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花园——by狐狸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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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惊蛰很深地看着温时,面对着温时好奇的天真的眼,里面充满了对自己的信任,好像不吻是一种奢侈的浪费,但还是只能浪费和错过,他说:“因为,我会帮你,不会让你跌痛。”
说这句话时,陆惊蛰将手中的水杯递了过去,很轻地握了一下温时的指尖,交握的一瞬间很热,松开得也很快。
杯中的水波荡漾开来,模糊了视线,一切都好像变得光怪陆离,放大或缩小,温时看不清陆惊蛰的神情,却听得到他的呼吸声。
他们好像生疏了,陆惊蛰离得远了。如果是以前,陆惊蛰根本不会松开手。
隔着玻璃杯,陆惊蛰也看了温时的脸,纯真的眼眸,雪白的脸颊,淡粉的嘴唇,像是水中的游鱼,又比盛着他的水缸要大,即将溢满,即将离开,去往新的、更开阔的世界。
他知道不该过多地插手温时的人生,但又希望温时像十几岁的少年那样挥霍青春,自己会负责帮忙兜底,更希望的是温时从前失去的时光可以回来,但那是不可能的事。
很喜欢也不能碰,碰了就很怕碎,陆惊蛰此生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温时眨了下眼,察觉到陆惊蛰正在出神。
一般来说,温时不会打扰别人,他和任何人之间的关系都没到那种程度,让别人放要做的事,遵从他的意愿。但这个人是陆惊蛰,温时就会叫他的名字,想让他看着自己。
戒烟容易,戒掉陆惊蛰很难。
陆惊蛰回过神,看向温时。
温时的头发更长了,又多,看起来卷曲松软,像是堆积在天边的云霞,泛着柔美的光泽。
陆惊蛰轻声说了一个音节,表示自己在听。
这次轮到温时发问了。
很好心也很善良,他问:“病好了之后,你有什么想做的?”
很多疾病缠身,需要遵循医嘱,生活中有很多禁忌的病人,也有着心愿,想要等痊愈后视线。
陆惊蛰半垂着眼,低声说:“病得太久了,还没想好。”
对未来没有计划,没有打算的人变成了陆惊蛰,温时不知道原因,只好“哦”了一声,笨拙地说:“没关系,以后可以慢慢想。”
*
时间在缓慢地向前行进,就像水只能往低处流淌,难以抗拒,不可挽回。
结束的那一天终将来临,和陆惊蛰分别,这个梦彻底结束。
温时不是没想过。所以开始强迫自己找个房子,挑来挑去,找不到合适的定居地点。他喜欢熟悉的、令他感到安全的地方,此生停留过的城市不多,不想回白石,对故乡也没什么美好回忆,西河好像没那么好,却是他最想留下的地方。
温时很为此发愁,每天想的太多心情更差,天气再好也没用。
猫倒是很无忧无虑,在花丛中蹦来蹦去,沾花惹草,温时不是那类会嫉妒小动物的人,他捞起猫,认真地问它:“你想去哪呢?”
猫不懂主人的忧愁,觉得这里就很好,长长地“喵”了几声。
温时很发愁地叹了口气:“下次我打印一张全国地图,让你选选看。”
猫:“喵?”
温时还想说什么,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转过头,陆惊蛰站在铁门前,自己做的这些幼稚而奇怪的事,对方不知道看了多少。
温时:“……”
一个绅士的人应该对此视而不见,不会戳穿。
陆惊蛰摘下墨镜,有点好笑地看着温时,没有按照他的想法来,而是说:“别和猫嘀嘀咕咕了,要不要出去吃饭?”
