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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净身——by不道不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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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回想起来,当初柳允取得图纸后也未多言,他确实不太清楚柳允是从何夺来的布防图,但就如赵成业所说,图纸仅存放在工部和兵部,面前的这张盖的是兵部的官印,只能说明当年被撕毁的是工部存的图纸。
  可高仲博分明是工部尚书,这张兵部的布防图,为何会出现在高仲景的牌位里,当年工部那张完整的军事布防图,又是从何而来?
  段绪言说:“所以这张布防图若是真的,便证实当年那半张图纸实则是从工部遗失的,但当时有人暗中调换了两张布防图,将罪责推给戴千珏,如此一来,戴千珏私通北朔一罪是凭空捏造,克扣朝廷拨款的罪证也有可能不实,那么戴千珏便是遭人陷害,蒙冤而死。”
  阮青洲点了点头:“是这个说法。当初那半张失窃的图纸不仅打散了关州军防,还关系着关州军民及戴家全族的性命,如今这张布防图现世,真伪尚未可知,在明晰高仲博埋下这张布防图的用意及高仲景与此事的关联之前,不能轻易断定真相,所以,为了防止有心之人再次寻机脱罪,最好不要向外透露任何消息,也暂先不能上报父帝。”
  说完,阮青洲再又垂眸沉思,眼前却有一指伸来,朝他眉心抚去。
  “殿下又蹙眉了。”段绪言指腹微暖,抚来时带着点柔软的温,阮青洲稍有一瞬的滞然,竟也由他这般亲密地抚着,将那眉头舒平。
  “殿下,方才——”尉升跨步进了门,见到两人时方觉莽撞,忙咳了几声,才低头行了礼。
  段绪言动作顿停,阮青洲也倏然醒过神,他抬指轻推开前额那手,问:“何事?”
  尉升后知后觉出怪异,抬眼别扭地看了段绪言好几眼。
  “那个,是风颜楼的人到宫门处托人传话给严公公,属下就猜到他在殿下身旁,”尉升又咳一声,“严九伶,随我出来一趟。”
  阮青洲道:“若无不便,在这儿说也是一样的。”
  “那属下就不绕弯了,”尉升直说道,“风颜楼的人说丁甚不见了。”
  ——
  丁甚是在后院丢的,听闻是自个儿在院里玩着球,结果圆球一滚,弹出了后门,他跳出去寻,便再没回来。
  风颜楼今日开门营着业,将近晚饭时来的客便多了,大伙儿自顾自忙着,丁母也在后厨帮忙,想着平日里丁甚也都是这么在院里玩,瞧他出门捡球,谁也没太留意,结果再想起时,人都丢了近半个时辰。
  天还落着雨,丁甚撑的伞便翻倒在后门外的地面,丁母本就病弱,看到那景象吓晕过一回,由人看顾着躺在房里。
  眼下那把伞被人收起后靠放在门边,柳芳倾看着那处,脸色肃得厉害。
  “怎么样了?”柳芳倾沉声问道。
  “没听见什么官府抓人的消息,城东已经找过了,弟兄正在城南城北寻人,现在还剩城西……”
  “我去城西。”一声传来,继而段绪言迈步进门,周身夹带着湿冷。
  “你继续打听各方消息,一有变动,即刻向东家禀报。”
  “是!”那人抱拳出了门。
  段绪言看了柳芳倾一眼,又将转身出门,走前却顿足侧首,半脸都透着冷厉。
  “我以为这么多年了,风颜楼的人不至于犯下这种低等的错误,”段绪言冷着声,“刀不知磨,都生钝了。柳东家惜人爱人固然是好,但劳思逸淫,莫要让他们忘了自己是什么人。”
  ——
  雨落街巷,地面溅起的水珠湿了衣摆,段绪言快步走出门,伞檐浅浅一抬,目光便穿过雨幕,停在了不远处的马车上。
  车帘已掀,露出的手腕被溅上雨点,骨节分明得漂亮。
  阮青洲自车中露出半身,一双蓄水似的眼就这么看过来:“雨天策马不便,上车吧。”
  车至城西时,周侧落了一地黄纸,雨天道上行人零落,寥寥几人撑伞踩过,脚下黄纸便被水泡得稀烂。
  三人下了车,段绪言连连问过几人,可一听“孩子”这词眼,行人皆是惶恐着摆手避而不谈。
  “一瞧你们几位就没住在这片。”在街边收摊的老翁看了他们许久,无意地提了一句。
  几人对视一眼,朝那摊位走去。段绪言问:“老人家何出此言?”
  老翁说:“雨仁观那事闹得可不小,没听过?”
  段绪言道:“先前是听闻城西渎神之说,有人请来道士做法,看来还确有其事,但这与我们寻人有何干系?”
