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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净身——by不道不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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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又吹过,发丝贴往面颊,阮青洲垂眸片刻,伸指接过长箭。
  “也好,不过言传,”阮青洲轻抬眼眸,冷视前方,“确实不及身教。”
  阮莫洋鸷视那处,莫名觉得紧张,就见阮青洲垂下手臂,将箭搭在了弓上。
  阮青洲说:“其实再精的箭术归到最后,也不过是十二个字。”
  段绪言一唱一和:“是哪十二字,还请殿下赐教。”
  箭羽夹在指间,阮青洲持弓后迈一步,迎风站立着。他沉声道:“沉臂,推弓。”
  早春寒意浓,利箭一上弦,便衔了冷光,阮青洲凝望箭头,足下蓄力,左手握紧了弓臂。
  “扣弦,开弓。”
  三指勾紧弓弦,就欲抬臂起势,阮青洲眼底一沉,张臂拉弓,箭头倏地抬起,自弓臂处缓慢放落,却直直对准了阮莫洋。
  被那尖箭一指,阮莫洋难以置信地收紧十指,眯起了眼。
  “瞄靶,”阮青洲冷着脸,三指扯紧了弓弦,淡声道,“放箭。”
  话落,身侧侍从挡在阮莫洋身前,众人刹那间合紧了眼。就听一阵长久的死寂,马于原地顿足,抖着鬃毛,将一身马具晃得响。
  神思稍滞,阮莫洋睁起眼,就见阮青洲立于原地不动,拉开的弓仍架在手中,但利箭未曾离弦,已是垂搭在了阮青洲指间。
  阮青洲放了空弦,稍稍松指,箭便自指间落到了地面。
  “箭法不精就该多练,不若再因一时疏忽看错靶子,就叫惹是生非了。”
  阮青洲将弓抛往尉升手中,再未多言,领着身侧的两人,一路不停地走远了。
  

第46章 青梅
  跑马时颠出了一身热汗,半途上经风吹着,又觉出了冷,阮青洲回宫后最先进了浴堂,待热气一腾,身子往水中浸去,摒了寒意,便也舒畅许多。
  直至窗外日色渐淡,阮青洲就要出浴,他伸手往衣桁够去,才发觉那衣桁被人挪过,竟比原先远了五尺有余。
  着实取不到衣物,阮青洲只好赤身出了浴桶,可一遇上寒气,冻得他齿间都打颤。直至用过晚膳后,身子回了暖,宫人却无端递来暖手的手炉,阮青洲没多问,也就接了。
  宫人说道:“严公公嘱咐了,早春天寒,殿下手凉,万不可再受冻了。”
  阮青洲看着新换的布罩,问:“原先的布罩还能用,为何要换?”
  宫人说:“严公公说布罩用久了要染灰,得趁这几日洗洗晒了,所以特让奴婢换了只新的。”
  阮青洲没答话,转身进了书房。可书册经人整理过后,连位置都变了样,昨日才读了一半的书他如何都寻不见,再举灯细寻,才发觉那书册就夹在书架最顶层的旮旯里。
  他踩梯取下书册,便先寻了掌事问话:“今日谁打理的书房?”
  “回殿下的话,原是排了小李子来的,但这半月以来书房都是由严九伶一人打理,小李子摸不准殿下的习惯,严九伶便主动来领了这差事。”
  “他人呢?”
  “应是在屋里歇着,殿下要……”
  阮青洲将话接过:“跟他说,养好伤之前,别再来见我。”
  让掌事退下后,阮青洲翻着书页,再看也是心不在焉。他捏了捏额心,便独自披衣回了寝殿。
  床褥是新换的,午后应是铺在中庭晒过了,阮青洲赤脚挪进被中时,还能觉出其中带着的余热。
  他躺下去,躺久了,便会想到炎夏时的栏场。苍穹下,马蹄溅得尘泥四飞,烈日灼烤着脊背,热汗自手心渗出,磨湿了缰绳。
  风是热的,闷得口鼻难受,他被汗迷了眼,只觉得酸涩。左右都看不清前路,他便收着缰绳,想慢下一些,可胯下马匹奔腾不止,踏土飞驰,又忽地扬蹄一挺,他在颠簸中翻落,就要往下坠去。
  身子猛然失重,阮青洲浑身一抖,整个惊醒过来,手间像是抓住了什么,下意识地就往怀里带。
  就觉着被清冽的气息扑了满面,阮青洲再缓过神时,段绪言已压在上方同他对视了半晌。
  “殿下做的什么梦?”段绪言轻声问着。
  阮青洲恍惚片刻,渐渐冷下声来:“谁允你进来的,掌事话没带到吗?”
