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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净身——by不道不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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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芳倾说:“公子不知,这批摆件是从一名朱姓的古董商手中买的,要说这朱庭济朱掌柜,原是章侍郎介绍来的,也是看在章侍郎的情面上,我便同他做了这么一桩生意,谁知今早朱掌柜上门同我交代,称先前那批摆件原是他人定制的,他手下伙计出了疏漏,便送到风颜楼来了。之后他又派人送了批新摆件过来,结果碰上锦衣卫开箱查验,还同人家吵了几嘴,所幸没闹出些什么事。”
  阮青洲保持着分寸,没多看他,柳芳倾倒是看得坦然,继续道:“不过要说这新旧摆件有什么差别,我一个经营风月楼的俗人又不懂这些,也不太在意,但见他将货都送至门前了,还愿出三成的价钱当作赔偿,便同意将这摆件都换下。眼下只差四楼的一间房还余着旧摆件,因白日里住着宾客不便更换,朱掌柜就说今夜再来一趟。”
  “人来了吗?”阮青洲问。
  柳芳倾抬头看了眼上方:“比公子先一脚到的,就在上头坐着呢。”
  ——
  今日风颜楼宾客不多,四楼雅间只有零星的两三间点着光。阮青洲就坐在邻间,听得窗外三两声,便抬指示意段绪言开窗。
  窗扉才开了道口,尉升携来一身寒凉,自窗台轻跃而下。
  “公子,屋内共两人,看装扮应是掌柜和伙计,全程一语不发,听不见什么,但我瞧桌上摆着钱袋,底下压了张字条,像是在做什么买卖,不过现下人已经走了。”
  阮青洲随之出门行至外廊,凭栏俯瞰时,恰能瞧见那两人走至楼底的中堂。
  见那名伙计手中抱着物件,阮青洲对尉升说:“你想办法跟着他。”
  尉升颔首,走得飞快。
  阮青洲若有所思地朝旁看了一眼,恰好此时段绪言已吹灭里间的烛火,朝外走来。见阮青洲看着什么,他便循着那人视线看去,目光最后落在朱庭济方才所在的那间房。
  见屋里仍燃着暖光,他说道:“殿下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去看看就好了。”
  ——
  房门轻合,两人朝四下看去。屋里留了些燃火味,烛台边只剩字条燃尽后余下的灰,边上的钱袋敞着口,被人取走了几锭白银。
  阮青洲自灰烬中挑出一片带墨的纸屑,细看着。
  段绪言就站他身后,从他肩头看过去。
  见纸屑上方留的墨迹残缺,根本辨不出什么,他拨了拨那堆燃灰,问:“殿下觉得这字条上方记的是什么?”
  “俱已成灰,凭空也猜不出什么,”阮青洲将纸屑归位,道,“走吧,钱袋放在此处,他还会回来。”
  段绪言搓净指头的灰烬,应声走向门边,方才摸上门把便听见外廊传来细响。
  眉眼稍沉,他转头拉回阮青洲,低声道:“回来了。”
  目光自房内巡了一圈,段绪言极快地瞥见一处藏身之地,便领着阮青洲躲了进去。
  那是一处坐榻,因铺着的裘皮自榻面耷垂下来,正巧能掩住镂空的榻底。
  可坐榻够长却不够宽,仅能容下一个壮汉的身躯,段绪言钻进之后,阮青洲就算侧着身,后背也还是贴着裘皮,稍一动弹,便要露出端倪。
  段绪言抬腿量了量地面与榻板的高度,那旁门框已被撞出了几声轻响。
  阮青洲绷紧了神,腰身却忽被揽入臂弯,由那人带着翻了半圈。在房门推开的那刻,阮青洲已被箍了腰身,压倒在段绪言的胸膛上,两具身躯瞬时贴得紧实。
  阮青洲不太自在,便撑起身子,与他隔出些距离:“你……”
  后颈又被压下,阮青洲整个扑倒进段绪言怀中,话声亦被堵在了衣衫间。
  “殿下别说话。”
  

第11章 留君
  段绪言说得很轻,气息打在耳后。
  阮青洲侧头避开那点气息,还是嗅到了段绪言的味道,带着皂角的清香和泉水的冷冽,却莫名让人觉得热烈,与旁人口中的“臭太监”搭不上一点边。
  可就算再不排斥,如今这种气味就裹在周侧,着实近得出格,但也当是无可奈何,阮青洲没再轻举妄动。
  又听脚步错响,朱庭济带人跌撞向床榻,直至衣衫稍褪,朱庭济怀中那人在亲吻中出了些声响,两人这才发觉朱庭济带进房中的是一名小倌。
  欢声如浪般涌起,惹出满被褥的潋滟。段绪言对此习以为常,却发觉阮青洲的吐息热了不少。
  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还是一副没逛过柳巷花街的清高样,如今同他掖在榻下听着风情,俨然像只误入虎穴的羊。段绪言起了些兴趣,就想挑逗他。
  “殿下……”段绪言想搭话,可话声压得低,便全靠气息出声,那点热意自嘴边散出,吹到耳后就让人发痒。
  “噤声。”阮青洲颇带些紧促和羞恼,及时让他闭了嘴。
  那旁地面踩声响起,情浪直往这边拍来,撞得坐榻轻移,瞧耷着的裘皮被人踢了一脚,阮青洲登时缩回撑着身子的手,却因失了力,半个身子都扑倒进段绪言的胸膛上。
  胸膛相贴的那刻,脸颊处掠过一点温热的触感,阮青洲转眸看去,一时竟与段绪言鼻尖相蹭,唇角相对。
  鼻息对碰,漫出了热。
  恍然间得知颊边的那点触感从何而来,阮青洲仓促地撑肘起身,后脑却隔着那人的手掌撞上了榻板。
  段绪言护着他的后脑,把人往下按了一些。
  “殿下当心,别乱动了。”
  话落,倏尔上方两人往坐榻压下,头顶一声闷响,直将阮青洲往他身上压来。两具身躯顿时贴得密实,段绪言只觉身上又重了些,箍在阮青洲腰后那手已挨着压弯的榻板,承了些上头的重量。
  段绪言这才发现,柳芳倾这厮为了省钱买的不是实木,这榻板是用薄竹片钉起的,再加之朱庭济长得壮实,一使力,竟将那坐榻底下的竹片压塌了。
  柳芳倾你真是我大爷!