  老翁长叹一声:“谁让你们丢的是个男娃子呢。”
  老翁抬起推车便要离开,尉升先一步用脚抵住了车轮,往那板车上放了块碎银。
  尉升道:“知道您做小本生意难,我们寻人也不易,劳您帮人帮到底,就同我们说说,男娃子怎么了?”
  “男娃子的阳气最纯啊,”老翁说,“那道士说了,神像被毁乃是邪气冲天之故,因而旁侧百姓皆染病难愈,可修补的神像神力受损,要想相安无事,便要把活生生的男童扣在棺材里头,凑齐十副棺材,往坟地上摆个一天一夜,号称压邪。”
  尉升问:“真有人这么做?”
  老翁说:“谁愿自家孩子受罪呢,但这病反复发作,闹得慌啊,还真有那么几户人家舍了孩子,倒真有效!可没过两天,这病又来了,但人家道长说了,压过邪的男童不能作数,十个男娃子呢,他们忙着寻啊,谁知现在寻到的是不是从哪处掳来的呢。反正啊,在这一片,碰到个没人看顾的男娃子,多半都是给带去压邪了,你们这么找,指定找不着。”
  此事实在无厘头,寻男童入棺,这种做法有什么意义?况且风颜楼在城东,和雨仁观相隔甚远,要寻男童怎会寻到那处,若丁甚真是这么丢的,那便说明,拐走他的人是专门冲着他去的。
  可是知道丁甚下落的人,除了阮青洲、尉升和风颜楼的人,就只剩下……
  刘客从。
  段绪言眉眼又沉了沉:“那些被选中男童会送到何处?”
  “雨仁观啊,不过今日这雨下的,嘶,应当还没来得及抬棺出城,你们不妨去瞧瞧,兴许还能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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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千珏(jué)
  

第36章 棺中
  城郊,道观隐于湿雨中,坐落在崎山脚下。
  正殿烛火不灭,砸毁的神像早已被人清扫净了,唯剩空落的台座映着泛泛的光。
  冷雨初停,风仍带寒,一阵扫过堂中,吹得棺中孩童惊寒,可指尖方才跟着动了几下,口鼻处便被蒙上了手帕,不多时,将醒的人就又失去了意识,犹似一具留着余温的尸。
  丁甚也有些醒了,最先动的却是眼球,听着有人在身旁走动,他自半梦半醒间撑出道眼缝。可身子仍旧瘫软,他动弹不得,也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就知身侧围着的大抵是一种发潮的木头味,他很不喜欢。
  远见棺中孩童撑了眼,一道士行来,将手中帕子熟稔地往他面上盖去。迷药一吸入鼻中,丁甚双眼沉重,再又昏睡过去。
  住持身着道袍,手捋拂尘,立于殿中扫视,目光停顿至最后一副棺木上时,方才命道:“雨天不误,盖棺。”
  棺盖一合,声更沉寂,道观霎时增了几分阴冷。
  “叫孩童亲眷和抬棺匠都留在客堂等候,戌时一到,即刻动身。”言罢,住持转身离殿,所余道士接连去了客堂。
  正殿仅余穿堂风声,红烛生被吹灭几盏,忽有人影闪过,袅动的轻烟随之扑散。
  听得一声闷响,厚沉的棺盖被人推开,稚童的面容露出,那人伸手过去探他颈部的脉动,正欲将丁甚托起时,身侧却有一掌扫来。
  那人敏锐地侧头避过,抬手格挡时顺势缚住对方手臂,另一手当即往身旁的脖颈砍去。
  手刀就往喉间抡来,尉升眼眸一动,举臂拦下,五指借势自那人手背绕过一圈,将他腕部扣死。
  如此对了几招,两人互擒双手,正面相对。尉升这才瞧得真切,面前那人身量与他相当,戴着半副面具,一时辨不明样貌,但觉这人手脚孔武有力,便是在锦衣卫里也难寻对手,他难不起疑。
  眉头轻蹙,尉升抬腿朝他腹部顶去,那人撤手闪避,绕至尉升身后。尉升反应极快,一记肘击,逼得那人侧过身。
  这一侧身,面具恰正对上了尉升伸来的手掌,那人眼神微变,向后倾身躲开,可尉升攻势逼人,手掌转过方向,再朝他面上袭去。
  就在指尖与面具将触的那刻,一手拦在两人之间,竟接下了尉升使来的力道,将那腕部生生抵了回去。
  两人一齐转眸看去,段绪言神色不动,只悠悠地推回了尉升的手,道:“二位尚可收手,说不定是误会一场。”
  尉升这才收力,拍了拍手掌,带着些犹疑问道:“认得?”
  留君欲言又止,沉默地朝后退了几步,背靠棺木,抱臂站着。
  “是柳东家先前招的护院,”段绪言同留君对看一眼,反问他,“对吧?”
