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能打毛绒绒——by周迟声

　　“只能先去找出口了。”江星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好歹还有架机甲……总比之前要好。”
　　这样说时，他动作忽然一滞。
　　有强烈的眩晕击中大脑，眼前视像逐渐扭曲，直到变为一片漩涡状的昏暗。
　　江星鸿试图抬手，却感觉自己正缓慢丧失对身体的控制。
　　……糟糕。
　　迟滞的想法浮现：
　　他消耗了太多体力。
　　这具身体无法承受，可能要变回小狗了——
　　但不能在这里！
　　江星鸿狠戾一咬唇，感觉到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从齿间迸发，痛觉弥漫开来，夺回一小部分清醒。
　　他伸手，从兜中掏出化形促进药剂。
　　将针头保护壳掰开，江星鸿努力稳住自己颤抖的手，将针剂径直扎入胳膊！
　　他的视野再度模糊，只能凭感觉将药液推入身体。
　　炙热的高温涌上，江星鸿的意识彻底被黑暗吞没。


第80章 贴贴*80
　　房间中, 有人声传来，布景从模糊逐渐清晰，直到两道身影踏入，感应灯应声亮起。
　　“这次的地点又对上了。”江星鸿沉声说,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规律。”
　　“或许不是规律。”钟隋说, “万一就只是你的指挥嗅觉比较灵敏呢？”
　　江星鸿挑了挑眉：
　　“我对自己的本事还是有点数的。”
　　他指了指面前星图：
　　“崔斯特不是觉得我们没经验吗, 没想到我们反而打了他的脸。”
　　他思考着说：
　　“其实前几次，对于入侵者想要采取的位置, 我总觉得不是我推理出来的，而像是……”
　　江星鸿露出复杂的神情：
　　“像是我‘看’到了他们的想法？”
　　“你现在还怀疑是你当初那次经历的原因？”钟隋微微低头, 眉毛不赞成地皱着, “你那回或许是幻觉。从没有过进过链接口的人活着回来的例子。”
　　江星鸿只漫不经心地说：
　　“那让我再去一次，不就能确认了？”
　　他看向旁边的日程：
　　“我们这只小军团, 在下周的战线调整中，会靠近主链接口。”
　　江星鸿认真说道：
　　“那时, 我需要你掩护我，让我进入主链接口。”
　　钟隋：“太冒险了。等前线战事平稳，你可以带上我的新发明再去，万一出不来, 可以用它帮你打开裂隙。”
　　“你是说你连测试都没有过的量能粉碎仪？”江星鸿笑道, “我严格怀疑，等到战争结束, 它能不能有一个完成品。”
　　两人虽然都是玩笑口气，可是内心却清楚，这场战争不可能这样轻易结束。
　　会结束的, 只是局部入侵, 但这场战争, 早在数年前开始，直到现在，也不曾出现消止的希望。
　　江星鸿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星图上。
　　那里，前线右翼被一片血红覆盖，正是目前战事吃紧的另一方。
　　联盟面对入侵者，一直都是吃力的一方。
　　他眸光闪烁了一下，离开了指挥室。
　　.
