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失忆后——by夜飞星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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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离白净秀气的脸上满是乖戾残忍的笑容,死到临头也毫无惧色,直接抓着一念生的刀锋贴近季寒,森森笑道:“一切还没有结束。”
季寒厌恶地皱了一下眉,直接把岁离扔向上方的饕餮,她和下方的火一起被吸进饕餮口中,烈火焚身时仍在狂笑不止。
这不是她的本体,还是一具分身。
“师尊!季前辈!”呼喊他们的声音由远及近,韩双提着催雪剑跑来,也不知经历了什么,身上不是血就是灰,看上去极为狼狈。
他在火灭后的废墟中狂奔着,喊声尽是愤恨,“师尊!季前辈!帮我拦住前面的血!那是炎魔的血!”
在韩双前面,一滩黑红色血液也在诡异地飞快移动,游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小滩血迹。
这东西从饕餮身下经过时,何蛮从空中下来,一脚踩在了这滩东西上。
以她为中心直径一丈以内的地面瞬间开裂,这一脚实打实地落在了这个红色物体上,只要是个活物,哪怕是有个龟壳顶着也难逃筋骨寸断的下场。
但这就不是一个活物,何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像是踩进了个血洼,腿上溅了不少黑红的血点。
韩双从街头一路跑过来,边跑还边喊:“小心啊师姐!那里面都是活的蛊虫!”
血点蠕动着快速离去,在她脚边又汇聚成一滩红色的血液,成千上万的蛊虫密密麻麻的在里面扭动着,避开何蛮后继续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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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至死高悬
凡人如何才能灭魔?
这个问题在七十四年前由长生军解答过,答案传下来,由老人告诉这些想再度灭魔的人。
听完他的讲述,这支征讨炎魔的队伍中有三分之二的人选择了后退。
但还有三分之一的人留下,加上老人自己,总共是一百三十二人,比当初的长生军还要多四十三人。
这一百三十二人继续向着炎魔前进,老人仰望头顶依旧璀璨的星空,想到八十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他们刚从地窟出来时,看到的也是同样明亮的星空。
从地窟到炎魔的宫殿后,宫殿的烛火闪得他们都睁不开眼。姐姐一直牵着他的手,让他没有在人群中走散。
长吉还是第一次离开阴暗的地窟,他在地窟中出生,又在地窟里生长。
一双双瘦弱的手臂在黑暗中抱过他,在立笼一次次从上面落下时,地窟里的人自发的将他藏在身后,自己进入了那座牢笼。
这次是那个邪魔的寿宴,降下来的立笼格外多,这一次,进入笼中的不再是瘦弱不堪的老人,而是地窟里最精壮的少年。
他们的怀里都揣着石头磨成的小刀,长吉怀里也有一把,姐姐的头发又长又多,她就把头发盘起来,把刀藏在头发里。
进入炎魔的宫殿,长吉闻到了从没闻过的食物香味,他不停在咽口水,周围的孩子也在咽,咕咚咕咚的声音响成一片。
看到他们的人指着他们哈哈大笑,长吉很不喜欢他们的笑声,刺耳又尖锐,想要瞪回去时,被姐姐轻推了一把。
长吉只好收回目光,尽力装出愚笨可笑的模样,好让别人以为他们在地窟里待得太久,已经变得呆呆傻傻。
那些人笑得更加厉害,拍着桌面,震得桌上的杯碗盆碟都在哐当作响。
炎魔就在大殿中央,坐在最尊贵的位子上,长吉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团耀眼的火球,
长吉不停地揉搓着眼睛,也挡不住眼里流出的泪。
姐姐以为他是怕了,低低呵斥了他一声。呵斥完就把他往后一推,自己散开了长发,握着石刀就头也不回的冲上去。
殿中的火焰更加刺目,侍候炎魔的人都忙不迭地逃了。
长吉眼中看到的就是火光,照得殿中如同白昼,一个个影子消失在火光中,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炎魔不修武术,只会用火,他的屏障就是火,只要抱着必死的决心穿过层层烈焰,忍着身躯融化的剧痛冲到炎魔面前,就能把刀刃刺进炎魔的身体。
现在,那恐怖的一幕还会再次重演。
一百三十二个人站在炎魔面前,一百三十二把武器在火光中闪烁寒光。
炎魔骑着那匹已经被魔火烧穿的白马,马不安地踱来踱去,炎魔阴森地笑着,咧着嘴,牙缝中流淌着红色的岩浆,涎水一样滴落下去,将地上的青砖都烫出一个洞。
火焰化作四条毒龙盘桓在他周围,滚滚气浪吹起附近屋檐下的一只风铃,叮叮当当的脆响中,一串青铜风铃高高扬起。
这声音刺激到了炎魔对面的一个人,也不知是想起了自己已经付之一炬的住宅,还是死在这场火中的妻儿。
他高举着一把杀猪的屠刀冲出去,离炎魔还有一丈远时,就被一条俯冲下来的火龙叼进嘴里。
炎魔在马上睥睨着这些他视若蝼蚁的人,以为这些人在认识到自己的弱小后会立刻退却。
风铃还在叮叮当当的响,响声过后,冲来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百三十一个。
韩双纵马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惨烈血腥的场景。一群一群的人冲上去,以血肉之躯堵住炎魔的魔火。
韩双拿着催雪加入,跟这些人一起砍杀。催雪剑威下,这些悍不畏死的人更添助力,接连斩断了四条毒龙的头颅。
炎魔终于抵挡不住心中的惊慌,他才是心怀恐惧的一方,只要看着这些人发亮的眼睛,他就忍不住想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刀刃。
一刀接着一刀,一刀接着一刀!哪怕被烧成焦炭也没有停手,那些刀还在往自己身上扎,直到把自己砍成肉泥才肯罢休!
