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失忆后——by夜飞星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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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家的额角沁出了一层汗珠,“这、这……”
季寒却不耐烦打断了他,“我只是暂找个地方落脚,不会久待,镖局以前是什么样,以后也是什么样,各位也不必为我季某人忧心。”
当家的立即一身冷汗,想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信了那些人的挑拨。镖局就这么一亩三分地,每趟走镖利益有限,季寒还不是镖局的正经镖师,风头就盖过了其他几位,难怪会引起他们不满。
当家的也想不到,季寒看着不理俗务,看上去可能连镖局的人脸都记不清,但对这些人心的弯弯绕绕早就洞察分明,难怪季寒身上总是带着三分凉薄,又因这几分凉薄,更遭人猜忌。
当家的还想解释,但季寒已经懒得再听了。当家的只好长叹一声离开,走时看到季寒还坐在窗台,双眉紧蹙地看着手中的黑刀。
两排鸦羽似的长睫低垂,在那张苍白俊美的脸上留下起伏不定的阴影。明明是快马风流的年纪,却总是脸色阴沉,仿佛背负着一座快要将他压垮的高山。
当家的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小季啊,你这样的年纪,又有这样的身手相貌,什么地方去不得的,什么事情做不得。我这留不住你,外面的天地可广阔得很,你瞧过之后,总会放下现在这些东西的。”
季寒有一瞬间的讶异,好像没料到当家的会跟自己说这样一番话,“……如果我要走的,是一条登天之路呢?”
“什么?”当家的没有听清楚,“什么之路?”
季寒却摇摇头,没有再说。
当家的悻悻离开了,季寒还在摩挲着手上的黑刀。老人留下的刀谱也在季寒怀中,只是他从未翻过。
入秋之后,他心里那股无处可以宣泄的燥郁也像是随着一块消失了,每当回想起老人疯疯癫癫、半人半鬼的模样时,季寒也会有那么一点的不寒而栗。
为了这把刀,将自己折腾成那副模样,到底值不值得?
季寒决定寻找老人的时候,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可是在青牛镇再遇谢衍,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也发生了些微动摇。
之后刀魔也再未现世,他像是已经放弃了作恶的念头,再也未在人间显露踪迹。阿阮姑娘超度了所有的怨魂,这座边远小镇也逐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霜降那天,白魄也离开了青牛镇,他始终奈何不了谢衍,谢衍也不能除去这个祸害,白魄懒得再浪费时间,只说让谢衍管好自己的皮,他过段日子还是会来取的。
留下这段话后,白魄便如来时一样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两天之后,明夜剑尊的死讯传来。
谢衍在街上跟他打过一架后,就独自跑去了南楚烟波湖,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季寒也是后来才知道,明夜剑尊的命牌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破裂,只是华阳门正值多事之秋,明夜剑尊逝世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不知会给华阳门带来什么样的劫难。
明光剑主压下了这个消息,只是让其道侣松隐真人和其子岳霖前往收敛明夜剑尊遗骨。
这个消息兜兜转转,过了一个月,才到谢衍这里。
他在雨里来回了整整一天,心里有多少的难过悲伤,也只有谢衍自己知道了。
总之当天晚上,谢衍便孤身去了楚朝云虎县,路途中还遇到几股势力截杀,多次险些命丧当场。
到了烟波湖后。他又在湖底打捞了半个月,仍是没有找到师叔守一的尸身。听闻师娘遇险后,才从烟波湖赶往救援。
松隐真人一行途中遇伏,等谢衍赶到,只来得及救下被松隐真人拼命护着的岳霖。
而松隐真人受万剑穿心,当场毙命。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季寒并不知道,他只是生活在青牛镇的一个镖师,谢衍他们走后,修士的世界就离他很远。
那时的谢衍经历了什么,他也无从知道。只是在想起谢衍时,便会反复摩挲自己从不离身的那把黑刀。
正月初九,大雪。
季寒在镖局一夜都未睡安稳,醒来后听到窗户被人扣响,他打开窗户,见到蹲在树上的何蛮。
何蛮身上落满了雪花,也不知在这蹲了多久。
他跟何蛮也好几个月没见了,谢衍独自一人离开后,何蛮便回了华阳门。这也是谢衍说的,让她一个人的时候就好好在宗门里待着,不要乱跑。
“你怎么在这?”季寒下意识就去看附近有没有谢衍的身影,“你师父呢?”