　　江星鸿还是偷偷地去了。
　　在军团交接战线时，他开着斩穹溜了出来，靠着出色的机甲操作手法绕过了入侵者驻扎的地方，有惊无险地进入了链接口。
　　穿过那道黑色如同眼睛的狭缝，江星鸿看着如同赤红泥浆的大地，和大地上间歇性分布的黑色沼泽，陷入沉默：
　　这地方，好像和他第一次进来时，看到的不一样啊！
　　更别说，他一眼就看到，远处正在快速向这个方向涌来的黑色甲壳生物。
　　江星鸿：难道说，当初那段经历真的是幻觉？
　　但他又觉得不像。
　　无论是那种濒死的感觉，还是荒原在脚底的黏腻触感，都那么真实。
　　江星鸿往后一看，主链接口并没有像他小时候那次一样消失，而是仍然沉默地悬浮在空中。
　　看来，主链接口和普通的链接口不同，要更加稳定，他想。
　　江星鸿环顾四周，大概了解这附近的情况。
　　权衡了一下，江星鸿没有犹豫，直接开着斩穹向右边飞去。
　　他这时刚进入军部没几年，正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时候，也格外大胆。
　　不然，也不会做出这种偷闯敌人大后方的事情。
　　要知道，在这时，联盟还对链接口之后的世界知之甚少：
　　他们也不是没派人试图接近过那里，但是探测者从未活着回来过。
　　江星鸿开着斩穹飞了一段，本着节省能源的意图，慢慢降落，将斩穹收了起来，变为手腕上的金色镯子。
　　他蹲下身，捡起一把地面的土，搓了搓，惊奇道：
　　“诶？摸起来好像沙子。”
　　他当初进入的那片荒原，与这里很像，却又有不同，仿佛是不同时间的同一个地方。
　　他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准备从背包中掏出一个实验罐，装一些土进去。
　　如果这回，他能像之前那样活着回去，这些都会是宝贵的研究材料。
　　打开背包时，江星鸿愣了一下：
　　一个黑色的方块躺在背包最上面。
　　那正是钟隋的量能粉碎仪1.0。
　　他在心里无奈一笑。
　　好友还是猜出了他的意图。
　　江星鸿从底部掏出罐子，舀了些红土进入，又仔细封紧。
　　他背好背包，就继续向前走去。
　　江星鸿第二次进入主链接口，并不单纯是因为年少者无畏的莽撞。
　　前几天和钟隋聊天时，他虽然用的玩笑语气，却很清楚，他并不是靠自己指挥天赋才能在那几次小型战役中大获全胜。
　　江星鸿十四岁落入链接口，又从荒原走出后，似乎就获得了一种奇怪的能力。
　　这种能力一直蛰伏，直到他踏上战场，才开始浮现。
　　那就是对入侵者行动的“预知”。
　　这种能力并不是时刻起作用。
　　只是有时，江星鸿看向星图，会仿佛灵光一现般出现一种直觉。
　　最初，他并没有相信，只以为是错觉。
　　但后来，他的直觉一一应验，于是江星鸿开始试探着通过它展开行动。
　　——接着便是胜利。
　　然而，江星鸿并没有为此感到欣喜。
　　他反而心情凝重。
　　这种能力从何而来？又为什么只有他有？
　　他不信任这种奇异的“预知”。
　　但战事吃紧，联盟迫切需要出色的指挥将领。
　　江星鸿就这样横空出世，作为一枚新星在军部冉冉升起。
　　仔细思考，江星鸿发现，他的独特之处就在于第一次全面入侵时的那次“经历”。
　　所以，他猜测，如果回到荒原，是不是有可能找到入侵者的死穴，从而扭转战事？
　　向着认定的方向走出很久，江星鸿都没有看到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
　　这其中也包括入侵者。
　　只有刚进入链接口时，他看到大片的入侵者成群向裂缝涌去，可深入荒原后，却没有看到一只。
　　他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土地上行走，恍惚中，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十四岁的时候，踽踽独行在空茫天地之间。
　　就在江星鸿想着要不要往回走时，他忽然听到了“声音”。
　　确切来说，那并不是声音，而更像是一种“认知”。
　　周围还是一片寂静，但是江星鸿却觉得自己的耳畔，仿佛有人在说话。
　　那些话并不属于联盟的任何一种语言，但是江星鸿却听懂了。
　　它似乎在与别人沟通，探讨主链接口的稳定性。
　　江星鸿猛然意识到这道声音来自何处：
　　这片土地上的某只入侵者。
　　也是这时，他意识到，自己确实是特殊的。
　　他似乎变成了一只可以接收到入侵者交流的“收音机”，越往这片泥沼深处前行，便听得越清晰。
　　于是江星鸿唤出斩穹，直接向地平线尽头迅疾飞去！
　　他迫切地想知道，这种“窃听”能到达什么程度，他能不能——
　　在这里，找到联盟的破局之法！
　　不知道飞了多久，在斩穹的能源即将告罄前，江星鸿终于听到了他想听的东西。
　　毁掉主链接口的方法。
　　准确来说，对方没有直接提及，但是通过这些天的聆听，江星鸿勉强拼凑出了对方的弱点：
　　主链接口，似乎是靠一类特殊入侵者的能力强行撕裂开的。
　　它听上去很像虫洞，却是一种比虫洞更高维的存在，因此，才能联通两方宇宙。
　　所以，联盟之前采取的一切物理攻击，都无法破坏链接口——
　　因为对方只是高维在这里的一道投影，怎么可能会被攻击到？
