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界的艰辛养成史by作者:淡暮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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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换了新的长袍,脚上穿了同色系的软底新鞋,在穿上新衣就可能获得新气象这一方面希伯来人和其他地方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他的好运并没有如愿到来,一群八九岁的孩子从他家门前经过,然后停下来顽劣的冲他吐口水。
“老族长,黑心肝,胡子拉碴一大把。
今天赶走了小老婆,明年地里立野坟,
坟啊坟啊告诉我,
这里面埋得都是谁,怎么露出半只脚.....”
‘很好,’亚伯兰想道,‘人来到这个世上,总就免不了要遭受些奚落’
这首童谣在嘲他死后无人送终,就和那些死在野地里的孤魂一样,最后连埋葬的土都盖不住全身。
他看了手边的拐杖一眼,还是没有选择它。
老人和幼崽,到底是这个世上的又一种极端,前者腐朽顽固,后者天真残忍,正面遇上难免一场干戈,又何必与这世道结仇呢?他于是熄了怒火,改拿拐杖旁的糖罐冲他们招手。
他给他们一人掰了一块糖,再大方的表示谁能再多说一些他爱听的话,他就会多给他一块糖,在这种交易下,那些孩子就簇拥着他,到最后甚至要用干枯的树枝编成的王冠为他加冕。
他顺利征服这群孩子,成了他们当中的孩子王。
‘一个创举!可没有哪个老头能做到这个’不用说,这种感觉还挺不错,亚伯兰乐得童趣,忽然孩子们大叫着就散了,又留下他一个站在原地。
“我还没发表即位宣言呢!”他遗憾的转过身,撒莱正拿着择菜的竹篓看着他。
‘难怪’,他想到,当女人的冷厉高过她的美貌,就连孩子都会觉得害怕。
“今天不吃鹰嘴豆?”他往她的菜篮子里看了一眼,仿佛没有察觉到她在嗖嗖的冲他散发冷气,“那真是太好了”
“这些是我的,你的午餐你自己想办法”撒莱把竹篓丢给他,冷淡的说道。
“你有客人”
亚伯兰手忙脚乱的抱住空竹篓,然后带着它去见了他的客人。
幔利是为数不多的现在仍旧愿意来拜访他的人了,亚伯兰很珍惜与他的友情,不过他还是拒绝了对方一起去加利利湖钓鱼的提议。
不过他们可以去附近他家的河塘里一尽钓性,他对好邻居如此提议,幔利欣然同意。
地下水从临近的山区流经,淡淡的含着咸味,并不适合植物生长,却意外的适合鱼类生存。
“全仗着你我今天才有了口福,撒莱近来都不愿给我做饭”亚伯兰欣喜的说道,他钓了一堆鱼,这种鱼肉多刺少,用来做午餐再合适不过了。
可见这日子过得有多糟糕,幔利也算见证了亚伯兰来迦南后一系列经历,他提着他仅有的那一尾鱼走到亚伯兰身边。
“这种话本不当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该说的,可是我很意外你的老当益壮,兄弟”他拍了拍亚伯兰的肩膀,示做安慰,但是这个举动并不合时宜,亚伯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边上的那一群鱼被惊走了。
“看来是我的坏运气传给你了”罪魁祸首见状却只是哈哈大笑,笑完也不忘自己刚才的话,他接着说道:“通常只有两个男人争抢一个女人的份,你却让两个漂亮的女人为你起了争执。这又是你与我不一样的地方。”
“你不该那么冲动的”幔利说道,显然没人会认为那是一件值得羡慕的事。
“我知道”亚伯兰叹了口气,重新抓钩填饵,表情很无奈。
“这种冲动源于我的自以为是,吾主在上,它已经让我失去了很多东西,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总是看不清自己”
“很少有人能看得清自己”幔利看着亚伯兰抓钩放饵的动作。
“按我说的话,你不必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不会有人因为你的家事就无视你的贡献,你拯救了迦南,这毋庸置疑”
“可是我也辜负了撒莱”亚伯兰说道,目光垂视着水面。
幔利因为他可见的低落情绪沉默了有一会儿才在边上坐下来,而后他微微皱着眉,似乎下定了决心才开口。
“撒莱夫人不能和你一条心的确是一件遗憾的事”他说道“她是位相当优秀的女性,既美丽又坚强,内子对她赞不绝口”
“可是在我看来夫妻一体,无论当时何种情况,她的失态和你的冲动一样都是不可取的。”
亚伯兰知道他指的是撒莱当众给他难堪这件事。
“那是我的错”
“不,这不是谁的错的问题。”幔利说道,“亚伯兰兄弟,你是个干大事的人”
“承蒙您的高看......”
