呆望天,脸上还带着解脱的微笑,直到最终被水流淹没。
  不止这些人,还有更多的船只朝着这座山峰行来,船上的人望着山峰的模样近乎癫狂。他们往水里抛洒着金银珠宝,还有房屋地契,大喊着“解脱”、“自在”,甚至连身上的衣物也一并除去,只留着一件贴身的亵衣。
  船到了山脚,他们就不顾一切地开始攀爬。
  季寒蹙眉看着这怪诞又恐怖的一幕,这样的场景他竟不觉得陌生,因为他隐约想起了一个人来。
  龙从云层中降落,直接落到了山顶。
  山顶也是一片崎岖不平,但是寸草不生,只有一些嶙峋的怪石。
  光秃秃的山顶也到处是人,他们在地上跪拜,叩头叩得头顶血肉模糊。这些朝拜者也不仅有凡人,还有修士,无论是正修还是魔修,都极尽虔诚在地上叩拜。
  一位商贾打扮的人就在季寒旁边念念有词——“我屯了那么多的药材,卖不出去,这银子就要打水漂啊……菩萨啊菩萨,我该怎么做……我明白了,我该把毒下到井里,全城的人都染上病,那他们就需要药了!我的药能十倍价钱、二十倍价钱的卖出去,这城里的首富很快就是我……”
  一个农妇打扮的人磕得自己脸上都是血水,一直在那里喃喃自语:“就苦救难的菩萨啊,为什么我的一生会这么苦……幼时父母双亡,又嫁了个猪狗不如的屠户,日日被他打得生不如死……菩萨啊菩萨,我是造了什么孽,今生才要受这番罪过……”
  她嚎哭着,又重重叩拜下去,这一下磕出了极其清楚的骨裂声,她抬起血水淋漓的额头,脸上的神情已经发生变化——“我明白了……杀了他就好了,我一直在磨刀,等的就是这一刻啊,我还在犹豫什么!”
  她重重磕下去,泪流满面,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都献给庙里的“菩萨”。
  而他们跪拜的都是同一个方向——那就是山顶中间,一座荒芜的寺庙。
  寺庙的墙上长满青苔,屋顶也缺了一角,但是周围竖着无数的经幡,有的经幡上还是用血水写成的经文。
  寺庙外还有佛像,原本端坐在莲花座上的佛像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面孔沾上泥土,目含悲悯的望向世人。
  佛像被移了出来,那庙里的又是什么,这些人跪拜的又会是谁?
  季寒穿过人群,朝中间的寺庙走去。
  有状若疯癫的人发出痴笑想来牵他的衣摆,都被季寒嫌恶避开。
  他走进了寺庙,庙里是更多的人,这些信徒跪拜着,将这座小小的寺庙挤得密不透风。
  庙里的信徒也不叩拜,他们只是痴痴望着前面,如果不是胸膛上还有起伏,口鼻中还能喷出热气,这些人完全就像一群死人。
  而他们的“佛”端坐在石头雕刻而成的莲座上,莲座上原本是同样的石刻佛像,只是石刻佛像被丢到庙外,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这人身上原本的衣物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身上缠着一道道符纸捆成的绳索,衣服上、脖颈上都是束缚的朱砂咒文。
  而这人,季寒还认识。
  他刚一进门,莲座上的“佛”便转过头,青光蒙蒙的眼睛望过来,游移不定的目光在季寒周围盘旋。
  他的眼睛坏了,季寒破了他的惑心,他的眼睛就半瞎了。烟波湖的芦苇丛中,季寒没杀得了他,自己就先身死道消,后来又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们寻这人无果,还以为他早死在了那座荒山野岭里。
  没想到会在今日遇见,他被人捆绑着,明明是囚犯、明明是差点颠覆世间的邪魔,却被当作佛来供奉。
  可笑啊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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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番外14
  顾鸿影的眼睛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影子,身上的符咒绳索又禁锢着他,让他连动弹一下都难以做到。但他还是认出来了进来的人是谁。