  留君面不改色,只应了声:“嗯。”
  尉升没再说话,只打量着那人,留君淡然地迎着那目光,又是一语不发。
  另一侧,阮青洲已自台座后方现身,行至被推开的棺木旁,亦是伸手探了探丁甚的脖颈,才把人从棺中轻轻抱出。
  尉升上前去接,丁甚睡得正熟,一整个瘫着蜷在他怀里,软软的小小的。尉升没同小孩打过交道,只垂头看了几眼,就莫名地不好意思起来。
  可再转头一看,阮青洲已自行跨进棺中,坐了下去,尉升脸色大变,忙不迭地走上前。
  “殿下要做什么?”
  阮青洲只平静地躺下身去。
  “帮我合棺。”
  ——
  戌时到,锣声一震,黄纸扬撒入天。
  “三魂聚阳气,七魄招英灵,大道开一路,凶邪逃散去——”
  微濛细雨停后,夜色更是瞑然,茫茫雾气中,棺木聚为一列,自雨仁寺抬出,向城外缓缓行去。行人忙不迭地退避开,仅有送行者被拦在寺门,哭嚎隐隐作响。
  阴云压下,天幕沉暗,郊外几点灯火于山路间悬动,又随步履晃荡,闪着烁烁烛光,映得道旁树影诡邪。
  山路湿滑,这第十副棺材越扛越觉得沉了许多,抬棺匠肩头酸痛,脚下步子时而踉跄,踏上空平坟地后,解脱一般将棺木陈放在湿土之上。
  领头的住持挥动拂尘,用手往尘尾一捋,自袖中取来黄符,口中念念有词。
  靠近烛火的那刻,符纸猛地燃起,自半空划出几道火光后方被掷向地面。
  “夜半不寻人,闻声不应人,要往前路走,去时莫回头。”
  周遭寂静异常,住持的话声被衬得愈加明晰,反还添带些毛骨悚然之感,直至风来灯灭,火光暗了大半,旁人终于惊悸着后撤了几步。
  住持侧看众人一眼,沉声道:“走。”
  这些抬棺匠纵是胆大,活了大半辈子也是头一回在夜间抬棺进坟,一听可以走,赶忙跟着大队往原路退回,一路也不敢左顾右盼。
  听得外侧足声已散,棺中,阮青洲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可稍一动,便要与身上那人相触。
  这棺材本就狭长,宽度仅能容一人平躺,段绪言随他进棺后,顶多就只能撑臂压在他身上。
  阮青洲本不同意他跟着,可来不及赶人,那旁道士便往正殿行来,尉升只好妥协着盖了棺。再之后,这两人如此挤在一副棺材中,被抬了一路。
  稍遇颠簸,身躯紧贴着相蹭,段绪言撑久了身子,跟着挪动几下,双肘正好压住了阮青洲的发。
  直至棺身落地,旁人已散,阮青洲侧过头动了动,段绪言反应过来,才抬了手肘,将压着的发丝轻轻顺开。
  “手肘隔着衣衫,迟钝了些,殿下若是疼了,可以说出来。”
  “嗯。”阮青洲轻应一声,就觉那人靠得近,呼吸之间,气息便如轻翼扑动般打在耳边,痒得发热。后背就要渗出汗来,他再挪动身子,让凉气往下钻了些。
  衣衫摩挲间,棺板似是接来几滴坠雨,水声一入耳,阮青洲出浴时的朦胧之景浮现脑海,段绪言感受着他的挪动,吞咽几许,指尖却念着肌肤相触的温热,总想摸见点什么。
  他情不自禁地俯近了一些。
  本就交缠的气息愈渐亲密,添了些难以言明的暧昧。直至身躯间的热再散不开,阮青洲伸手扶住那人不断压近的腰身。
  “你……”阮青洲说,“若是累了,我可以和你换一侧。”
  眸中带起些笑,段绪言问:“殿下想在上面?”
  阮青洲说:“也不是,看你。”
  段绪言一顿,微笑道:“上下都挺累的,不过换个姿势也好。”
  “那便换吧。”阮青洲扶着棺壁,侧过身子,给他腾出躺下的空间。
  段绪言侧躺下去,半身却都还压在阮青洲身上,两人腿也相缠,在这逼仄之地如何都抻不开。
  棺身上仅有的几处小孔用以透气,泄不进光,段绪言看不清什么,只知阮青洲的气味近在咫尺,他似乎对此有些上瘾,只要一呼吸,就痒得想去碰。
  又过些时,指节在触碰中扫过衣袂,隐约可辨出阮青洲的身形,再听两人交错的呼吸,段绪言没了耐心,躁得使力一蹬,险些将那棺盖踢开。
  寂静中惊起这么一声震响,阮青洲忙抬腿将他踢高的脚压下。
  生怕惊扰什么,两人在那阵余声中纹丝不动,确认无虞后,紧绷的神经方才放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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