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花园——by狐狸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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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那些事时,温时表现得好像很置身事外,漠不关心,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有这样的亲人,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也不是他想要的,温时没有经历过正常的爱,他的童真、期待、憧憬在现实中磨灭了,最后得出结论,母亲就是这样的人,所以现在也不会因此而受伤,但是被陆惊蛰看到这一面还是有些许难堪。
温时想过很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能是和家庭有点关系,但归根究底,或许是他不够聪明,不够努力,才会让人生变得一团糟,好像找不出一件值得称赞的事。
温时的人生一直在输,一直在失去,他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好给的,唯独只有一个碎掉的自我。
但即使只剩碎片,他也不想给别人看笑话,匆匆忙忙地收拾起来,存放在心脏中,哪怕血肉被尖锐的碎片割破流血,他也不想将伤口展示给任何人看。
陆惊蛰是唯一得以窥见伤口的人。
陆惊蛰安静地听完了,他看着温时的眼睛,说:“因为你的运气不好。”
陆惊蛰有着所有人期许的人生,又说的这么肯定,让温时都快相信了。
但他知道不是这样的。
陆惊蛰靠近了些,即使没有摘下抑制贴,离得这样近,还有会有些许泄露出来的雪的气息将温时环绕了起来,像是将他与外面的世界、与过去隔绝开来。
他说:“温时,你遇到的人都太差了。”
那些太差的人也包括自己,陆惊蛰不是什么好人,没有给过温时什么爱和关怀,第一次见面就是上床,温时哭得那么可怜,眼泪把枕头都浸透了,他也没有停。
陆惊蛰因此而有了后悔而不能重来挽回的事,他希望自己在温时的人生中不那么差,变成很好的那个,能和温时拥有幸福。
“但是你却长成了很好的人。”
温时怔了怔:“是吗?”
陆惊蛰抬起手,摸了摸温时的脑袋,很亲密,又很温柔,像是摸一个很可爱却又有点迷茫的小朋友:“发脾气也好,讨厌也很正常,你是人。”
是他喜欢的人。
温时的身体就僵在原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陆惊蛰忽然说:“你母亲的事,我之前就知道了,但没有阻止。”
温时愣了一下,本能地问:“为什么?”
“因为,”陆惊蛰顿了顿,“她对你不好,很差。”
理由很简单,简单到温时都没反应过来。
陆惊蛰的眼眸里有些许笑意,像是在开玩笑:“幸好你不想捞她,否则我可能得给她找律师。”
但这句话是认真的。他很少做这样的决定,理由全都是主观意愿,甚至没问过当事人,好像有人对温时不好,他也讨厌对方一样。虽然说得没那么明显,但就是这个意思。
陆惊蛰的确希望温时能够远离伤害他的母亲,但如果温时为此而伤心,他会挽回错误,用别的办法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遥远,而不是让温时难过。
温时下意识地反驳:“我没那么想过。”
他坦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她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已经提醒过了,没什么用。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母亲因经济犯罪进了警察局,估计名下的银行卡都会被封。温时知道母亲会把一部分给两个弟弟,但没有阻止,钱已经打过去了,温时没打算追究她要怎么花。
但是卡封了后,温时不准备再打钱了,他没有赡养成年兄弟的义务。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随便想想就能做下决定。
让温时犹豫不决,不能说出口的不是这件事。
他的眼神游移,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为什么做这么麻烦的事?”
