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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净身——by不道不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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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绪言轻笑,朝丁甚问道:“撒娇不管用,是不是你惹哭了白薇?”
  “甚儿没有!甚儿和阿娘出门上街玩了,还给大家带了好吃的,回来之后才看见白薇姐姐这样的。”
  “逗你的,”段绪言正了脸色,朝旁人问道,“怎么回事?”
  姑娘道:“东家和留君闹了点不快,小姑娘刚好瞧见,被吓着了。”
  “吓着了可不是小事,小姑娘哭声都往我房里传了,怎的也不见你们有谁过来传个信。”柳芳倾款步走来,叫旁人都让开了身子。
  白薇戴的也是虎头帽,颊边的棉显然较丁甚的厚了些,围着那脸颊,衬得脸蛋红润。一听柳芳倾来了,忙用帽子挡住了脸。
  柳芳倾说:“还不叫我看了,就这般生我的气?”
  白薇愣是不理人,柳芳倾朝旁使了眼色,故意冷着声质问道:“你们怎么哄的人?”
  姑娘小倌们会意,一唱一和道:“东家恕罪,咱也想哄小姑娘开心啊,可偏没学够本事。”
  小倌自身旁掏出个盘子:“东家瞧,现剥的核桃瓜仁儿,硬壳瓜皮我净吃进肚里了,果仁可半点没碰,就备着哄白薇了。”
  “姐儿几个还说给白姐姐陪哭来着,就怕哭响了把邻里吓着。”
  一听那声白姐姐,白薇才噗嗤地笑了一声。
  柳芳倾转眸看了一眼,假意叹道:“原来咱们柳大小姐喜欢听人喊姐姐,叫几声给白姐姐听听呗。”
  丁甚最先喊起来:“白姐姐!”
  旁人轻笑,便跟着一声声喊,喊得白薇耳都赤了。
  “好了好了,听够了!”白薇红着脸,“东家最坏!”
  柳芳倾能哄人,气氛也算平缓了一阵,群人都宠着俩孩子,就陪着一同在院里玩闹,待庖厨进进出出备着年夜饭时,柳芳倾便同段绪言坐在亭里。
  段绪言问:“真把人撵走了?”
  “没弄死算我心好了,”柳芳倾磕着手边瓜子,“今晚难得,喝几杯?”
  “喝不了,我还要回宫,顶多陪你吃顿饭。”
  柳芳倾笑了声:“那还要谢公子赏脸了,百忙中还能抽空敷衍我。”
  段绪言回道:“客气,敷衍你,我最在行。”
  两人以水代酒,碰杯笑了笑。
  段绪言搁了水杯,目光追着丁甚,道:“这几日替我多留意丁母,大理寺贴了税银案的告示,她若看到了,就该知道丁耿的事了。丁母就怕给旁人添麻烦,要知道丁耿犯了这等罪,恐怕也不会在这儿多待,她一走,我也就没有来风颜楼的缘由了。”
  “还以为你有多关心他们呢,”柳芳倾喟叹,“果然,心肠硬的人,连帮人的理由都冷得很。”
  段绪言说:“你也可以当我好心,多个人误会我乐善好施,功名簿上还能留一笔。”
  “那到时公子记得添带个柳芳倾的名,也算我没白出力。”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别过头,向夜空看去。爆竹声响,风自北方吹来,却迟迟不向来处归去。
  岁暮天寒,又是一年旧光景。
  ——
  街上红纸遍地,均是炸散的爆竹,硝烟味浮动着也未吹散,家家户户皆已闭门团圆,道上俱是喧嚣过后的冷清。
  段绪言正在回宫途中,远听前方车马驰来,他特意往旁侧绕行,那马头却偏生朝他转来。
  轱辘与马蹄一并作响,震得地面碎纸乱扬,段绪言侧站道旁避让,只听马夫扯绳一呼,车轮正往他袍摆扫过,碾了石板。
  车身方才在他身侧停住,车窗的帘已挑起,刘客从倚窗投来一眼,掐着细调:“属实久日未见了,九伶啊,你便是半点都不想我。”
  段绪言眸色稍暗,抬眼间端起笑意,轻声道:“是公公啊。”
  车停在巷角,路上鲜有人烟,刘客从便叫他进车坐着,一双眼狼虎似的审着人。
  段绪言着实不喜欢被人这样打量,先开口道:“早知是公公,我便先来拦车了。”
  “若真知道是我,只怕你避嫌都还来不及了,”刘客从颇有深意地说道,“毕竟那日在风颜楼的事,光靠你我配合演的那一出,阮青洲也不会真的信吧。”
  知道刘客从起了疑,段绪言倒也不慌不忙,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公公能坐上督主之位,定有过人之处,怎会因我倒翻酒水,就遣人将我拖至后巷教训。当时事出紧急,这个临时编造的说法只能应付一时,事后追究起来还是难以说圆,太子对我可生了不少戒心。”
  “生了戒心又岂会与你上街闲游,逍遥自在,”刘客从盘着手中核桃,一双眼直盯着他,“你们带着的那个孩子,好似是原先萃息宫一名宦官的胞弟?”