温时的脸在日光下变得很热,放下猫,往前走了两步,才想起要去换鞋。
换鞋的同时,陆惊蛰负责帮他整理出门的诸多事宜,把猫抱回去,放上猫粮,所以温时先上了车。
温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用手背贴了贴脸颊,太热了,就想找个什么东西降温,发现半开着的储物箱,里面是拆散开来的药品。
温时愣住了。
对于想要记住的事,温时的记忆力会很好,记得很牢。和陆惊蛰进行治疗的几个月,温时的药物一直在减少,陆惊蛰服用得却很多。
陆惊蛰工作繁忙,休息的时间不确定,又有需要服药的病症,所以药品都是固定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各处都有备用。
储物柜中药物的种类和之前没有变化,还是一样的。
陆惊蛰打开车门,看到温时在查看储物柜中的东西,也没停下动作,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解释说:“是一些必须要服用的药物。”
温时来到后,他的信息素成为陆惊蛰最有效的药品,陆惊蛰停止了之前服用的药效重合的绝大多数药物,只留下很少的一两种。
不再发生亲密的身体关系后,安抚效用不足,陆惊蛰又在医生的建议下服用辅助药品。还有一种则是医生开给Alpha,用于配合治疗Omega的信息素依赖症的。
白医生的诊断结果递交给了陆惊蛰,温时不知道。
温时呆住了。
明明说谎的人可能是陆惊蛰,对方却表现得很有底气,很若无其事,好像是温时误会了什么。
温时总是相信陆惊蛰,质疑他是很难的。但是想了好半天后,温时还是坚持了自我:“你的药,为什么和以前都一样?医生不是说,已经找到了新式的治疗方案,你不是已经快好了吗?”
进展得那么快,药物种类却没有丝毫改变,用的还是副作用明显的信息素紊乱症特效药,真的有这样的可能吗?
陆惊蛰凝视着温时,沉默了片刻,大约是没想过温时也有这么固执的时刻。
他的性格就和他的头发一样软,是问稍微超过尺度的问题都会后悔数次的温时。
“陆惊蛰……”
温时诚挚地、犹豫不决地发问:“你真的痊愈了吗?”
第61章
两人对视的时候,陆惊蛰移开目光,看着那堆药品,轻声说:“真的。”
最终,两人还是没能按照原定计划去吃那顿预定了很久的晚餐。
医生临时加了个班,将病历调了出来,给温时看了,又解释了一遍,完整的逻辑证据摆在眼前,好像也没什么好质疑的。
从实际意义上来说,陆惊蛰也没有在这件事上作假的必要。虽然买通医生不难,陆惊蛰曾做过不止一次,但没有必要费这么大功夫骗自己,健康是金钱也购买不到的东西,疾病让陆惊蛰的生活质量很差,也会影响寿命,他没必要这么多此一举。
能想到的理由有无数个,温时还是要问:“既然病好了,你睡得好吗?”
陆惊蛰知道,温时有一种很敏锐的直觉,他的问题不多,但每一次都会提起陆惊蛰不愿开口谈及的事。
就像现在。
陆惊蛰的手掌按在方向盘上,握得很紧,说:“还好。”
温时将药盒放回了储物箱中,眼神有些迷茫,很小声说:“你别骗我。”
他是很好骗,陆惊蛰说什么都信,也是因为喜欢陆惊蛰,最开始是懒得想是真是假,然后是喜欢,很喜欢。
陆惊蛰没说话,看着温时微红的指尖。
温时下定决心:“我可以确认一下吗?”
温时失眠的次数不算很多,以己度人,觉得失眠是一件很难掩饰的事,躺的久了,人总是会因为难以入眠而焦虑不安,翻来覆去,想要找点事做。
所以觉得陆惊蛰也会这样,痊愈的标志之一,失眠也会好转吧。
陆惊蛰说:“可以。”
从医院开车到陆惊蛰居住的公寓用了三十分钟,中间在药店停了三分钟,为了保证不受外界因素干扰,温时买了Omega专用的抑制贴。这间公寓,温时只来过一次,还是在纯粹的黑暗中,什么都没看清。
虽说是公寓,但地方不算小,布置得简单而舒适,各种设施一应俱全。离入睡的时间还早,陆惊蛰带着温时看了一圈,突然有点工作要处理,就去书房开了电脑。温时不习惯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独处,也跟着进去了。
陆惊蛰打了几个电话,语气平淡地和人交谈着,听不出是什么要紧的事。
温时四处打量着。
书房里有一面很大的柜子,摆放了各种书籍,两人的爱好很不同,温时对其中绝大多数书籍都没有兴趣,浏览到中层的时候,忽然看到一本似乎历史久远的相册,封皮泛着黄,背脊处写着陆惊蛰的名字。
温时就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惊蛰挂断了电话,声音从温时背后传来,他问:“温时,你想看吗?”