陆惊蛰的手肘搭在温时坐着的椅背上,从某一个角度来看,像是将温时拥入怀中,他说:“不想你难过了。”
温时是一块碎了的玻璃片,在阳光下看起来有点像宝石,但其实不是,路过的人不会捡,可能只有某只鸟会衔起,用来装饰自己的巢穴。
陆惊蛰却很小心地拾起,将他珍藏,好像温时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需要被捧在掌心里认真对待。
吃完早餐后,他们又在花园里晒了三个小时的太阳。严格来说,花园不算密闭场所,但陆惊蛰说时长已经超过很多,效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如果是平时,温时肯定会谨遵医嘱,但那天的太阳太好了,躺椅又很舒适,温时也失去理智,好像也认同了这个观点。
昏昏欲睡的温时对陆惊蛰提出建议:“如果方便的话,还是栽一些花吧,全是绿植也不大好看。”
他也没有那么讨厌花园里的花了。
陆Y妍惊蛰下午有个会,在午后离开。温时起身去厨房找点东西吃,路过垃圾桶时看到好几个煎坏了的鸡蛋,笑了半天,算起来陆惊蛰从国外留学回来也快十年了,这么久没做过,即使记性再好,动手能力再强,也得失败几次吧。
好像是很美好的一天。
第50章
得知许太太被拘捕后,魏然的心情很不错。
在此之前,即使温时离开白石已经有好几个月了,魏然一直没有对外公布和温时离婚了的消息。一是他没觉得温时真的能和自己分开;二是不好找借口,他怕被外人看出这件事背后的秘密。
许太太本来就是交际广泛,出事的消息根本瞒不住,一时间魏然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了这件事。
借由温时母亲的入狱事件,魏然终于找到借口,将整件事包装成妻子的母亲坑骗自己的财产,温时羞愧难耐,不敢回家,所以现在分居两地,这么长时间没有露面。
朋友们都听说了这桩八卦,安慰魏然:“你现在事业有成,有才有貌,什么样的Omega找不到,不必在原来那个上吊死了,离了后能找到更好的。”
魏然则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让外人都同情自己:“温时是和我一起共患难的人,我们在一起十年了。没办法,他道个歉,我就原谅他了。”
果然,在场的朋友们如魏然预料的那样,赞美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拥有对妻子和家庭不离不弃的美好品质。
魏然很享受这种追捧。
电话响了,魏然看了一眼号码,走出去接了这通来电。
温鸣的声音从话筒中响起,他低声下气求魏然放过自己的母亲,能做到这一步的原因,大部分出自母亲每个月打给他的钱,一小部分源自亲情。又说实在联系不上温时,满足不了魏然的要求。
魏然不为所动,立刻挂断了电话,他费尽心力做了这么个局,要的结果就是温时来哀求自己。
他以为掌握了温时的软肋,温时无法放下自己的母亲,那是过寓言去几年得出的结论。
魏然看着手机中温时的电话号码,没有拨通。他觉得自己对温时很宽容了,从未有多对不起温时。即使十七岁的温时放弃一切,和他一起来了白石,赚钱养活了他们两个人。但如果不遇到自己,温时估计也是随便读个什么大学,被他的母亲嫁个Alpha,等到他的父亲因经济犯罪入狱就会被抛弃,而不是像自己一样,承担起赡养他全家的责任。
温时的人生不可能比现在好了,而现在他只是让温时为自己稍加付出,对方就背叛并羞辱了自己。
温时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回到聚会后,也许是看魏然的脸色不佳,朋友说:“我最近认识了一个长相不错的Omega,要不要介绍给你?”
魏然兴致缺缺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的还是温时。
严格来说,温时的陪伴贯穿了他整个少年和青年时代,好像成为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温时从楼梯上走下来,魏然简直移不开眼,为了这个人意乱神迷了。温时不仅仅是漂亮,更像是魏然那时的梦想,象征了高高在上、资助他读书的有钱人,那栋他从未进入过的奢华房子,魏然想要得到他。
喜欢是喜欢,但梦想实现后,就没那么喜欢了,Alpha的爱并不持久,那只是青春期的荷尔蒙和崇敬,魏然有了更想要追求的东西,金钱、利益,别的Omega,温时不是不重要,只是没那么重要,能够让他专一,让他不能舍弃。
魏然决定原谅温时了,只要温时愿意诚恳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回到自己身边。
如果他不愿意……的确有这样的可能,那温时不愿意他的妻子,只能做他的情人了。
魏然从未想过,温时能够逃脱,虽然目前那位“大人物”好像在照料着他,但也只是因为现在温时对他还有用。
西河那边传来消息,陆惊蛰说有了喜欢的、正在追求的人。
魏然曾打听过那位的消息,他今年三十二岁,据说之前从未相亲,忽然提起恋情,大约是经过治疗,病情有所好转,康复在即,想要成家立业了。
所以那个人会一直护着温时吗?