  段绪言心中暗骂,可上方响声更浪,那榻板晃动不止,压着他的手臂和阮青洲的后背,引得他二人也跟着微微动了起来。
  经这磨动,阮青洲更是热得厉害,段绪言自当感受到了,有火正从阮青洲的腹下燃起、升高,抵着他,都抵热了。
  热的要命。
  段绪言隐忍着,可热气好似全数压在他身上,再又受着身上那人被动的磨蹭,他也难受起来。是种被撺掇起来的欲念,不可控地往腹下蹿去,混着暧昧、热意,还有……阮青洲的味道。
  段绪言咬了牙关,屏住些呼吸,便用力抬臂,想将那榻板向上怼去一些,可他一使力,便把阮青洲的腰也一同掐紧了。
  阮青洲不经碰,由他掐着,竟不自觉地颤了身。忍着的喘息压制在喉间,随轻颤不自觉地逸出,很轻微的一声,偏就传到段绪言耳边,诱得他连呼吸都重了些。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段绪言勒紧那腰,使力抬起腿来。
  在一切难以遮藏之前,他顶出些挪身的余地,便侧脸埋进阮青洲的气味中,跟随上方的动响,带着那人翻了个身。
  阮青洲猛被换到了下方,恰时坐榻上的两人也换了地。他懵然地看着段绪言,那人已撑起身子与他隔出了距离。
  “殿下的头发搭着奴才的脸了,有些痒。”段绪言抬手替他将头发拨开,手指触到耳尖时,却又记起了放灯那晚看到的淡红色。
  桃瓣一样,又想用手捻开了。
  这么想着,两指轻夹起耳垂,便像合齿叼咬着一般。他借着感知到的温度,能想象此刻这双耳朵红得滴血的颜色。
  阮青洲果不其然地惊动了一下,像只惊慌的兔子,强行镇定又无处可躲。
  段绪言将笑意匿在昏暗中,又把呼吸递到他耳边,一阵一阵,又轻又痒。
  “殿下很热。”段绪言说。
  耳根确实热得滚烫,阮青洲不想解释这一切,他难得露出些愠恼,摁下了段绪言的手。
  “闭嘴。”
  ——
  两人挤在这一隅之地,听完了一场云雨。所幸朱庭济没有留宿,事后也未逗留太久。
  尉升回来时,朱庭济已离开,这两人正从雅间走出,气氛弄得不尴不尬。
  见阮青洲双耳浮红,脸色却冷得厉害,尉升怵了怵:“公子……”
  尉升方才开口,阮青洲径直越过他的肩头,只丢了一句:“下楼再谈。”
  零星小雨飘在夜中,瞧不清形状,段绪言被拒在车外,与尉升同坐。那两人话谈时,他便低头看着手里提灯。
  “那名伙计回的是云雀街的一间当铺,换下的那批货物应当都暂存在那处,我自屋顶巡过一趟,他们正在后院清点摆件数目,为首的正是昨夜冒充钱府管事那人。”尉升话落,身旁那人却侧头打了个嚏。
  灯火震得颤了颤,随后一把伞被拋出车帘,就落在段绪言身侧。
  阮青洲的声音自车里传来:“这批货物要被送往何处尚且不明,先不打草惊蛇,静观其变,你派人知会锦衣卫,让赵成业跟进此事,盯住朱庭济,再查清当铺开在谁的名下。”
  “是。”
  缰绳一抖,车轮滚动,一灯一伞随车而行,驰进了风雨夜。
  ——
  今日楼里宾客本就少了近半,阮青洲走后,柳芳倾也就得了空闲,便倚在楼台边,若有所思地听着小曲。
  如今风颜楼被卷入南望朝官的勾心斗角之中,桐月的死就是给他最大的警醒。即使他们按兵不动,风颜楼也依旧会成为那些高官手中的玩物,他或许是该赞成让段绪言继续留在东宫冒险,至少取得了权势,风颜楼也算多了个庇护。
  忽听楼顶几丝异样声响,他转眸看去,几片花瓣飘进视野,自鼻尖蹭落。
  他伸扇接来几瓣落花,细看了两眼,随即转起扇柄,将花抖散,接来几缕清风扑在胸前。
  “上回撒的是白梅,这回是山茶,下回又是什么,总是没个定形,心也这般飘忽着吧。”
  柳芳倾摩挲着手中的山茶花瓣,余光便能瞧见楼角跃下个人影,他朝那方向悠然看去,转头却有半副面具直朝脸上盖来。
  伸来的指节余着些酒香,萦绕至鼻尖,柳芳倾嗅到了,先抬扇将面具挡下,道:“脑子摔坏了,进酒窖的路是记得熟。又偷酒喝,这月工钱都不够扣的,抵不完我养你的债,你干脆卖身得了。”
  话落,一个钱袋往他怀里塞来,里头的碎银碰出些悦耳声响。
  柳芳倾压低面具,朝那人眉目瞧去,问:“怎么?”