八十四年前是这样,八十四年后还是这样!
他拉着马缰想要离开,滚烫的岩浆从他身上倾泻下来,瞬间埋掉了两个想拉他下马的人。
他还是没能走出去,他也不可能走出去。
老人从旁边的屋顶上跃下时,炎魔其实已经有所察觉。他接住了老人刺来的枪尖,但老人还在借着冲力往下,滚烫的岩浆眨眼间就淹没了他,而老人已经将石刀送进了炎魔心脏。
这一刀他没有丝毫犹豫,一丝一毫的迟疑都没有,他走进了炎魔的火光,和多年前的那些兄弟姐妹一样。
石刀刺进炎魔心脏的一刻,魔火立即焚尽了老人的身躯。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只是仰望着浩瀚星空,嘴角有一缕释然的微笑。心里默念着一句——
英魂不死,佑我长生。
炎魔骑着的马突然变成一堆火星四散,他摔下来,被一拥而上的人群又砍成了一堆血泥。
韩双在这些血泥中找到了他的心焰,在石棺里时炎魔的心焰还有拇指大,现在只有一颗米粒大,而且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韩双用催雪彻底灭了这团心焰,青砖上只剩一滩血泥,和一些焦黑的骨头。
炎魔死了,活着的人也没有多少,杀死炎魔后,这些人要么失魂落魄的离开,要么伏地大哭。
杀死炎魔,只是阻止,却没有任何挽回。该失去的还是失去,该绝望的还是绝望。
韩双站在一地的焦骨中,只有长长的叹息。
一声猫叫从屋顶传来,突兀的一声,像是有烧红的烙铁又烫在了韩双的神经上。
他抬头往屋顶处望去,见是一只黑猫在瓦片上悠悠走过。
黑猫扭头看了他一眼,两只眼睛一黄一绿,眸中的精光亮得渗人,嘴唇还向两边提起,似是在对他微笑。
韩双横剑在前,以为这只猫会从屋顶上跃下,它却懒懒地扭过头,晃晃尾巴往屋脊的另一边去了。
韩双刚松一口气,以为自己是杞人忧天,连一只寻常的野猫也如此警惕,旁边炎魔的血泥中却突然有异响传来。
血泥中无数密密麻麻的小点在蠕动着,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一只只的小虫。
虫子的啸声尖锐刺耳,运输着一滴滴炎魔的血液,一滴滴黑血被蛊虫们汇聚在一起,如同一条活过来的红蛇般扭动着。
炎魔虽然死了,但他的血还在,还是能启动他设下的血阵!