  齿间暗暗磨了一遭,段绪言缓缓抬了眼,眉间阴厉转瞬便被藏起。
  “公公果真手眼通天,何事都能通晓,但我就不同了,在东宫求生,时刻都在太子的眼皮底下,我总要有个能出宫的正当理由,才好和公公通风报信,不是吗?”
  刘客从不置一词,只同他笑笑:“原是为了这个才养了那黄毛小子,但有个孩子还能顺带哄哄阮青洲,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段绪言冲他一笑:“公公谬赞。”
  “不过我说,九伶啊,”刘客从亲昵地唤了一声,“往后自作主张时,也要记得同我说一声啊,不然误会了怎么办。”
  “误会什么,公公不会以为,我心都跑了吧,”段绪言坐得散漫,眼底生出点滥情,“说到底还是怕风颜楼闹的那出会耽误公公的千秋大业,我便一心想着要取信于太子,都忘了公公要呷醋的。”
  真是秀色可餐,刘客从饶是不想轻信他,也还是动了点心思,一只脚慢慢脱了靴,磨蹭着往他小腿上够去。
  “都知道我呷醋了,你要怎么取悦我?”刘客从说得狎昵,脚偏往他大腿上去,目光这才顺带瞧见他手里还拿着包东西,就掖在身侧。
  他伸腿往那处够去,见状,段绪言挪了手,恰好避开了他那一碰。
  刘客从略觉扫兴,道:“什么东西需要藏着,还不让人碰了。”
  段绪言说:“一点青梅干而已。”
  刘客从蔑笑:“阮青洲这般亏待你,到了年夜都不给挑点好酒好肉吃着,就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东西,留着做什么。”
  言罢,他就要踢过去,却猛被抓住了脚踝。
  段绪言不悦地暗嗤一声,转眼挂上假面同他言笑:“还是留着吧。”
  力道失了点分寸,一下捏得重了,刘客从猝然收腿,却被朝外拖了一把,反还觉出些想要的刺激感。
  就当是图个乐,他带着宫宴上的醉意,反坐上段绪言的腿,更甚想要蹭着那面颊落下一吻,却被段绪言稍一侧脸避开了。
  段绪言冷了声:“公公应当知道,我不喜欢这样。”
  刘客从笑了笑:“野崽子傲成这样,酒肉送到嘴边,你都不吃?”
  段绪言虚情假意道:“好酒好肉只有在公公府上吃才有滋味,只可惜眼下宫宴已散,太子一回东宫,嘴边的酒肉我也就吃不着了,所以只能盼公公大业可成,到时再分我几口好羹尝尝了。”
  一算阮青洲这时应当已经到东宫了,他也不能不放人,刘客从增了些恼意,不甘地隔衣勾着他的胸膛。
  “想尝甜头啊,应当也快了。”
  

第33章 试探
  段绪言回宫后先换了身衣裳,可稍往指上一嗅,还能闻到刘客从身上的香粉味。
  因着净了身,太监身上总有一股难掩的臊,刘客从自当厌极了这味道,所以每日都抹香粉盖着,一触一碰间,往他身上都染了些。
  段绪言不喜欢香粉味,将手送到清水里搓了几遍,又捣了些皂角搓抹,方才将那味道洗净了。如此一耽误,他再去寻阮青洲时都到了亥时。
  找到人时,阮青洲正侧躺在中庭的桃树旁小睡,身也蜷着,看着都安宁。
  东宫中庭留有块空地,专用来栽桃树,入冬后桃枝都零落成了枯枝,直至春时方才会生出花苞,因而此时仍是满庭的髡树。但今日段绪言出宫前特往树上挂满了灯,烛火一点,随着暗下的天色,便显得满树都生了荧光,忽闪得漂亮。
  阮青洲在光下睡得安稳,应是宴上喝了酒,面颊都带着晕。段绪言朝人走近了,蹲身替他收了收身外罩的氅衣,就见那眼睫稍稍动了几下,睁开的眸子便带了光。
  见他醒了,段绪言轻声道:“殿下睡在此处,不怕受寒?”