  他靠的不是记忆,而是疼痛,双眼针刺一样泛起的疼痛。但顾鸿影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如果有,那也是一缕讥讽。
  真是讽刺,戏弄人心的梼杌会被他素来鄙视的人禁锢着,像栓一条野狗一样拴在这,被迫用自己的能力实现他们的愿望。
  现在,自己如今这副模样还要被曾经的仇人目睹。
  顾鸿影漠然地望着季寒,那张以往能说会道、蛊惑人心的嘴抿在一起,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鲜红的朱砂还在沿着他的颈侧滑落,他身上是结成陈垢的脏污、象征禁锢的符文,无数人匍匐在他的脚下,但他实际上又是这些人的囚徒。
  顾鸿影脸上的麻木比跪倒一地的信徒还要重,他是季寒记忆里的顾鸿影,又不像他记忆中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永远是一肚子阴谋诡计的凶兽梼杌。
  又有祈求的人爬进大殿,离顾鸿影越近,他们“悟”得就越快,又有一个人喃喃——“我明白了!明白了明白了!好不容易考上功名,我当然得先为自己的一家老小着想,收一点钱而已,这算得了什么?就是收点钱算得了什么,我该当郡守、当皇帝……”
  “对!师傅辛苦教导我数十年,他不教我,也会教别的弟子,我吃了他一口饭,就该卖一辈子命不成,他早就不干活了,只当他的甩手掌柜,镖局是我的,他的夫人也该是我的……”
  ……
  这些话语听得季寒心头火起,恨不得跟对付之前的鬼魅一样,一把火将他们统统烧个精光。
  但他明白这些人是受顾鸿影影响,加在顾鸿影身上的种种束缚禁锢也是为了使用他的惑心。他们以为惑心让自己明悟,其实只是让自己进一步堕落偏执。
  他们抓住梼杌,用自己的恶引出了更大的恶,人心浮动,善恶不分,难怪会天降这场大雨。
  顾鸿影呆坐在莲座上,明明他也受这场恶念所害,但囚犯一样的他却在莲台上对季寒露出笑容。嘴角扬得越来越高,透出了一股狰狞。
  他在嘲笑,嘲笑这些丑态毕现的人。
  季寒一跃到了莲座边,拎起了顾鸿影的衣领,随便扯去了他身上符咒结成的绳索。
  底下的信徒们癫狂地冲上来,要从季寒手中抢回梼杌,季寒看也不看他们,径自化龙而起,龙焰喷出,驱散了头顶的乌云。
  没有梼杌,再加上真龙火焰的净化,这些陷入心瘴中的人总算清醒过来。
  季寒带着顾鸿影来到一处水岸边,爪子一扬,直接将他丢进水里。
  水面上很快就浮起了一片鲜红,那是画在他身上的朱砂在溶解。顾鸿影泡在水里,衣裳跟着水流上下浮动,衣裳下的一把枯骨也在载沉载浮。
  季寒从水里再把他拎起来,顾鸿影吐出了快把他呛死的水,脖子一歪,无神的眼睛望向季寒。
  顾鸿影以前就算在陈平的躯壳中眼睛也格外有神,一个不经意的注视就足以惑乱人心。但是现在只余一对雾蒙蒙的双眼,眼皮上还有一道深重的疤痕,疤痕贯穿了他的两眼和眉心,一直延伸到他的发间。
  梼杌天生只有这一项天赋,其他的凶兽都生来强悍,或是有其他灵兽呵护、或是有天地庇佑。
  但梼杌不一样,梼杌数量极其稀少,而且受到所有兽类的嫌恶排斥,出生时更有天地预警,提醒此地有大祸来临。
  梼杌的降生就是灾祸,而幼年的梼杌连惑心这项技能也运用不熟练,身体也不如其他凶兽强悍,哪怕是随便一头野兽都能将他踩死,更不要说那些闻讯而来的修士。
  梼杌降世的数量少,活到成年的数量更少,而自梼杌现世以来,更是从未有一头活到善终。
  季寒手拎着顾鸿影的脖子,手指只要轻轻一合,他便能彻底终结这凶兽的性命,让这头梼杌和自己之前的众多长辈一样,同样没有善终。
  但是他的手指却迟迟没有合拢,他和谢衍在过去不知道遭了顾鸿影多少算计,以至于现在季寒看到他虚弱的模样,仍是会有犹疑。
  他虽然半残、还失去了吞天术,但被鲲鹏教授过的梼杌也不该虚弱至此,顾鸿影的可怕之处也不止是那些术法,更多的还是他的阴谋诡计和残忍无情。
  他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现在杀他,是不是又中了他的圈套?
