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冷焰火——by半色水浅葱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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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是从头到脚全无违和感的群众演员,他们有各自的组长,也有各自的站位,将会以各种各样的身份出现在2001年的崇乡县春和巷。
钟迦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电线杆旁边的“千丝万缕”理发店,跟兴发超市不一样,那里的准备工作已经结束了,玻璃门上贴着边角起皱的海报,三色灯慢悠悠地转。
放眼望去,只有岔路口浓荫如盖的樟树依然是崇乡如今的景色,其余处处都让人以为时空发生了错乱。
钟迦默默与活在纸页里的孔偲对话,她情不自禁地走向了理发店,孔偲工作的地方,也是孔偲与阮听邂逅的地方。
“小钟。”有人喊她。
像是头顶发出的声音,钟迦脚步微顿,仰起下巴张望,农斯卿倚着二楼民房小阳台的栏杆看着她,面相严肃的女导演笑了笑:“没你的戏份还来这么早?”
钟迦:“我想先适应一下,有很多要学的东西。”
她的头发之前都快齐腰了,昨天落地以后被造型师咔嚓一刀剪得跟狗啃似的,差澕不多到肩膀的长度,过几天还要染个土了吧唧的黄色。
表演课的老师是农斯卿介绍的,她偶尔也会过问钟迦的学习情况,得到了认真努力但天赋一般的反馈。当年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些,乔映秋在感情上优柔寡断又很容易深陷,她也劝过对方慎重考虑与钟克飞的婚姻,但不管用。
乔映秋生孩子她还送过礼,知道是龙凤胎,妹妹比哥哥晚了几分钟出生。农斯卿实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缘分,现在看着钟迦更多了几分栽培的心思。
“嗯,小谢也在附近,你去找她聊聊吧,你们演这个要多交流。”农斯卿身上穿的黑色棉服经常出镜,两边衣袖还套着方便工作的碎花袖套,很简朴,赚来的钱听说全都花在了电影上。
农斯卿笑得很有深意,钟迦有那么几秒想问是哪方面的交流,但又很怕是自己想多了。
她点头答应,让阿茶先去休息室里等着。
交流,钟迦其实还蛮难踏出这一步的。
她从小到大的生活很单调,身体的缺陷与父母的缺席像是社交过滤器,也像是真空罩,起初是不得不一个人,在学校里只有同学没有朋友。
后来是享受一个人,觉得孤独也没什么不好。
钟迦有段时间疯狂补档谢迎年的电影采访,陈况都觉得是鬼上身,给学校里追她的男男女女无一例外发了好人卡的学妹怎么会对人类感兴趣,她不是要嫁给音乐吗?
“啊?我不是……”钟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屏幕里刚好在放《芦洲月》,演到最亲密的那一幕,她看着自己的妈跟十八岁的谢迎年在芦花荡里野战。
这部电影是余韵悠长的悲,女同片单里很多人都不敢碰的**,谢迎年演的角色被吸引着陷入,却因为对方的懦弱逃离失去了一切,最后被村民装进麻袋里,背负着那个年代莫须有的流氓罪沉河死了,放到今天简直堪称攻妈地狱。
炽烈痴狂,奋不顾身,戏外的谢迎年却完全反差,她性格冷淡,出道那会儿就被影评人说像是一朵绽放在孤崖的昙花。
年轻的时候,乔映秋与她假戏真做,双料影后混成了倒贴的舔狗。少女变熟女,她身上有股浑然天成的姐姐味,处对象倒不是限定年下,只是很容易给人被照顾的感觉,年上也会变成精神年下,但还是很难长久,因为感受不到激情。
所以谢迎年在葬礼上踢钟克飞的那一脚被反复翻出来回味,堪比铁树开花,她的那双狐狸眼里终于有了剧烈的情绪起伏。
不是粉丝,也不是朋友,钟迦对谢迎年产生的是浓厚的好奇,好奇不要她的女人是在怎样的女人身上跌的跟头,好奇谢迎年的心门真的破例为乔映秋敞开过吗?
了解一点又想要了解更多,觉得对方像容易致瘾的罂粟,但隔着屏幕补完档了还是读不懂这个人。
想走近,也想表达感激,当年外婆虽然救治无效去世了,但是谢迎年毕竟帮了忙。
却没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走近,签合同的那天她没想那么多也没问,谁都知道谢迎年已经两年多没演戏了。
钟迦直到今天都还有点恍惚,不知道该怎么跟亲妈喜欢的女人演床戏。背德还是其次,她这方面的道德感很放飞,可能是贺力夫作为哥哥实在太让她下头了,所以骨科什么的也嗑得动,跟前小妈演床戏好像也没什么心理障碍。
只是无论演戏还是感情都缺乏经验,很怕辜负农斯卿的期望。
她想东想西的也没顾着看路,冷不丁被半块红色的板砖绊了一跤,路过的人将她稳稳扶住。
“谢谢……”钟迦看清这人,愣住了。
谢迎年烫着个大波浪,另一只手拿着剧本,红唇带出冬天的白气,像雾一样笼罩着漂亮的女人。身后是棋牌室竖排的招牌,绿底白字,她穿着高跟鞋,遮住了一半的室字,剩个宝盖头,冲钟迦平静一笑:“又要说谢谢阿姨?”
