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界的艰辛养成史by作者：淡暮霭

　　迷人，危险，致命，就像毒药，亚伯兰深受吸引，但同时他的理智一直紧紧的牵制着他的心。
　　“万国之盛，却真的是我能够掌握的基业吗？”
　　“基业的奠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只靠你自己确实是难以完成的”神温声道。
　　‘果然’人类失落的低下头。
　　“今天，你为什么要替我建造祭坛呢”神问他。
　　“因为我信您”亚伯兰说道，“尽管我害怕，因为恐惧动摇了我的心，您不曾真实的许诺过我什么，我怕这一切只是我的空欢喜，”
　　人类的眼中流露出茫然，“可是我只能信您了”
　　因为走投无路，只能这么做。
　　他诚实的说出内心的想法，但是这句话却胜过千万句动人的谎言。
　　“为什么要迷茫呢，亚伯兰。失败并不可怕，你只需知道在这个过程中，我始终与你同在”
　　“您会一直与我同在？”
　　“你若信我，国度从你而立，君王从你而出”（见注释）
　　在亚伯兰的眼中，祂突然变得无比高大，金瞳神威莫测，神音掷地有声。
　　“我要把这地赐给你的后裔，我将立你作万国之父”
　　他赫然从梦里惊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只感觉贴身寒衣如铁，仿佛是刚从旷野中回来，但这只是因为他的身体露在被外。
　　他浑身干燥，并没有夜露挂霜，但是这并没有让人灼热的心冷却。
　　神的许诺犹在耳畔萦绕，亚伯兰并不傻，甚至是聪明的。
　　他没有被许诺蒙蔽，反而一下子就从许诺中听出不同。
　　在神使的话中，他可以拥有万国的基业，不仅是亚伯兰自己，人第一反应都是他将成为万国之王。
　　幻想的果实甜美无比，可是那期许和未来如没有地基的空中楼阁，始终没有踏实的感觉。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你怎么了？”撒莱困倦的看着突然坐起来精神矍铄的丈夫。
　　他真的见到了造物主，他确信那不是梦。
　　‘我所行的，是被神认同的，是具有意义的’
　　以父之名，创世神亲口赐予的荣光，亚伯兰不觉得那是虚名。
　　“那是真神的许诺！”他重新躺下却睡不着，兴奋的翻来覆去。
　　“我或许要漂泊寄居一生，但是我的后代必定能成为这片地的王！”
　　后代？撒莱纳闷，不知道他大晚上又发什么疯。
　　‘难道他终于决定在以利以谢和罗得中间挑哪个做他的儿子了吗？’
　　这一夜不止两个人难眠，帐篷里八只眼睛都没有阖上，却除了亚伯兰的喃喃什么声响都没有。
　　神在送亚伯兰回去后依旧坐在旷野，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子，它们万年来都像是那个样子，沿着既定的轨道缓缓移动。
　　造物总是好奇为什么他要时刻看着世界，因为这个世界的运转时刻在变化，很多时候甚至与神意相悖。
　　离世越近，这种感受得也就越深。
　　而在这个时候，他有了一个狂热的信徒。
　　当然，神不缺信徒，就算地狱动摇了人的信仰，很多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创世神就是传世神，什么也无法动摇神在此世的根基。
　　但是亚伯兰不一样，他不是完美的人，不仅不完美还拥有很多缺点，换做从前，神可能都不会注意到他。
　　可是阴差阳错，从吾珥到哈兰，神干预了人每一次重大的抉择。
　　信他的，和不信他的，这世上最终会分成这样两类人，这是很久以前就知道的，那个时候神并不在意。
　　可是现在却不再那么想了。
　　随口许诺的万国基业，与诚心给予的万国之父之荣耀自然是不同的，他真的想封亚伯兰做万国之父。
　　荣耀与头衔本不具备含义，当神投入注意，它们才有了意义。
　　许诺虽是一时兴起，亚伯兰却让他看到了信仰的另一种形式。
　　亚伯兰信他，为他祭坛，为他传扬，为他呼喝，在理性与良善的中坚定的义人并不会如此疯狂，他们同样信他，却不拥有这种活力和感染力——还是那一句话，神承认自己被取悦了。
　　没有什么完美的信仰，功利也好，纯粹也罢，他从来拒绝不了那些向着他的。
　　这个人，这个种族，这些造物，乃至这个世界——纵然他看着它，时常会有一种它在与他作对的错觉。
　　归为错觉，因为那些至始至终都在祂容许的范围内。
　　金色的神光时隐时现，天使在艾地简陋的祭坛下看到自己要找的。
　　“雅威？”