  阮青洲说:“循着灯来的,喝了点小酒才犯的困。”
  阮青洲沐了浴,身上兼带些澡豆味和极淡的酒香,在他起身时段绪言便嗅见了,颇有种在浴池边品着桃花酿的意味。
  挂了几树的灯还亮着,占了大片视野,阮青洲眼还惺忪,蓄满微光,又缓缓看向他。
  “听闻是你挂的灯。”阮青洲说。
  段绪言与他轻笑:“想着殿下上元节要与皇室登高赏灯,又不在宫中,奴才存有私心,便想在今夜一并把节过了,只是眼下灯燃得太久,瞧着都不比最初亮堂了。”
  段绪言观灯半晌,起身将怀中剪纸取出,挂于灯罩处。经光影衬着,纸上图样便显得生动,舞龙狮、逛灯会的景象似能跃然而出,配上满树明光,叫人心暖。
  “元夕未至,见不到当夜盛景,奴才便让楼中手艺最好的邱娘剪了几幅图,也当是身入其境了。”
  “也算热闹。”带些微醺,阮青洲浅笑,侧坐在树旁搭着额,渐眯起眼来,再见眼前那人走近蹲下身,便也抬眸与他对视着。
  段绪言说:“殿下可以多笑。”
  尚余些怔神,阮青洲与他错开视线,渐垂了眼,却听几声窸窣响动,便有清香朝鼻下涌来,嗅着时舌根都觉出了甜。
  阮青洲往他手间看了一眼:“嗅着像是青梅。”
  “是青梅,”段绪言展开手中油纸,笑了笑,“青梅酸涩,但丁母赶在三伏天时晒制成干,添了甜香。奴才尝过两块,觉得殿下会喜欢。”
  闻言,阮青洲微俯下身子,嗅了嗅,才拾起一块入口,却有两指伸来,轻轻捏高了他的下颌。
  仰头那瞬,四目相对,阮青洲一时怔愣,段绪言却已浮起笑意,指腹自他下唇轻扫而过,将齿间咬着的梅干取走了。
  “奴才知道规矩,待明日送给掌事验过后,再给殿下尝。”
  唇齿间残留一点甘甜,阮青洲合唇轻抿,侧首避开触碰时,软唇却无意蹭过那指尖,余下了极轻的一道触感。
  有些发痒,段绪言蜷了手指,麻意便往掌心里蹿。
  “殿下喝了酒。”段绪言说。
  “赴宴总要应酬,避不开。”阮青洲如何都觉得热,只轻攥袖袍,坐直了身。
  段绪言半跪在他身前,又背着光,最是看得清他的神情。见他那模样带有几分紧促和仓皇,段绪言腾出些余力来观赏,莫名觉得兴味十足。
  他带着这种赏玩的意趣,说道:“殿下尝过青梅酒吗,丁母酿了好几坛子,奴才下回可以给殿下带。”
  “不必麻烦,”阮青洲转过话头,“不过提到这个,鲜有人知丁家母子就在风颜楼,如今税银案尚有疑点,丁耿卷入其中,难说他们母子二人往后会否遭到牵连,且先对外瞒着他们的身份较好。”
  丁耿已死,案子也没法由他继续查下去,阮青洲还关心他们的安危做什么?
  段绪言总对这种程度的善意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试着多问了一句:“这个案子,殿下还会继续查下去吗?”
  阮青洲问:“案子已结,为何还问这个?”
  “刺杀殿下的不是另有其人吗,”段绪言说,“丁耿奉命将章炳妻儿的尸体装入箱中,任锦衣卫发现,所以至少在那一晚,高仲博是希望章炳向锦衣卫招供的,但奇怪的是,次日又有人来灭章炳和丁耿的口,若让章炳顶罪是他们原先的计划,高仲博何必多此一举杀他妻儿,逼章炳供出自己?再想丁耿醒来后说的话,高仲博的死似乎早就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奴才斗胆猜想,高仲博虽有同伙,但那人很可能并不知晓高仲博想做什么。殿下应当也想知道,高仲博与谁为伍,又有何目的吧。”
  阮青洲没有即刻回答他,神色渐也平静下来,再一挪眼,视线自然而然地从他身上扫过,出神那般逗留了很久。
  “你记得高仲景吗?”阮青洲突然问了一句。
  段绪言道:“记得,高家二公子墓里埋的是副空棺,但此事似也并未传开,大理寺没有一并查清吗?”
  阮青洲说:“我让赵成业把此事压下来了,不外放消息,对大理寺也只称是高仲景的尸骨及陪葬品失窃,所以这桩盗墓案也就可以由锦衣卫继续查办。”
  “殿下不放心大理寺?”
  “不是大理寺,是交由大理寺之后,能干涉查案的就不仅仅是锦衣卫了,但我还想知道,高仲博甘愿替死的缘由,是否与此有关。可碰巧的是,如今高府的下人均是在三年前被换来的,高仲景之事问不出所以然。”
  阮青洲止了声,看向他。
  “说到这里,你能清楚我在顾虑什么吗?”
  那双眼中多了种试探,段绪言敏锐地觉察到了,却坦然地将匿在丛林里的身躯暴露给他。
  段绪言说:“高仲博身为朝中二品大官,理应不会在权势上受到胁迫,但他家中仅有一个胞弟,高仲景又是高家太夫人搏命诞下的,所以他替人戴罪最有可能就是为了高仲景。而高仲博特意更换府中下人,如此欲盖弥彰,反倒印证了三年前高府中确实发生过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秘事,所以高仲景假死入棺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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