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我一口神清气爽——by故木

　　裴烨痛苦的闭上眼：“老婆，对不起，要让你疼一下了……”
　　说完，不等韩祈反应，他猛地一掌拍在男孩子单薄的胸口。
　　这是仿佛灵魂都被抽离般的疼痛，韩祈连痛呼都做不到，额头脖颈上青筋全爆出，苍白的脸瞬间涨红。
　　降魔杵被裴烨一掌拍出身体，叮叮当当的滚落在地。
　　胸口被捅出的洞口几乎是刹那间就开始狂喷鲜血。
　　死亡就是这个感觉吧……
　　韩祈在陷入彻底的黑暗之前，最后一眼只看见男鬼周身燃烧了似的，发出耀眼的白色火光。
　　他依稀听见男鬼在说：
　　“对不起，老婆，不能继续陪你了，小祈，忘了我……”
　　旋即，韩祈五识具丧，失去了所有的感知，整个人坠入无边无际的浩渺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裴家主宅，在某个隐秘的房间里。
　　心脏监护仪发出“滴”的声响，随即抖出了强劲的波浪纹。
　　黑暗中，长久躺在病床上沉眠的高大男人面色如常的苍白平静，只是手指突然几不可查的动了一下……
　　***
　　“呼……呼……”
　　韩祈再次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雪白。
　　这里就是天堂了么？
　　可裴烨说他是在冥界的，我来了天堂，还能找到他吗……
　　“老三！老三醒啦！医生！快叫医生！”
　　怎么天堂里，也有人像朱二哥一样咋咋呼呼的么……
　　韩祈的睫毛动了动，他想要看看周围，却发现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
　　很快，视线里出现了好几个脑袋。
　　李旭、朱睿、沈越、阮柯、苏泡沫姐妹俩、窦淼……
　　韩祈陡然睁开眼，整个人清醒了几分，隔着氧气面罩含糊不清道：“我……我没死……”
　　“没死没死！好着呢！”朱睿快哭出来了。
　　众人也不敢轻易碰他，等到医生和护士来确认过他情况一切正常后，才七手八脚的将病床摇起来一些，让韩祈可以倚着坐。
　　李旭眼圈也是红红的：“老三，你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五天了……我们还以为……”
　　沈越揉揉眼睛，搂着哽咽中的阮柯，嘿嘿一笑：“就知道你小子命大，没那么容易过去的。”
　　苏泡沫姐妹俩已经和朱睿三人哭成了一团。
　　窦淼闭着眼感知了一下韩祈周身的气息：“没事了，学长的气已经稳固住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韩祈缓过神来。、
　　他没死，好好的。
　　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下胸前，也是好端端的，甚至连个伤口都没有，只是人没什么力气，虚弱了一些，就像是失血过多的感觉。
　　他忆起昏迷之前的事，想起裴烨说的话，心下极度不安，勉强拉开氧气罩问道：“裴烨呢？”
　　这一问，所有人都顿住了，哭的不哭了，絮叨的也不说话了，甚至躲闪着别开了视线。
　　“裴烨呢？他没陪着我？”
　　韩祈不相信似的又问了一遍。
　　不会的，死鬼那么强，不过就是治疗了个伤口而已，不可能就这么消失了的！
　　沈越眼神闪烁：“韩祈啊，你听我说，那个，你先别管其他的，先把身体养好，等过两天，我，我再……”
　　“不！现在就告诉我！我老公人呢？！”韩祈从未有过的坚持和强势，一双大眼睛已经开始发红。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了。
　　裴烨，已经好好的跟他告别了不是么……
　　业火只能寂灭鬼魂制造的恶业，可他胸口的伤是被那个降鬼师刺的。
　　被人所伤业火无能为力，联想到被白色火光包裹的裴烨，韩祈猜，那只傻鬼是用自燃灵体来救他了吧……
　　没人回答他的话，韩祈也不再问裴烨在哪。
　　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尽可能平静道：“给我拿面镜子来。”
　　其他人不知道他要镜子做什么，苏小泡从包里掏出了个小化妆镜递给他。
　　沈越和阮柯却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压着镜子劝：“韩祈，还是……先别看了吧。”
　　“给我！”韩祈不废话，只摊开手要镜子。
　　沈越知道有些事早晚要面对，只好松开了手：“那……你看了可要淡定些，别冲动。”
　　韩祈也不说话，接过镜子，慢慢举起来。