作者有话说:
钟迦:喜剧人就是我(bushi
孔偲,偲字读半边哦~大家最近有好听的歌推荐吗?偏好乐队、民谣、古风还有粤语,求推歌,码字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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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是键盘自己打出来的,兑现找键盘)
两个人在一起以后玩了填涂xp小瓶子的游戏。
钟迦:[图片]
谢迎年:[图片](打码)
钟迦:……我以为我的已经很生猛了
谢迎年:你还记得我的人设吗?
钟迦: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唔……
谢迎年:那就从蒙眼开始好了
--------感谢名单--------
第6章 谢谢阿姨
用冷淡来形容谢迎年其实不太恰当,她没那么生人勿近,也不是面瘫脸,别人对她毕恭毕敬多半是因为地位,但她压根不在意这些,为人很随和。
谢迎年的情绪像是全都贡献给了一人千面的角色,平时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八卦媒体刊登了所谓的前任爆料,说自己像守寡,谢迎年似乎失去了世俗的欲望。
单取冷淡后面那个字又会显得她像盘菜似的,虽然确实秀色可餐,但那张脸总感觉散发着冷气,就算笑了也还是个位数的温度,添个冷字也不算诈骗。
谢迎年扶稳人便收回手,留给钟迦腕骨一片不属于她的稍低体温。
毛呢大衣套着衬衫半身裙的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钟迦,等待她关于“谢谢阿姨”的回答。
果然是这样,又丢人了。
钟迦瞥了眼脚边那块无辜的砖头,对自己遇到谢迎年就变成欢乐喜剧人的设定已经麻了,当年她在会所巧遇对方,那天晚上简直是个无眠之夜。
又感动又尴尬,躺在廉租房的床上,十六岁的钟迦烙大饼似的将自己左翻一圈右翻一圈,快熟透的时候终于不翻了,她侧躺着身子用右手掌心遮住了自己发烫的脸,悔得肠子都青了。
满脑子都是一段对话:
“是我太着急了,让你不舒服了吗?”
“没有,很舒服。”
到这儿就可以了,钟迦实在不明白她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没钱吃饭饿得头脑不清楚了,为什么会对也就大了自己九岁的谢迎年说出——
谢谢阿姨。
周围的工作人员还在为第一场戏忙碌,钟迦看着谢迎年,顾忌到有人,欲言又止。
谢迎年的助理叫啾啾,名字很少女,却是个三十过半的大龄单身女青年,以嗑纸片人为饭,还是个杂食党。自家艺人时隔多年二度下海,她看着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小半个头的身高差,衣服还是黑白配,嗑cp的心已经蠢蠢欲动。
啾啾手里牵着个小女孩,谢迎年在电影里有个叫媛媛的女儿,艾以蓝才五岁就已经是个老戏骨了,这几年很多影视剧里女主的小时候都是她,眼睛又大又圆,很漂亮。
“姐姐。”艾以蓝小碎步朝着谢迎年跑过去,睡眼惺忪地揪了揪她的衣角。
经验再丰富也还是个孩子,大冬天的起这么早不发脾气已经算好的了。
谢迎年将剧本递给啾啾,弯腰半蹲,托住艾以蓝的屁股,小家伙搂住她的脖颈,绵软地趴到她怀里,打了个懒洋洋的呵欠。
她好像天然有种让人想依赖的磁场,懵懂的孩子不过一个多小时就给予了信任。
“我闺女嘴真甜,差这么多岁还喊姐。”谢迎年像是随口一夸。
钟迦:“……”
她硬着头皮走上前,也揪了揪对方的衣角,旁边的啾啾看得忍俊不禁,干嘛,也想被抱着睡觉吗?
谢迎年目光在钟迦嫩白的指尖上顿了几秒,笑了笑:“你也没睡好?”
淡圈了两年多,围绕着谢迎年的传闻没见消停,情伤是最不可信的,她曾经被人目睹有次过年去了一个私人疗养院,因为没有照片,与之相关的猜测后来也不了了之。
外界更倾向于她是生病了,因为休假在家大多数人都会长胖,她却瘦了很多。
钟迦没想到会被这么误会,触电似的缩回手,低头盯着地面:“呃……你抱不动我吧?”