稍微注意一点就能看得出来,温时现在是一副很感兴趣又犹豫要不要说的样子。
温时的背脊一僵,像是被人戳穿后,随后慢吞吞地点了下头。
只有温时知道自己是故意的。
他有时会不经大脑说一些傻话,但冲动过去,就会隐藏得很好,谁也看不出来。
就像小朋友有喜欢的玩具,有的会理直气壮向家长讨要。温时不是那类受到父母宠爱的小朋友,不敢那么直接,但也有喜欢的东西,就会刻意多看很多眼,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意愿。
不过这个方法从来没奏效过,母亲不是视而不见,是真的不会在意。所以七八岁过后,温时就没做过这样的傻事了。
没想过二十七岁又做了一次。
陆惊蛰笑了笑,不知道温时怎么可爱成这样,走过去,将相册从书柜中抽出来,递给他:“想看就拿。”
温时“唔”了一声,小心地翻开相册的第一页,是婴儿时期的陆惊蛰,被人抱在怀里,周围人都洋溢着幸福喜悦的笑容。
小的时候,陆惊蛰的照片很多,他很有自信,是那类对摄像头没兴趣也不在意的小朋友,知道有人在拍也不怎么笑。但因为长得好看,所以怎么拍都不难看,隐约有点长大后的样子。
后来一段时间,七八岁以后,直至高中,照片数量减少了很多。大概是父母去世,老太太独自支撑家业,也顾不上这些了。这有一些学校的照片和过年时的留念。
再往后一些,陆惊蛰就成年了,很多照片都是在他读书留学时拍的,和朋友和同学的合照,照片中陆惊蛰笑容多了些,很礼貌,但细看下也有些高傲。他和每一个家世相同的孩子那样循规蹈矩地长大了,没有表露出任何信息素紊乱症的症状,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将来会放纵不堪,不同的是身边的人总是环绕着陆惊蛰,众星捧月,在人群中永远是视线的焦点。
温时每一张都看得很认真,也会问当时的场景。
陆惊蛰的记性很好,几乎都能说出来源。
其中有一张不太一样,应当是抓拍的。拍照的时间是在夜晚,周围亮着很闪的彩灯,草坪上有很多穿着不那么保守的男男女女,贴着身跳舞,脸上的笑容愉悦而放肆,不远处的桌上摆了各种饮料,大多是酒精制品,陆惊蛰站在众人中间,穿着宽大的黑T,手里拿着半瓶啤酒,露出的半边侧脸没什么表情。
狂欢、热闹、喧嚣。
陆惊蛰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参加派对,温时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陆惊蛰站在温时身边,低头看了一眼:“是学校里的夏季舞会。”
温时仰着头,等陆惊蛰接下来要说的话,毕竟陆惊蛰是有一件很普通的事都能讲出乐趣的好口才。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温时太容易满足了。
陆惊蛰想了想,说:“没什么好玩的。人太多,很吵,我不怎么去。”
听到他这么说,温时点了点头,也没多问。
毕业后,几乎没有新添的照片了,相册并没有被填满。
温时又往回翻,重新看了一遍,看得很专注,像是想要永远记在心中。
陆惊蛰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问:“要不要和我拍一张照片?”
很久以前,连灯还没开,不知道彼此面容的时候,温时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于是,在陆惊蛰的书房里,昏暗的灯光下,两人拍了一张没有多亲密的合照,陆惊蛰的手臂搭在温时的肩膀上,像朋友那样。
十二点,入睡时间。
如果是平时,温时早困了,但今晚刚点了咖啡,吊着精神,现在还不困。
灯关了,陆惊蛰躺在床上,毯子很柔软,是温时曾经盖过的那张。
温时坐在床头,就那么低头看着陆惊蛰。
陆惊蛰问:“你不困吗?”
他们很久没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说话了。
“不困,”温时很快地回答,又问,“我要不要走远一点,这么盯着你,会不会睡不着?”
“不用。”
这是陆惊蛰今晚说的最后一句话。
温时什么都没想,心无旁骛地看着陆惊蛰,也能感知到陆惊蛰逐渐安静的呼吸声,起与伏,节奏平缓,延绵不绝,持续不断,没有波动。
是没有失眠,睡得很好的一觉。
没有骗人。
温时的心脏很空荡,莫名其妙地酸涩着,难过是有,但没有不开心。
因为陆惊蛰真的痊愈了。
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好的了。
温时坚持了很久,直至天快亮的时候才放下心睡着了,由于太累,睡得很沉。
熟睡中的陆惊蛰睁开眼,起身将窗帘拉开少许,朦胧的天光照了进来,他俯下身,又拍了许多张温时的照片。
*
几经犹豫后,温时终于定下了离开的日期。
或早或晚,总是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