　　寒风吹动的银袍猎猎作响，仿佛绘出了风的轨迹，金瞳侧目望来，似容纳了万千星辰，深邃无比，浩瀚无比，却没有映出任何影子。
　　就像从突然从温床中醒来，哈尼雅吃惊的往后跌了几步，因为他发现那不是造物会有的眼神。
　　那不是任何造物能拥有的眼神。


第113章 饥荒
　　一个梦让人对神重新建立起了信心，亚伯兰彻底挺直了腰杆。
　　迦南人不欢迎他能如何！目前的漂泊难定又怎么样！由北向南的旅程，他已经见过迦南北边的风光，因而对未窥全貌的南地有些好奇。
　　一改忐忑的心态，他理直气壮的将整个迦南都视作自己与后世子孙未来的国土。
　　就这样，仿佛要用脚丈量神赐予他的土地，他带着家人又渐渐往更南的方向去了。
　　迦南全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穿过风沙和荒漠，他们来到与海相接的半岛，亚伯兰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这是迦南的边境，直到他听到西奈半岛的名字，才知道他脚下的这座山名字叫西奈山。
　　它看起来实在没什么特别的，尤其在见识过黑门山雄浑的气势之后。
　　不过和西奈山下有一个采石场，一个从采石场出来的工人告诉亚伯兰，这里是埃及的法老的采石场。
　　“过了这片海就是埃及吗？”亚伯兰在十几年前就听过埃及繁荣的美名，却不知眼下这地离他这样近。
　　濒临海岸港口的船只来往不断，人流量惊人，他恍然意识到哪里不一样——这里生活的迦南人明显少了，频繁往来的更多的是埃及人，他们黝深的皮肤被太阳晒成了油亮的深褐色。
　　“没错！所以我们这里的矿石是独一无二的”说话的工人骄傲的挺起胸膛，“法老王很有眼光...他相中了我们这里的石头，为了能尽快用船把石料运到他的地上，特意开辟了新的航路.....”
　　工人吹捧法老的独道，说在这个法老之前，整个红海的货物运输都没有这么繁茂，是法老让两地都变得比之前富有。
　　亚伯兰听了心中颇有感触，他与埃及隔海相望，不禁望洋兴叹。
　　“神赐予我的土地直到这里为止.....”
　　‘你尽可向南，却不要越过西奈山’他记得雅威的话，因而更敬畏神使的未卜先知。
　　‘那会与我有害’他这样想着。
　　所以尽管非常好奇对岸地的情况，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向往不再向南继续走。
　　亚伯兰在做这一切决定的时候，他的心声和行为都被不远处的神看在眼里。
　　“他看起来很听您的话”天使这样说道，他的表情很谨慎，“可是只有他动身前往埃及才能帮助您.....对吧？”
　　尽管那天夜里，哈尼雅已经猜到了雅威的真实身份，不敢置信，欣喜，恐惧和不知所措。
　　他曾嬉笑人感情之复杂丰沛，但是那一个晚上他一个不落的全经历了一遍。
　　他不清楚自己这一路上到底做了多少蠢事，又是否让祂失望...
　　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他没有捅破这层纸，虽然哈尼雅认为神应该什么都知道了。
　　但只要他不说，一切就能和以前一样——他是这样想的，也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同从前一样，哪怕在神的心里他不再完美他也认了，他不想结束这段旅程。
　　但是挣扎在保持敬畏和渴望靠近之间的内心暴露了他的小心翼翼。
　　对比从前天使畅所欲言的模样，神金色的眼眸微阖了下，造物与造物主之间注定会产生距离，到底不能强求。
　　于是祂不再理会，抬步向亚伯兰走去，比起赌约或者天使心里的纠结，神觉得还是亚伯兰更能吸引自己。んttps：//
　　至少人一直想的都是他。
　　‘我说错什么了吗？！’被抛在天使的后面一脸委屈，但是神不理，他也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边上。
　　亚伯兰没有醉心埃及的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比起土地，他当前正面临一个严峻的现实。
　　他们的存粮不多了。
　　中北部的迦南人不太乐意和他们做交易，所以直到今日，亚伯兰一家的吃穿用度大多还是依靠他们从戈兰高地下来时带来的那些，他有心从西奈半岛的埃及人这里购买一些粮食。
　　“你可以去问问这里的这里的总督，他是法老派来监管采石场进度的督工，也负责这里管理这里所有的埃及人”当亚伯兰将自己的难处和这个工人说了之后，这个名叫幔利的工人点点头，若有所思。