　　但，如果在进入主链接口的瞬间，操纵机甲进行跃迁，就可能进入它实际上存在的维度。
　　那时，这道“门”，就可以被关上了。
　　此时，联盟已经遭遇到第七次局部入侵，战力凋敝，人心疲惫。
　　主链接口不关上，那么异界来客就不会停止入侵的步伐，只会被短暂阻止。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江星鸿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但就在这时，斩穹发出能源耗尽的警报，变回了镯子。
　　祸不单行的是——
　　不知道是不是深入过度，等江星鸿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听觉。
　　进入之前，他曾听钟隋提到过异空间对人体的侵蚀猜想。
　　现在，他亲身验证了对方的猜测。
　　江星鸿根据感觉选择了一个方向，向着那边走去。
　　已经见到了希望，他就更不可能放弃！
　　如果他还没有死去，他就要努力回到联盟，把这个关键信息带出这里！
　　因为失去听力，江星鸿甚至不敢入睡，浅浅阖上双眼休息片刻，便警觉睁开。
　　他走到智脑能源也即将耗尽时，第一次在这片荒原上再次看到一道人影。
　　但看到对方，却让江星鸿首先提起了警惕：
　　这片异空间土地上，乍看到人形生物，第一反应不可能是熟悉感。
　　而是敌意与谨慎。
　　江星鸿缓步靠近，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那是个体型高挑，身穿黑色战斗服的人类。
　　他的全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脸上带着防尘面具，只露出一小截弧度优美的下巴。
　　对方似乎同样在这片荒漠中跋涉许久，衣物沾满泥泞沙尘。
　　但江星鸿却拧起眉头：
　　对方会是流落进链接口的正常人类吗？
　　还是，入侵者未被发现的某种人形拟态？
　　思前想后，江星鸿决定绕过对方，保存体力回主链接口。
　　但就在这时，对方头部一转，直直看了过来！
　　下一秒，那道人影脚步一转，瞬息间就来到江星鸿身前！
　　江星鸿猛地被这个人鬼魅般的速度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手中握紧了自己的刀鸿光。
　　他隐约看到对方防尘面具下嘴唇翕动，但可惜——
　　他现在听不到任何声音。
　　但莫名地，等对方近了，江星鸿的直觉却告诉他：
　　这个人对他没有恶意。
　　他默然把刀又放了下来。
　　看到他放下刀，那个人伸出一只胳膊，向前方指了指，又指了指江星鸿。
　　江星鸿奇妙地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你想让我跟着你？”
　　对方点了点头。
　　江星鸿惊道：“你不是入侵者？你是流落进来的战士？”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往前走出几步，又回身看向江星鸿。
　　江星鸿的理智告诉他，在诡异难辨的中间地，他应该更警惕些，更别提他现在失去了听觉；
　　但是，他的那种神奇的直觉却说：
　　“你可以相信这个人。”
　　于是，江星鸿跟上了对方，跋涉过泥泞的红土与黑色的沼泽，直到前方出现了一抹熟悉光芒。
　　那是一道临时链接口。
　　对方确实没有恶意，还指引他来到了出口。
　　心中本应涌现出喜悦，但江星鸿过于疲倦，只感到麻木。
　　他正想出去，却又回过身，问那个奇怪的带路人：
　　“你知道出口的位置，为什么不出去呢？”
　　就算对方回答，江星鸿知道自己也听不到，于是他只是比划着继续说：
　　“这里很危险，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回到联盟？不管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出去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这回，对方终于有了回应：
　　他缓慢地摇了摇头。
　　接着，他坚定地伸出一只胳膊，指向前方的出口。
　　江星鸿莫名从这个动作中看出些许执拗：
　　“好吧。谢谢你。”
　　他认真地向对方一鞠躬：
　　“我会尽力，摧毁主链接口，结束战争！”
　　说完，江星鸿向出口走去。
　　进入出口之前，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失落，回头看去。
　　那道身影已经走远了，孤独地没入荒原褐红色的天光。
　　但就在这时，看着那透出孤寂的背影，江星鸿的心中浮起一个莫名的念头：
　　那个人，他认识。
　　而且他对于自己来说，很重要。
　　他转身，试图跑向那个已经离去的身影——
　　但脚下荒土却忽然寸寸皲裂。
　　江星鸿愕然低头，看到周围空间遽然间不再稳定，径直向下坍塌，一切都被炫目的亮光席卷而入，直到所有布景消失殆尽。
　　暗沉的天光洒落。
　　江星鸿靠立在操作位上，再次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