  湿发被风斜吹,撩不动一脸凉薄,男子垂望压低的面具,自斜雨中抬指轻抹颊边雨丝,对上他的眼时,眸子都还冷着。
  “卖身。”那人说。
  闻言,柳芳倾上下打量他一眼,用手中团扇将他下巴挑起,看得仔细。
  “啧,模样是好,”目光往下挪去,柳芳倾持扇勾了勾那人挺实的胸膛,“身形也漂亮得没话说,本该是个赚钱的好苗子,可惜了……”
  可惜这人本是个采花贼,如今还是个不太聪明的采花贼。
  柳芳倾仔细一算,眼前这个采花贼已留在风颜楼超过半年之久。
  两人初见之前,柳芳倾只听这采花贼擅闯宫闱,方才引得锦衣卫追缉了一年有余。柳芳倾向来只把这些事当作话谈听听,也不承想会在今年春末见到这采花贼的真容。
  初见那日,夜风清凉,院中梨花开得正好,柳芳倾驻足赏玩,却听得屋顶微响,就见一人轻点足尖踩过,折来花枝,便挂腿坐在屋檐俯瞰着他。
  柳芳倾并未多言,站立着细观那人半晌。梨瓣纯白,零落成雪,那男子在夜中一身冷酷,肃如冬风,与他对视时口中还嚼着片花瓣,稍扬唇一笑,便显得矜荡。
  他问那男子是何姓名,那人抛来花枝,走时如风,只留下一句:“鄙人偷香窃玉,向来胆虚,不留姓名。”
  原以为萍水相逢罢了,可再过半月,这采花贼又不知从何而来,就带着半脑袋的血倒在了风颜楼后院。
  虽说这人被称为采花贼,但也没在风颜楼生过事端,只是风颜楼地底藏的便是北朔细作训练的校场,这采花贼留在此处必有祸患。柳芳倾原是想对这人下死手,但这采花贼醒后傻愣了半日有余,就是什么都记不得了,过后除了沉默寡言一些倒与常人无异,只是偏偏对楼中的白薇上了心。
  白薇年仅七岁,是四年前柳芳倾前往关州接应新一批细作时,顺手救回的小姑娘,柳芳倾最不愿给人起名,起初就叫人“丫头”,后来便让她随了风颜楼乐妓白霓的姓氏,取名白薇。
  小姑娘遇到柳芳倾时还只有三岁,独自卡在石缝里,露出只怯生生的眼睛,浑身脏得可怜,自生了场高烧后记忆受了损,便成日揪着柳芳倾的衣角,不愿离开半步。
  柳芳倾没能做到铁石心肠,就揽了当爹当娘的活儿,一日一日把小姑娘带大,楼中人也就将她认作妹妹。
  自采花贼来后,白薇的窗台或门前总会摆上不少东西,今日是纸鸢,明日是陶泥,现摘的花留个一掬一捧都是常事,回回都能把小姑娘哄得高兴,柳芳倾便也暂时断了杀心。
  他原想把人偷摸着送走,往城外丢过几回,但这人认主似的,不过一日总能自己寻摸回来。柳芳倾生怕他把锦衣卫招来,就咬了咬牙把人留下了,但这采花贼总该有个能喊的名,可他连姓氏都懒得想,既然留了个男人,就叫留君好了。
  留君,留君,叫多了也顺口,那采花贼还挺喜欢,于是柳芳倾就把他留在了东苑,平日就把人打发到远在城郊的酒窖,得空又顺便给他添了副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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