韩双拿着催雪往这滩血液砍去,蛊血自动分开,又被蛊虫们汇聚在一起灵活游走,像是有生命的活物般离开了这条街道。
韩双追着这滩血追了大半个融血城,途中因为降临的饕餮分心,导致跟这滩血的距离越拉越大。
好不容易追到这里,就看到前方的季寒、小鱼和饕餮一干人。
蛊血从何蛮脚下逃走了,前方是正往这边走的小鱼。
小鱼见到这么多血,第一反应就是去撸袖子,打算从还没结痂的伤口又挤点血出来。
但这次托着这些血的是一群活动的蛊虫,游走的速度极快,小鱼才刚撸起袖子,这些虫子就从他脚边过去,直接没影了。
它们游走到季寒面前时,季寒用刀尖在地上画了一个黑色的圆圈,蛊虫爬到圆圈里时,就像跌进了一个看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季寒把圆圈再画一遍,地上的圈就消失了,连同所有的蛊虫和血都不见踪影。
但是下一刻,一个接一个的血阵接连亮起,笼罩了融血城的每一寸土地,所有的血阵在运转中缓缓相连,眼看就要结成一个大阵——
蛊血到这里已经达到了目的,洒遍全城的炎魔鲜血唤醒了城里所有血阵,而唤醒它们的后果小鱼还记得,炎魔曾向他们叫嚣过,要赐他们魔火焚城。
何蛮试着吞噬这些阵法,却发现自己无从入手。
这是炎魔以自己的本命真火和城里无数被吞噬的人命立下的最狠毒的诅咒,阵上每一道流转的符文都无比阴毒,何蛮要是吞噬了它,难免会被阵法的怨恨侵蚀神智。
但要撒手不管,血阵结成之后,他们倒是没什么大碍,城里剩下的几万人口可就没了活路。
何蛮落回地面,想来请教一下她师尊的意见。
小鱼的意见当然是——他能有什么意见?
何蛮对她师尊有种盲目崇拜的心理,看不出这里面的芯子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之前小鱼跟她对阵的狼狈样也自动忽略过去,还觉得面前这人是无所不能的幽玄剑尊。
面对何蛮写满信赖的眼神,小鱼无奈地望向季寒,双手一摊,季寒淡淡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目光又移回了自己刀上。
这里最有可能解决炎魔血阵的就是季寒,不过季寒是魔修,一个魔修平日里不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就是人们眼中的楷模了,让他救人,搞不好就是对整个魔修群体的一种侮辱。
何蛮、韩双都不敢向前,小鱼只好硬着头皮上,他小跑到季寒面前,刚刚站定,季寒就按住了他的肩膀,“别动。”
小鱼乖乖站着,季寒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冷得如一块寒飕飕的冰块,他的肌肤也更没有血色,白得近乎透明,更像一个夜色中飘来的幽魂。
小鱼心头闷闷的一声响,似是有人隔着层棉花在擂他的胸一般,脱口道:“你……”
季寒似是嫌他吵,搭在他肩上的手改为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提着一念生,乌黑的刀芒闪过,虚空坍塌,竟露出一个黝黑的洞口。
这个露出的洞口不过是一口水缸大,却引起阵阵阴风、连连鬼啸,数不清的鬼影在洞里的黑暗中挣扎纠缠。
小鱼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季寒捏裂了,吚吚呜呜地惨叫几声才让季寒减轻了几分力气。
血阵彻底成型的那一刻,融血城的时间却在这时停止。窜动的火苗停在跳动的那一瞬,在空中打旋的叶子也不再下落。
韩双瞪着血丝密布的眼睛,牙齿紧咬,像一具栩栩如生的蜡像立在街上。何蛮正伸手拂着自己的头发,被吹散的头发如同千万条墨线停在她身边。
停滞的时间里,被季寒划出的洞口还在飞快扩大,灰蒙蒙的雾气悄无声息间笼罩了整座融血城。
而在这些雾气中,还有不少模糊诡异的身影。
血阵的颜色黯淡了不少,它还在运转,森白的火焰蹿出来,如同漫出来的白色潮水。
小鱼眨着眼睛,看着这片“潮水”迎头打来,像是一阵轻飘飘的白烟从自己身上过去,他什么感觉都没有,雾气中的影子却在不停地惨叫挣扎。
从血阵中窜出来的火焰烧不到融血城的一草一木,但烧穿了雾气,连里面的影子也烧得一干二净。
白火熄灭后,空中坍塌的洞口也逐渐补齐,乌云散开,漫天的星光洒落,除了城中还在升腾的黑烟,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何蛮把自己散乱的头发拨到脑后,看到眼前的场景后不免讶异,韩双也是惊诧莫名,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同样的疑惑。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季寒是如何破解了炎魔留下的血阵,但是两人都感觉身上寒飕飕、冷浸浸的,还有一种诡异莫名的不适感。
尤其是何蛮,她的不适感更强,这样的感觉对她来说还不是第一次。
季寒抽回手,头也不回地离开,小鱼追着他去了,等他们两人都走远后,何蛮才跟韩双道:“我听说,季前辈练的浮屠刀法有三相——畜牲相、恶鬼相和地狱相,这应该就是地狱相了。”
韩双知道季寒练的是明刀堂的浮屠刀法,但这“三相”还是头一回听说,“地狱相?那是什么?”
“是季寒那短命鬼的催命符啊!”断了半截的饮恨剑在这时候跳出来,声音里满是止不住的兴奋,“地狱相一出,他也离死不远了!谢衍那道貌岸然的东西,再怎么厉害,还不是得看着自己道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