　　镜子里先是映出一个小小的尖下巴，随后是苍白的脸颊，因为瘦了而显得更大了的一双鹿眼，左眼下的位置什么也没有……
　　韩祈抖着手摸在左眼下方，一点点的移动，像是在确认。
　　消失了……
　　那象征着他和裴烨冥婚契约的标记，那颗暗红色的朱砂痣消失了。
　　无影无踪，一如那个已经消失了的鬼魂……
　　裴烨说过，解除冥婚契约的方式就是他灵能消散、鬼体溃散，只要做鬼的那一方消失了，朱砂痣就会消失，契约自动解除。
　　那只鬼走了，朱砂痣也没了，韩祈再也看不见鬼，曾经梦寐以求的事，现在却让他痛彻心扉……
　　……
　　绑架、故意伤人、杀人未遂，随便哪一条都够秦成远和那个降鬼师喝一壶的。
　　两人被抓后清醒过来，说了很多什么神不神鬼不鬼的，但法律可不会理睬这些胡言乱语，只当这两人是在从事封建迷信的邪教活动，罪加一等，该怎么判还怎么判。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但所有人都不放心韩祈。
　　出院后，大家都以为韩祈可能会因为受到太大刺激而变回原来的状态，对人和事都不感兴趣，将自己封锁起来，或是整个人变得很消极。
　　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大家已经做好了车轮战陪伴和安慰他的准备。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韩祈并不消极，甚至状态堪称良好。
　　他回学校后就按部就班的上课，社团活动也照样参与，甚至还参加了设计系的聚会，他每天都微笑着，看起来特别乐观开朗。
　　但这个状态……就更让人担心了。
　　沈越试探着跟他说：“那个，男人嘛，虽然流血不流泪，但韩祈，你要真不舒服，哭一哭大家也是理解的。”
　　“我为什么要哭？”韩祈反问，像是听不明白沈越的话。
　　他也知道小伙伴们是担心他，叹了口气道：“我不会哭的……他见了，会难过……”
　　沈越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韩祈又道：“他走之前让我忘了他，我做不到，但我不会让他失望，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毕竟……”
　　男孩子抬起脸，噙着泪展颜一笑：“我这条命是他用自己换的，我……要好好珍惜。”


第156章 你别跑
　　沈越无奈的摇头，他担心韩祈在逞强。
　　而他的担心不无道理，韩祈回到宿舍后，重重的坐在那张和裴烨一起翻滚过很多次的小床上，十根手指烦躁的插进头发。
　　他想哭的，但只能强忍住，如果哭了，当真就跟给自己男人哭丧一样了……
　　如果不哭，如果能忍住不哭的话……
　　是不是就能装作裴烨还在……
　　“死鬼……大骗子……”
　　男孩子的声音哽咽，但最终没有落下一滴泪：“说好了不离开要陪我一辈子的呢……大骗子……”
　　韩祈好像一具漂亮的行尸走肉，维持着机械性的微笑，强迫自己维持正常的活动，吃饭、睡觉、上课……
　　可仔细看他的眼睛，里面都是空洞的，像是失了灵魂一样。
　　浑浑噩噩的日子过的飞快，一个季度一下子就过去了。
　　韩祈根本没感觉到春天是个什么滋味，竟已到了入夏时节，大二下的课程也不剩下太多了，即将迎来漫长的暑假，他不想面对的暑假……
　　韩祈着手为自己寻觅暑期实习的地方，他不能闲下来，只有忙碌能让他不去想太多。
　　他没想到，所有的悲伤和无所适从竟在搜索资料时戛然而止……
　　韩祈听裴母的话主修了服装设计，倒不是特地为了进裴氏旗下的那个服装设计品牌，而是他确实很喜欢这个专业。
　　搜索实习公司资料的时候，他神使鬼差的打开了裴氏集团的官网，然后在最近新闻里，看到了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集团副总裁回国主持大局，裴氏股价起稳，争取再攀新高！】
　　官方的新闻标题下就是一张关于裴氏集团所谓“归国副总裁”的大正脸。
　　轮廓鲜明的五官，深深的眼窝，高挺的鼻梁，显得有些无情的薄唇，组合起来，帅的人神共愤……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那双眼。
　　眼瞳不再是灰白的颜色，而是深邃的墨黑，像是一汪深潭能将人魂魄吸收进去。
　　韩祈差点没把电脑给掀翻了！
　　“好哇！死鬼！你醒过来了，就想抛弃糟糠是吧！”
　　韩祈恶狠狠的捏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戳的砰砰响，这是拨给沈越的。
　　他说怎么沈越那家伙这一个月总避着他呢！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沈浪浪有些小心的声音：“……韩祈，你找我啊？”