  “就是听闻惹怒了殿下,我才要来当面请罪,”段绪言垂眼看了看自己被攥紧的双臂,笑道,“但殿下拽人可真疼啊。”
  阮青洲这才意识到,即刻松手推了人。
  “出去。”阮青洲说。
  段绪言轻笑,悠悠地靠坐在榻侧:“没我在旁侍奉,殿下看着不太适意。”
  阮青洲坐起些身子,倚枕看向他:“你闲着恼我,这下不是正合你意吗。”
  段绪言装傻:“我做什么了?”
  阮青洲淡淡地瞥了一眼:“浴堂的衣桁是你挪的?”
  段绪言笑起来:“备热水时挡路,挪开方便。”
  阮青洲:“手炉外的布罩缘何要换?”
  段绪言:“罩在手炉和汤婆子外头,难免沾灰沾水,需得常换常洗。”
  阮青洲:“倒腾了大半个书房,把书册藏得挺深。”
  段绪言:“殿下随时可以唤我来寻。”
  阮青洲扯过枕头,向他砸去:“强词夺理。”
  阮青洲刻意扔偏了,那枕头只是擦着段绪言的手臂,摔到了床尾。段绪言往手边看去,捡来软枕,抱在怀中捏了捏:“分枕而眠,寓意不大好,殿下往后换个别的扔。”
  阮青洲闭眼平着怒,不与他拉扯:“胡言乱语够了也该走了,我不留人。”
  “可北镇抚司今日出了些事,殿下不想听吗?”
  阮青洲没看他:“说。”
  段绪言便也直言道:“是赵同知遣人送来的消息,说雨仁观监院管献撞墙自尽,人是酉时从诏狱里抬出的,其余道士先被控住了,但嘴咬得太死,还是问不出别的。”
  说起正事,阮青洲语气缓了不少:“看来雨仁观里的人都是以道士身份作为幌子的死士,就算没了你,替死鬼也照样有人来当,这一点刘客从倒也想得周全。”
  说着,阮青洲朝段绪言打量了几眼,道:“这些事向来都是尉升来报,怎么不见他?”
  窗边一抹孤影微动,继而传来一声:“殿下,属下在门外。”
  尉升本是和段绪言一道来的,但他没想到那人这般不守规矩,也不通报,轻易便推门而入。尉升打死也不肯坏了规矩,执意在门外候着,最后只等来冷冷的闭门声响。
  进不了门又不敢出声惊扰,尉升只得一人在外头吹风,结果行至窗外却听见里头的吵嘴声,他想听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听,听着了又觉得那两人的关系古古怪怪,越发觉得不对劲,再听里头说的什么“分枕”、“留人”,尉升眼瞳微震。
  该不会是!总不会是?!
  他不安地踱着步,怎么都觉得今晚这夜风,真他娘的冷!
  “赵成业可还说了别的?”阮青洲又问一声。
  尉升忙侧头向着窗口,答道:“暂且没有了。”
  冷风吹晃灯影,刮过时尤带呜声,阮青洲朝外看了几眼,说:“寒春夜冷,无事便先退下吧。”
  阮青洲正要躺下,一瞥见榻侧那人,立时又补上一句:“顺便把这个人也带走。”
  尉升应了话,兴冲冲地就去逮人。
  窗侧的人影一路往门边穿去,阮青洲揭被侧身躺下,却忽觉身后被角经人掀起,灌进了一股凉意。他回首一看,段绪言竟已脱了靴履,抱着怀中软枕,径直钻了进来。
  等不及赶人,就听门边一点轻响,阮青洲急声喝住了人:“慢着!”
  尉升推门的手一滞,要迈的腿也跟着收了回来,总害怕要当面撞见什么,他不尴不尬地问了一声:“殿下还有何吩咐?”
  阮青洲暂没应他,只用口型对着段绪言说道:“下去。”
  段绪言似笑非笑,将枕头往床榻一放,撑头侧躺着,轻声道:“有事要说,你让他走。”
  阮青洲忍着怒:“有事说事,先下去。”
  料到阮青洲奈何不了他,段绪言摇了摇头。
  忍无可忍,阮青洲轻声骂道:“得寸进尺!”