  而且……季寒也不愿意承认,他作为龙的本能竟然在阻止自己下手。他是世间最后的龙族,顾鸿影也说不定是世间最后一头梼杌,这片土地上的远古兽族已经濒临灭绝,人类繁衍生息的地方,已经很少有他们的容身之处,这样的关头,自己还要亲手杀死世间最后的梼杌么?
  顾鸿影察觉到季寒的迟疑,他嘻嘻笑着,说:“真龙殿下,您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他在地上缓缓站直,站直后比季寒还高出一截,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露出根根分明的肋骨。他抓着季寒掐住他脖子的手,一点点松开,两眼无神地望着高空:“凡人不杀我,因为我是他们的佛,透过我的眼睛,他们就可以看清自己的业障,看到自己的本心,从此行自在,从此无拘束……你不杀我,又是为什么?”
  他眼皮一耷拉,嘴角的笑就如刀锋:“还是你也在困惑?殿下,您看清自己了吗?”
  “你这套对我不管用,还是省省吧。”季寒说,他左右瞧着顾鸿影,蹙眉道,“什么佛,我只看到你被他们捆在那,跟个粽子一样动弹不得。”
  季寒以为,这起码会让顾鸿影恼羞成怒,但是顾鸿影一点不在意,只是嘴角带着一丝诡笑道:“他们拜佛,他们也拜我,佛会开释他们,我也能开释他们,佛能让他们解脱苦海,我也能让他们解脱,佛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那我凭什么不能是他们的佛?”
  他发出了一连串大笑,笑声若癫狂。季寒若有所思地瞧着他,终于明白这往日神通广大的凶兽为什么会被人所束缚——因为他,疯了。
  顾鸿影被季寒扔到地上后,仍在大笑不止,捶着地面说:“佛说,人生苦短,何不纵乐,佛也说,万物如蜉蝣朝生暮死,人间的业障太苦,不如不来、不如不生……哈哈哈哈!”
  笑过之后,他才带着一丝扭曲的笑容对季寒道:“您也会这么想吗,殿下?天地间最后的真龙,应该再也受不到任何束缚,只要您想,重现兽族繁荣也不是不可能,您就不愿为您饱受磨难的族人想想吗?”
  “轮回已经重塑,他们已经脱离血海,天地间自有因果循环,我们的时代过去,自有新的时代来临。”
  “哈!说得真好。”顾鸿影端坐在地上,轻拍了两下手,“殿下说得这样大义凛然,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自己道侣的影响,您的道侣是人,所以殿下才会从人的角度去考虑,是么?”
  “这跟谢衍无关。”季寒很有耐心地跟顾鸿影聊了下去,知道一头疯梼杌心里在想什么,这似乎也颇为有趣。如果能知道他疯的原因,那就更好了。
  “跟剑尊无关么?”顾鸿影脸上的笑容加深,“可是您以前不是这样说的啊。”
  “以前?”季寒眸色晦暗,“什么以前?”
  “就是以前啊,以前,您还没有做过人、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真龙,俯视着世间一切生灵,只将鲲鹏的徒弟看作好友的时候啊。”顾鸿影两手随意地支在膝盖上,又恢复成以前人模人样的,瞧着又不那么疯了。
  他说的是两百多年前,老龙在归墟之下的龙冢等死,季寒则是在世间游历的唯一一条龙。他唯一的朋友是当时的剑仙,后来龙被梼杌迷惑,陷入偏执,才被剑仙斩杀
  死后的龙魂魄四散,还是上一世的谢衍——也就是邪道人,在山中点了五十年的招魂灯,才重新聚拢了龙的魂魄。
  季寒记起的只有他作为“季寒”时候的事,而更远之前……他只能从谢衍口中得知。
  而谢衍知道的,则是在镜台上看到的前世,龙跟剑仙反目的时候,他还在海里为龙寻找明珠,回去时,龙早已陨落,他只能从他人口中得知事情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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