瞳孔里映着钟迦单薄的身板,谢迎年用鼻音发出了一个几不可闻的语气词,像是不认同这个说法。
“唔,也不是,我是想说我们能加个微信吗?农导建议我们多多交流。”
“可以。”谢迎年答应得很爽快,也许对每一个合作对象都是这样。
她的手漂亮又修长,尺寸偏大的手机单手握着也显得游刃有余,谢迎年点进主创群:“你叫什么?”
钟迦:“梅川库子。”
说完就后悔了,不仅两个大人神经病一样地看着她,就连艾以蓝也回头致以眼神的问候,睁着大大的眼睛,像是瞌睡都醒了。
“……是网名,梅子的梅,山川的川,水库的库,孩子的子。”钟迦解释完,垂得越来越低的脑袋都快埋进了地缝里。
她狗啃的头发这种时候就遮不住耳朵,谢迎年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截快速烧红的耳垂,这才发现对方的肤色过分的白,颜色参照之下,害羞根本装不了。
上翘的眼睛微微弯起,她无声地笑。
两人加了好友,工作人员拿着个大喇叭喊清场,钟迦也就先去了机房。
农斯卿四五十岁,皮肤略有些松弛,皱纹也有点。她的家庭背景似乎没有其他同期导演那么深厚,以往的新闻与专访也很少深入私人话题,外界只知道她是南方人。
坐在片场喝着茶,杯子还是赠品。
屋里开了空调,钟迦脱了白色外套,毛衣是紧身的,包裹出来的身材不太丰满但也没那么青涩。她今天的妆面很清爽,右耳戴了枚耳钉,细碎刘海遮住了眉眼,撑着下巴看着屏幕,胳膊细,腿也细,气质却没那么易碎。
“action——”
崇乡坐落在群山环绕的西南边陲,是个交通闭塞的小县城。
2000年初的深冬,城南菜市场旁边的筒子楼里住进了一对母女,三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个六七岁的女孩。
火车站门口停了很多辆又吵又颠来簸去的三轮蹦蹦,阮听特意找了个四人座的,不然行李太多放不下。
师傅说多少就多少,她不讲价,还给哭个不停的女儿买了串糖葫芦。
广场建在高处,可以眺望到更远的地方,山与山之间伫立着很多工厂的大烟囱,滚滚浓烟混杂着潮湿的雨雾,这座城市灰扑扑的。阮听牵着媛媛的手,她回望了一眼混乱又破败的火车站,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身,以轻快的步伐踩在了陌生的地面。
进城有一段路坑坑洼洼的,玻璃窗关不严,斜风吹进细雨,泥土淡淡的腥味很快被牛粪马粪的味道所覆盖。
没坐过蹦蹦的阮听被颠得屁股疼,媛媛哭累了,躺在她腿上睡着了。吃剩的糖葫芦被她拿在手上,车底板缺了一块,灌进来的冷风吹得糖浆慢慢融化,滴得冻红了的手背黏糊糊的。
阮听被瞬间涌上来的恶心弄得胃里泛酸,想吐。
竹签对准窗外,啪的一声,糖葫芦刚好砸进了泥坑里。
她颠沛流离逃避屈辱的婚姻,想抛弃过往的一切回忆,糖分却会勾起很多往事。
大概十来分钟,三轮车开进了县城,路况要好多了,但街道还是窄。
阮听轻抚着媛媛的脸蛋,女儿的头发该修剪了,她刚才似乎见到了理发店。
“春和巷32号到了。”师傅刹车停住,往窗外吐了口浓痰。
媛媛被叫醒,揉揉眼睛嘟囔了几声,阮听下车拿行李,她一个人不方便,师傅搭了把手。崇乡县三天两头就在下雨,冬天也不例外,背对着筒子楼探进车里的女人很快被淋湿,驼色的毛呢大衣出现了一小片阴影。
蹦蹦的声音太大,楼上的住户听见动静了都在观望,有人要下楼去帮忙,被过道上正用蜂窝煤炒菜的女人骂了句:“家务事不干,见着漂亮女人跑得比狗都快。”
大家笑了一阵,又在议论,说这个女人怎么像逃难的,别是来路不正吧,她家男人呢……
监视器里,谢迎年从背对镜头到转身,每一帧都像是有什么滤镜似的,美得过分,还因为她注入了属于阮听的风韵与情绪,使得这种美有别于演员本身。
她一手举伞,一手牵着艾以蓝,冲来帮忙的男人笑了笑,狐狸眼勾出了笑意之后的余波,连戏外的人都舍不得眨眼。细高跟踩在台阶上,水凼里倒映着红色的鞋跟以及细痩的脚踝,谢迎年跨个门槛也像步步生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