  闻言,段绪言挪眼看向他的唇,二话不说便翻身压过去。脸一凑近,呼吸灼然对碰,阮青洲登时屏了气,脊背都绷得发紧。
  唇在一寸之余的位置停顿下来,段绪言静看着他,笑起来:“这才叫得寸进尺。”
  再被调戏一番,阮青洲愠色不减,一抬目又对上他那双笑出风情的眼,更是羞恼,他挪了挪身,便想抬膝将那人顶开,却被死死地压住了腿。
  力道不占上风,阮青洲也不是无计可施,他索性抱住那人腰身,借力翻到了上方。
  “殿下?”尉升等久了,辨不出里头是何声响,又试探着叫了一声,听不见回应,就要上手去推门。
  门扉当真敞开道缝,阮青洲当即拉来被沿遮了人,回道:“不用进来,你先退下。”
  尉升不好多问,合起门后又不放心地停在原处等了一会儿,才应声退远了。
  听门外声响渐远,阮青洲正当掀被逐人,却被那人伸臂揽去腰身,整个捞进怀中,放倒在了床榻上。
  被褥遮过头顶,将两人的热息围堵在其间,交混得暧昧不分,阮青洲捏紧了他的手臂,那人却好似不知痛,在昏暗的热气中抱住了他。
  极克制的一个拥抱,段绪言将下巴搭在了他的肩颈上,只嗅了嗅他的味道。
  “早些睡吧,我也该走了。”说着,段绪言撑起身子,揭被下了床榻。
  “今日伤口没流血,也都沐浴更衣了,不会弄脏你。”段绪言说得轻,他将被子掖好,想再抚平枕上的皱痕时,却又同阮青洲碰上了视线。
  没多言语,阮青洲自被中伸出手来,攥住了他的腕。
  阮青洲的手很凉,那股凉意自腕骨上划,推高袖口,停在了泛白的伤口之上,却将碰不碰地,迟迟不敢抚下。
  眉头轻蹙,阮青洲冷着声:“带伤沐浴,谁教你的?”
  眼中带起些笑意,段绪言伸指拉下袖口:“污血干透之后最难擦抹,废了块帕子,但能擦洗的地方都洗净了,如此,总不至于因为太过脏劣,再又让你避着我。”
  阮青洲神色一滞,收回了手。
  “你多想了,”阮青洲说,“我没有……”
  “没有就好。”
  段绪言接得很快,他在烛色里看着阮青洲,微微俯下身去:“我所求的不多,殿下不会避着我就好。”
  他说得低柔,又自腰后取出包好的一截青梅花枝,用帕子垫着,轻放在了阮青洲的枕边。青梅花瓣素白,取笔刷轻扫胭脂,蘸至边沿染出浅红,仅是瞧着,便粉嫩胜似桃瓣,若不细看,总叫人恍惚几瞬。
  段绪言说:“瞧见青梅开了,顺手折了一枝过来,闲时又往上添了些绯红,但捂得太久,瞧着都快蔫了。”
  花香就在枕侧溢开,阮青洲朝着他的方向侧过身来,伸指触上一点玉白,摸见了软。
  “宫中未曾种有青梅。”阮青洲说。
  “所以才想带给你看看,”段绪言伸指挠花,与他碰着指尖,“会喜欢吗?”
  瓣上残余一层胭脂细粉,阮青洲轻抚而过,抹开了淡红,也被勾住了指节。
  热气绕来,稍凉的手指微蜷,有意逃脱却被那人禁锢在隐晦的亲密中拉扯,末了,勾连的两指又是紧紧相缠,暧昧成瘾。
  “会喜欢吗?”段绪言又问一遍。
  交叠的手指蹭过脂粉,已将彼此都染上了花香和淡红,阮青洲不再动,也不再看。
  “嗯。”阮青洲轻声应着,恬淡得如同一场将要化开的雨雾。
  段绪言斜靠床沿,淡淡地笑着,看他。
  “我也喜欢,殿下。”
  段绪言一字一顿,像在说花,又像在说他。阮青洲怔然片刻,轻合眼睫,再没应话。
  檐下寒风突袭,春花凌乱,惊了整夜。
  

第47章 春猎
  三月将至,春日渐暖,隔竹帘泻进的天光带些朦胧的暖意,再等清风拂来,更添惬意,阮青洲就搭额靠在桌案旁。
  许是太累,阮青洲入睡得无知无觉,段绪言来时,也只见他合着眼,书卷墨笔搭在手间,沾了满手墨痕。
  于他指间取过笔来,段绪言方才碰见桌案,阮青洲便已睁了眼眸。
  “醒了。”段绪言轻声道。
  阮青洲睡得不算深,醒时缓着呼吸,懒懒地“嗯”了声。也未觉指间染了墨痕,他抬手要碰眉头,忽被握住了指尖。
  怔然中,两手还悬在眼前,阮青洲尚未回神,段绪言已腾出两指,替他揉了眉心。
  “头疼?”段绪言问。
  阮青洲后知后觉地嗅见了墨味,才将他的手掌轻推开来。
  “墨水似是未干,你若蹭上,还是早些洗了吧。”话间,阮青洲已起身,径直走向屏风后。
  面盆盛着些凉水,双手浸过水面,墨渐晕开,阮青洲轻声搓着指腹,静了半晌,却有一双手自身后圈来,入水攥住了他的掌心。
  段绪言不知何时绕过了屏风,搂来时紧挨着他的后背,热气已将空隙都填满。
  阮青洲不禁蜷了十指,段绪言却毫无顾忌地抚进他的指缝,始终一语不发。水墨交融间,相错的手指似乎总有种缠绵,却还保留着分寸,只是挨近的身躯会生出驱不散的热意。
  阮青洲觉得逾矩,但也不知自己从何时起便默许了他的靠近,更像是纵容一般,步步妥协着。
  恍惚间,门已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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