何蛮睫毛上都是冰碴子,但她就像一点也感觉不到冷,蹲在树枝上闷闷地说:“我师父要闭死关了。”
闭死关……季寒还在想这三个字的意思,听到何蛮的声音继续说——“师伯说,师父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明夜剑尊、松隐真人相继离世,对当时的华阳门而言,这还只是个开始。
三天前,众仙门逼上万重山,要门主岳松庭交出龙魂。
百年前的无妄海一战,剑仙降服百万海上魔族,一剑劈山成海,凛凛神威如仙人降世。
只是百年之后,剑仙尸骨未寒,就有人逼上白头峰,让华阳门交出被剑仙私藏的龙魂。
龙魂之说,百年前便有,剑仙的成名之战,便是斩杀了一头在人间兴风作浪的妖龙。
从那以后就有传闻,说龙是万千妖族之首,得到龙魂,便可号令天下妖族。
他们又说,剑仙仙逝后,人间祸乱频频,是有人窃夺龙魂号令妖族,才使世间动荡不安。
上百仙门齐上华阳门,理由便是为终止灾祸,诛灭小人。
明光剑主岳松庭独立峰巅,冷眼瞧着身旁虎视眈眈的诸多仙门修士,连遭丧亲之痛,已经让他原本的一头黑发尽数变白。
“岳门主,你这又是何必呢?”一个声音阴柔的老者上前来,是紫阳府的一位真君,坐在一头生有双翼的赤眸白虎上,柔柔劝道,“只要交出龙魂,我们便不会再与你华阳门为难,以后你华阳门还是十大仙门之一,只要你门中的弟子勤练剑术,也不会有人看轻了你们去。”
“呸!”一名白袍金冠的妇人大声喝道,“你华阳门靠着龙魂做过多少龌龊事,,我们剑宗实在耻于跟你们这帮妖孽为伍!”
妇人的话语得到剑宗弟子的大声呼应,剑宗与华阳门同是修行剑术,可是剑仙自从选择华阳门作为自己的衣钵传承后,剑宗便始终被华阳门压了一头,让这些心高气傲的剑修们如何不恨。
“龙魂之说向来只是传闻,而且也没有证据说华阳门有龙魂,这般逼上门来,实在……”一名穿着白色竹纹袍的大汉如此说道,只是话未说完,就被一旁怒瞪过来的视线吓噤了声。
他犹豫片刻,还是道:“药宗本来就与世无争,这场争斗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来此做个见证,各位道友还是莫伤和气,莫伤和气……”
“欧阳宗主此言差矣,这不是我们要伤和气,而是华阳门一错再错,不知悔改。”三道声音如轰轰的雷鸣声响,在岳松庭上方,三顶莲花宝座翩翩而来,宝座上分别坐着三个威势赫赫的老者。
三顶莲花宝座间,已经自动结成一道金色的法阵,法阵将整座山峰笼罩其中,每一道流动的花纹上都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杀意!
“哈哈哈!”岳松庭大笑两声,抬起剑尖,一一指过这些各怀鬼胎的家伙,“要龙魂是真,绝我华阳门百年道统也是真!可恨我瞎了眼,没有在百年前就看清你们这些家伙的真面目!师兄!你们死得不值啊!”
岳松庭仰头悲啸,围攻之人中不少都心下惴惴,下意识看向远方的剑谷。
“废话少说!还不交出龙魂!”莲花座上一名老者呼喝道,一掌拍下,底下的金光大阵立即落下。
“清静三仙,我岳某人胜不了你们,也绝不死在你们手下,华阳门下,从未有贪生怕死之辈!”岳松庭一剑斩向自己的咽喉,气绝之前,犹在怒目圆睁,对着眼前的仙门百家、对着脚下的万重山道,“我华阳门,弟子犹在,道统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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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死关
季寒和何蛮紧赶慢赶回到华阳门内,华阳门上万弟子门人已在一夕间散尽。
仙门百家将整个华阳门彻底搜了个遍,华阳门百年积累皆在这场浩劫中付之一炬,连山门口剑仙留下的剑法招式也被毁去。
季寒在后山见到了独自守着三座坟茔的岳霖,岳霖痴痴呆呆的,问他什么也不回答,好似因为这番变故折损了心智。
季寒让何蛮留下照顾岳霖,自己继续去找谢衍,他去过谢衍居住的房屋,那里空无一人,只有满室散落的书卷。
他又爬上了白头峰,碍于剑仙和明夜剑尊的威势,仙门百家在搜查的时候,并没有对峰上的事物多加损毁。
剑谷下还有一处不为人知的所在,被称为龙冢,里面埋葬着死于剑仙之手的妖龙尸骨。
妖龙死后怨气不散,剑仙为镇压妖龙尸骨,将它封在了九千九百丈深的地底。封印住龙骨后,剑仙只留下了一个法阵进出龙冢。
季寒找到谢衍时,他就坐在法阵一端,浑身亦是伤痕累累,身上血迹斑斑。他一手托着腮,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只蝴蝶飞进去,落到谢衍手背上。他抬起头,像以往千百次做过的那样,对着季寒微微一笑。
“谢衍!”季寒怒道,“你要是敢进去,我们从此就一刀两断!”