　　“废话！老子不找你给你打什么电话！”韩祈中气十足。
　　好久没听韩祈骂人了，沈越还真是有点不适应，他心思玲珑，一听韩祈这动静就知道瞒不住了：“……你，你都知道啦？”
　　韩祈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不是，我就想说，我要自己没看到的话，你们是还准备瞒我多久？！”
　　“不不不，韩祈，其实没人想瞒你，”沈越赶忙解释，“……只是，尽可能不在你面前提而已……”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儿，到底怎么回事？”韩祈的声音都是阴郁的。
　　沈越不敢再不说实话：“其实我也是上个月才知道的……我家不是一直和裴氏有生意往来么，然后上月裴氏办了个酒会，说是迎接副总裁归国，邀请了我家去……”
　　“为什么不告诉我？”韩祈声音很冷。
　　“他不记得了……”
　　沈越叹了口气：“貌似做鬼时候的事他全不记得了，我站在他面前给他敬酒，他都认不出来，也不像是装的，整个人气场和做鬼的时候很不一样，他应该也不认得你了，我怕说了害你伤心……”
　　韩祈没再说话，直接按掉了手机。
　　他走到床边，手伸进枕头套里摸出一把钥匙来。
　　——这是裴老爷子在证物房那次交给韩祈的。
　　老爷子吩咐他，如果裴烨什么时候醒了，就将这钥匙交给裴烨，还特意嘱咐了一定要交给本人。
　　“……不管怎么说，这个总要想办法给你。”
　　韩祈的眼圈渐渐的发红：“即便……你已经忘掉我了……”
　　他重新点开裴氏集团官网上人才招聘的页面，在实习生应征栏里填入了个人简历。
　　裴氏招聘新人都是千挑万选，即便是实习生也不会随意招入，韩祈填了信息，也没指望裴氏那边会联系他，还在想办法看如何能找机会见到裴烨，把裴爷爷交代的钥匙亲手交给他。
　　他只是个穷学生，而现在的裴烨是裴氏集团的掌舵人，身份地位天差地别，曾经天天黏在一起的人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两人在一起的记忆，如今也只有他一个人还记着了……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袭来，韩祈仰面朝天倒进床铺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着的，被几声高频的手机震动吵醒时，天色已经暗了，宿舍里没有开灯，
　　韩祈发懵的侧头看向黑暗中唯一的光源——那只震颤的手机，才蓦然想起自己这是在哪儿。
　　来电是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
　　韩祈接通后，声线沙哑道：“喂，您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一个中年女声迟疑道：“……是小韩吗？”
　　这声音让韩祈一愣，坐直了：“阿姨？”
　　“是我，”裴母声音温和，“小韩，好久不联系了，你最近好么？”
　　当时韩祈被裴家邀请过去住了一个多月，目的就是让他睡在裴烨的床上，帮裴烨引魂，结束后，也许是裴家觉得没什么效果，韩祈说想回宿舍住，也就随他了。
　　裴母并不知道裴烨变成鬼还缠着人家的事，只是觉得欠了韩祈一个人情，又真心挺喜欢这个孩子的，当时就许诺，如果韩祈学服装设计专业，未来将邀请他来裴氏旗下的服装品牌工作。
　　今天恰巧人事送了实习生申请资料给她，韩祈相貌出众，一眼就被她给认了出来。
　　“挺好的，阿姨。”韩祈笑道。
　　“小韩，阿姨之前答应你的绝对没问题，明天你就来公司办入职手续吧，不用等到暑假了，先节假日来熟悉熟悉，服装设计经验是很重要的，你先在服设一部实习，我会找人带你，等毕业以后就直接转正。”
　　裴母很热情，也不管韩祈的意见，迅速把他岗位给安排了。
　　说完正事，她激动道：“多亏了你之前来家里，小韩，你知道么？我儿子醒过来啦！”
　　裴母愉快至极的声音让韩祈忽然之间就想通了，心里有一块大石真正的落了地。
　　裴母都说裴烨醒了，那裴烨就真的是醒了。
　　管他还是不是记得自己，只要他活着，只要他好好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韩祈抿唇一笑：“嗯！我看到新闻了，恭喜您！”
　　“明天你要来公司哦！我会让HR联系你！”
　　“好的，谢谢阿姨！”
　　本来以为进了裴氏也很难见到那个人的，企业太大了，掌权者怎么可能让你相见就能见到，所以，韩祈出门时犹豫了下，没将那把重要的钥匙带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