不太可能。
即使他们之间的治疗方式有多超过尺度,可能会很自然地成为情人关系,但魏然太了解温时了,他不可能插足任何人的婚姻。
至于产生感情,甚至结婚,魏然从未想过那个可能,陆家太过高不可攀,温时和陆惊蛰,听起来是绝无可能的一对。
也太可笑了。
*
温时提了对花园的建议过后,陆惊蛰很快就找人办了,花的种类是温时挑的,就是侍弄起来有些费心,但有专人专门上门照顾。
现在是早春,还没有到花开的时节。
吃完午饭后,到了惯常的医疗意义上的独处治疗时间。
起居室的门窗都关着,窗帘半拉,只有他们两个人。
温时拿了本德语诗集,翻了两页,没忍住发困,靠在沙发扶手上浅眠。
陆惊蛰坐在沙发的另一边,两人靠得不远也不近,没有肢体上的接触,但又比寻常朋友要亲近一些。
他看着温时闭起了的眼,很安静的睡颜,犹豫要不要把他抱到床上,最后还是没抱。
温时没睡得很沉,骤然醒来的时候,偏过头,看到陆惊蛰站在自己的身侧,影子笼罩在自己的脸上。
陆惊蛰穿着衬衫,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不想吵醒你的。”
温时已经坐起来了,仰着头,脸颊上还留有睡觉时按压在沙发布艺上留下的痕迹,很好心地为他辩解:“没怎么睡着,本来就该醒了。”
两人在起居室待了一个小时,又到了陆惊蛰下午上班的时间。
陆惊蛰准备离开了。
不知怎么想的,温时拿起茶几上的发圈,随意将头发扎了起来,对陆惊蛰说:“我送你出去吧。”
陆惊蛰看了温时几秒钟,将他的发圈摘了下来,手指简单地梳理了一下,又重新绑好了头发,与第一次相比,已经熟练很多了,他说:“不是困了,就就去睡,别往外面跑了。”
温时一时语塞,顺手捞起路过的猫,就地取材:“要顺便去便利店一趟,给它买点东西。”
他垂着头,显得有些紧张,是真的不怎么擅长说谎。
陆惊蛰没戳穿他的谎言,因为也想和这个人多相处几分钟。
这件事的结果变成了陆惊蛰陪温时走到便利店,胡乱买了点东西,浪费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温时抱着猫,陆惊蛰则拎着没装什么东西的便利袋,一同往回走。
才出便利店不远,陆惊蛰就问:“猫重不重?”
其实有点,但是温时回答:“还好。”
陆惊蛰笑了:“那你帮我拎东西,我抱不重的猫。”
温时愣住了,他难得聪明了一回,好像自己刚刚无论怎么回答,陆惊蛰都能找到理由和自己交换。
于是老老实实地把猫给了对方,自己拎着真的没什么重量的便利袋。
陆惊蛰感受着猫的体重:“它又重了。”
又不动声色地说:“宠物超重好像对身体不好,医生有说过它的健康体重范围是多少吗?”
猫虽然不太明白人话,但从陆惊蛰的语气和周身的氛围能感觉出来,这个人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毛都快炸了。
温时怔了怔,他对猫总是过分溺爱,知道是知道,但怕它吃不饱,喂得有点多:“有吗?下次我记得问。”
陆惊蛰很自然地说:“什么时候去,我陪你一起。”
两人终于走回了门前,也约定了一起去宠物医院的时间,然后告了别。
推开门时,温时想明天是休息日,可以多睡一会儿,睡醒后陆惊蛰应该就来了。
春日的光线被门遮挡住了,温时落入阴影中,也在下一瞬忽然惊醒。
自己又开始期待明天了,温时意识到这个事实。
今天,明天,后天,每一天,但温时已经决定只活在今天。
温时的呼吸顿了顿,好心情就像肺里的空气,慢慢地消耗殆尽。
怎么会有人明知是做梦,还越陷越深?
在这段时间里,有时候陆惊蛰也会敲开门,叫醒自己,但都表现得很得体,不会逾矩,好像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只发生在被淘汰的、旧的、没有意义的治疗过程中。
陆惊蛰的喜欢和温柔好像很易得,实际上却不是那样,而是遥不可及,虚无缥缈的东西。因为陆惊蛰是个好人,或许出于感激或怜悯,他们身体上的、欲望的纠缠,都是由于信息素紊乱症,而疾病是可被治愈的。
温时已经下定决心,结束过一次这个梦了,之后不会再有第一次那样强烈的象征意义,而是在每一次日常生活的重复,陆惊蛰来了就沉迷,离开就清醒。他愿意接受现在的所有,但是不想再期待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