　　“我也算地道的迦南人了，不过日日在港口见各种人，倒觉得外来人没什么特别，却不知道沙漠另一头的他们这么排外”他打量着眉目正派的亚伯兰，心中对他有几分好感。
　　“这样，我是来自哈洗逊的亚摩利人，现在就住在附近的橡树底下，你若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可以搬到我那儿去，我们可以一起住，保准谁也不敢再驱赶你”
　　亚伯兰感激他的仗义，他们交换了名字算是成为了朋友，在新朋友的的指点下，亚伯兰在西奈半岛最大的港口代办处找到了埃及总督。
　　穿着宽松透气的亚麻短裙的埃及人正指挥他的奴隶们将货船上的东西卸下，听了亚伯兰的请求，他示意亚伯兰上前来，然后亲自揭开一个油包，里面满当当的全都是谷物粮食。
　　“你来的正好，每年五六月是我们的丰收节，鸡鸭鱼肉、谷物蔬菜，我们储存了大量的粮食，都是刚刚从对岸的上埃及运过来的”
　　“都自己吃吗？”亚伯兰震惊埃及人的富裕，那总督笑了一下。
　　“不，我们留了足够吃的，剩下都用来卖给北岸那些王国”
　　“北岸？”
　　“当然，这儿就像个中转站”总督挑剔的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幔利口中十分得法老喜爱的西奈半岛在这位长官的眼中似乎并没有那么好，因为他的脸上显然不太美妙。
　　“我们的货船在这里停留整装再从红海向地中海运出去，如果沿着尼罗河，从南向北是一趟很顺利的水路，可是现在我们却只能舍近求远......这都怪下埃及的那群顽固的蠢货！”
　　亚伯兰不知道这个总督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开始生气，他只能等对方发完脾气然后再开口询价。
　　“哦？”总督这才想起边上还有个美索不达米亚人，于是他把政务上的琐事抛在一边，专心的做起买卖。
　　“听说你从遥远的两河过来，听说那里的东西很精美，并不逊于我们埃及”总督兴致勃勃的问他，“你准备怎么支付？”
　　“铜器还是亚麻外套？手工厚织的毛毯？或者涂抹花纹的长颈水壶也行，你有多少？我们埃及人做买卖讲究以物易物，可不容别人随便占便宜”
　　亚伯兰愣愣的听总督报了一长串，但是这些他都没有。
　　“黄金可以吗？”他小心的问。
　　“当然，”总督的表情突然淡了下去“你可以拿过来给我看看，给你换多少合适”
　　说罢，他又转过身去看那些动作慢下来的奴隶，然后生气的给了其中一个一鞭。
　　“谁允许你慢下来的，今天不清点完你们都没有饭吃！”
　　亚伯兰看着眼前这一幕，对这个总督喜怒不定的性情不知该做何评价。
　　他走到撒莱那里，跟她讨要买粮的黄金，撒莱却从行囊里拿出两颗几近的晶体。
　　“我不记得我们走得时候有带上什么宝石”撒莱惊讶的捧起两颗钻石近距离察看，带惯了各种珠宝首饰的女人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样品质的宝石。
　　它们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散发着七彩夺目的光辉。
　　神看了哈尼雅一眼，天使眼意心期的眼神刷的亮了一下，而后又意识到这个时候被注意并不是好事。
　　“我只是想给他们一点礼物...”他低下头说道，这不是魔法变出来的，也是他唯一能给人类的东西。
　　“给人过多的财富不一定是对他是好”神说道。
　　“过多的财富......”哈尼雅喃喃，但那只是他的眼泪而已，他这样想着，就听那冷淡至极的声音在他耳边开口。
　　“不要低估你自己，在我看来，你是无价的”
　　这是安慰吗.....？
　　“雅威...”
　　神微微叹了一口气，千人有千面，唯有他从来都是那个模样，路西法是这样，哈尼雅也是这样，为何造物总是将雅威与他本身区分？
　　知道只有当自己应了这个称呼，天使被自我禁锢的心才能得到放松，才能回到从前——哈尼雅太纯粹，无法自如的应对两个身份，虽然这两个身份都是天使自己强行安上的，但是见他痛苦，神终究还是心软了。
　　“嗯。”
　　这几天他确实有些不高兴，因为哈尼雅的区别对待，对‘雅威’的亲近和对‘真实’的疏远。
　　意识到自己竟罕见得与自己的化身较真起来，神难得有些失语，心中更有些微妙的复杂。
　　或许真的是雅威比他在大圣堂的时候更容易亲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