“我并非有意恭维”幔利的眉峰越显得锋利,“我第一次见你就有这种感觉”
亚伯兰便看着他,他也想知道自己在旁人的眼中到底是什么模样。
“我见过很多人,从贩夫走卒到王公贵族,我同他们都打过交道,庸人碌碌,大多沉湎安逸成不了事,你拒绝了原本优渥的生活,从一点上看已经胜过常人了,可是你依旧成不了王,你知道为什么吗?”
亚伯兰沉默着,他大概知道幔利想说什么了。
“尽管我很讨厌那些刚愎自用的君王,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就需要这种强势,同他们比起来,你显得太柔软了”
“在大义面前,很多事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没有人可以做到完美,男人志在立业,其实你不必对自己过于苛刻,如果你的错只是源于女色”他认真的看着亚伯兰,“如果你想要立一番事业,就不能让女人爬到你的头上”
男人很容易将过错推到女人的身上,事业和感情,仿佛是不能共存的两件事物。
亚伯兰的钓竿微微晃动,似乎又有鱼上钩了,但是他没有理睬,他就这样看着泛起波澜的水面,直到它重归平静。
“幔利,我没有你想的那样好,人都有一颗趋利避害的心,你所说的我如何没有想到”他手执钓竿面色因为这种垂钓而趋于平淡。
“可遗憾的是也许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可能被女人动摇心志,唯独我不会,不仅不会,还深痛恨之。”他说道,仿佛在一瞬间置身于几十年前,坐拥天下的示拿王揽美在上,以淫/行向位卑的他示威。
“美色惑人心,可是它给予我的却是刻骨铭心的羞辱,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不会让任何女子动摇我的心智”他向幔利诉说那段过往,看对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然话锋一转,他又接着说道:“可是撒莱不一样,她是我的发妻。”
“我们在神的面前起过誓,我也不能这么对她”
那一刻幔利有些迷了,他分不清亚伯兰是因为撒萊是他的妻才不会这么对她,还是因为他们在神面前起过誓。
“况且我知道这世上若还有哪个女子能一心一意,全然无害的爱着我,那就只有她了。”
热烈而愚蠢,像一只扑火的飞蛾。
年轻的撒萊在亚伯兰面前却不能引起他所有的注意,可是她燃尽一切的爱到底在他的心中留下了痕迹,不然他不会在那爱已然冷却的现在,在理智逐渐主导女人头脑的现在却开始怀念不再可能的曾经。
简直比小撒萊还要愚蠢。
“既然这样你还......”幔利震惊的看着他,不敢相信他在这样的前提下选择辜负撒莱。
“那时我只想与她赌气。”亚伯兰笑了一下,第一次向外人剖析从埃及回来后的自己的心声。
女人与大业,究竟孰轻孰重?在他的心中这从来不是一个选择题。
“在我毫不留情的弃了她之后,她的身影却在我的心上越来越清晰。”他轻轻的说道。“我分不清那究竟是爱,还是不甘。”
“埃及的王对她情深义重,不惜排除万难也要封她做王后,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骄纵的她离了我,原来还有许多男人追求。”
这是男人的妒忌吗?还是爱?