谢衍只是笑,笑得浑身都在颤抖,清俊的面容带着一抹疯狂,那双总是明亮纯粹的眼瞳中第一次有了恨意。
笑完后,他站起身来,站在去往龙冢的法阵中道:“我被师父师娘抚养长大,此番劫难,我却无能为力,阿照,我恨,我好恨那些欺我宗门、辱我师长的人,更恨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有好好修行。”
季寒双眸通红,厉声道:“你要报仇,我们就一个个去找你的仇人,现在对付不了,十年、二十年,你总能胜过他们!”
话说出口,季寒却没有多大的底气。谢衍的仇人是谁?剑宗、紫阳府、天一阁……这些存在了千年百年的庞然大物,还有清静三仙这样的老怪物。
就算谢衍是仙人之姿,经过这样一番变故,十年二十年后,他能达到什么地步还是未知数。
而且这些宗门……难道就真能放任这个威胁不顾,眼睁睁看着谢衍修行渐成?
季寒脑中纷乱如麻,他搜肠刮肚想找话来劝说谢衍,可只是看他站在法阵上,自己就再难保持理智。
那可是死关,谢衍进去后,除非能亲自破除剑仙留下的封印,就没有别的法子出来。
从来没受过一丝苦楚的谢衍、从来都是一帆风顺的谢衍……金尊玉贵、连雨天里的泥水都不愿踏足的谢衍……在成年前还因为怕黑一直要跟自己睡在一个房间的谢衍……
他会一个人待在万丈深的地底,身边只有一具妖龙的尸骨,他终其一生都要困在这样阴暗寂静的牢狱中,生生到死!
季寒想着,为什么不是他生来就有那劳什子的仙魂,要是他有,他一定把所有让小白团子不高兴的人打趴下。
谢衍惨淡地笑了一下,然后抬手,准备毁去剑仙留下的阵法。
“如果你出不来呢。”
谢衍沉默半晌,才道:“那就是我命该如此。”
季寒都被他的回答气笑了,笑着笑着,眼前就是一片模糊,“你可想好了,地底什么也没有,又黑又冷,你要是怕了、后悔了,也找不到人了。”
“我知道。”谢衍同样双眸通红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谢衍,你真是个混账。”
“我是混账。”谢衍缓缓说着这些话,“如果我出不来,你就……你就忘了我……你不能忘了我!”
谢衍死死盯着季寒,嘶声道:“我会来寻你,阿照,生,是我的人来,死,就是我的魂至。”
他转身,碎去了剑仙留下的法阵印记,万吨重的山石落下,隔绝两方。
谢衍独自深入九千九百丈深的地下龙冢,去追寻剑仙留下的剑中奥义。
而季寒离开华阳门,日夜奔袭六千里,回到青牛镇,跪倒在老人面前。
“万鬼噬身又如何,我想练刀,求前辈授我武艺。”季寒俯身,对着老人一拜而下。
“嘻嘻。”老人拄着黑色的长刀笑道,“满座衣冠皆魍魉,借你一刀,可杀尽天下恶鬼?”
风雪呼啸中,季寒额头贴着冰冷的雪水,无论睁眼还是闭眼,看到的都是伤痕累累的谢衍,还有他在蝴蝶飞舞下露出的笑容。
“我只想从此能护住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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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后
荒野寂寂,晨星寥落,仅有的那一点月光也是朦朦胧胧。
这是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山,平日里少有人来,在这样寂静冷清的秋夜中,更是难得见到人影。
可是今日,伴着几声马蹄轻响,两匹黑色骏马一前一后走出草丛。
马上是两个着青衫的男子,一个方脸阔口,身形健壮,右臂上缠绕着一圈带血的绷带。两眼圆瞪着望向四周,不肯放过这荒山中一丝一毫的动静。
另一个模样要更稚气些,长得圆头圆脑,眼睛一直在看自己脚下,撇着两道浓眉,垂头丧气地道:“师兄,我想离开宗门了。”
“尽说些屁话!”方脸阔口的男子低声怒骂道,“离了宗门,你又能去哪?”
“去种田,去做点力气活……”一团稚气的男子高声争辩道,“我本来就是外门弟子,就该干这些!进了内门又怎么样?这些年修为增进了多少!出来还得躲躲藏藏,我不想干了!反正离开华阳门的人这么多,门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