“可是那些对我而言那些都不重要”亚伯兰眸色逐渐深沉,“那一刻我感受到的只有荒唐和战栗。”
“若在她一心一意的爱着我的时候,我对她不假辞色,而裂痕渐生,我们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中我反而爱上了她......幔利,我不能接受。”
“我的自尊不允许。”
“你真是……”幔利听了那么多,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最后他夺走了亚伯兰的鱼竿,“我收回那句话,活该撒萊不给你饭吃”
亚伯兰由得他生气拿走自己的钓竿,他望着平静的湖面。
“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到从前,她不再是那个整日在港口盼我归家的少女。可是我也知道,我们是夫妻”
他们是注定着要纠缠着朝前走的夫妻。无论爱恨,直到一方离开人世为止,这是他与撒萊之间最后而无言的默契。
“全迦南都说在说你无情无义,我直道不信,可见我是错了”幔利摇了摇头,又问他:“那么夏甲呢,你为何忍心赶走她”
就算养个猫儿,也能养出感情来,况且女人的肚子里还有孩子,他不信亚伯兰真的对她无情。
“和夏甲的错误已经发生,我也不想辩解,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我有罪,夏甲亦有罪。”亚伯兰冷酷的说道,至始至终都对她无怜惜之意,“我并不是个可托付终身的男人,夏甲心有不轨,我知道她接近我另有所图,既然如此,她接近我的那一天就应该想到这个下场。”
“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啊……”
“人生来就是有罪的”他厌恶埃及,厌恶那个叫他违逆了圣主的地,连带着厌恶那地的一切,幔利无法理解他这种扭曲的恨,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连自己孩子的生死都不顾的男人。
“如果神尚且没有宣判他们母子死刑,你又何必造这个孽呢!哪怕人生来就有罪,这个事一出,会有人称赞你大义灭亲吗?对着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婴儿你如何忍心!”
“且女人既因你有了孕,就不可能在与你撇清关系了。就算不爱她也应当保她衣食无忧,这是男人的责任。”
“我知道”亚伯兰站起来,因为身后传来呼唤的声,是以利以谢,大马色的仆人焦急又慌张,大步的向他们的方向飞奔,幔利听到身边的亚伯兰用极低的声音同他说道。
“如果神赦免了我们的罪,她就会回来”
他就像一个魔鬼,一个只对神忠诚的魔鬼。
第143章 允子
以利以谢在希伯仑近郊找到了抱着孩子的夏甲,并匆匆将这个消息带给了他的主人。
亚伯兰因为神给夏甲的儿子起名,知道神承认了这个孩子欣喜不已不提,撒莱虽心有不甘,亦因神的承认也不再多言,就这样,自埃及一行带来的风波终于平息,人类的生活仿佛再度回归和谐与平静。
“这就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吗?”玛门透过树荫的间隙看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嘴角勾起了嘲讽,“这样的美满和幸福虚假的让我作呕”
“照你的意思,她们该相互攻讦不死不休才对得起真性情,”哈尼雅瞥了他一眼,他们一路互相把对方当空气,到这里还是第一次交流,但显然双方意见达不成一致。
“省省心吧,她们都不是恶人,并不会如你所愿”天使看着夏甲抱着以实玛利在撒莱面前跪下,如女人在神前许诺的那样,她愿俯首认错从此收心。
“我不与阴险的天使说话”玛门哼了一声,转头看雅威,“我可曾说错什么。”
“人浅薄的认知注定他们只能把有限的未来依托在孩子身上,无论这个埃及女人现在表现得多谦卑,她都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他哼了一声,“她的未来有了依托,于是心满意足,现下的低姿态不过是得了便宜后卖乖,换了我,万万是不会认同这桩赔本买卖的”
“而另外那个女人”他指着撒莱,“我原以为你们偏爱她”
“细想她又得了什么好处呢?为何要委屈自己去原谅另一个夺走了她丈夫的女人,她会甘心吗”
哈尼雅没有想到玛门是真的有认真思考过人类的事,他总以为他们生来就是为了蛊惑人的,于是听完他这一通言论怔了一下,他看着撒莱。
女人显然是不甘心的。
她的脸正对着夏甲,身体却微微侧着,这显然不是接受姿态。
“她不得不接受”玛门说道,“明明不甘心,却叫世俗的陈规强按着头认下,因为大度的主母要有容人的量,否则家庭不睦就是她德行败坏,如果这就是让天堂喜爱的人的待遇,你们那儿的生意很差也就可以理解了”
“这不是生意”哈尼雅说道,“这也不是她们当中任何一个的错”
“哦。”玛门眯起眼,“那是谁的错?”
“你不会想说我吧?”他看着雅威,心情极恶劣的揪下头顶一片叶子,让它在手里变得跟刀一样硬,已然做好了同两张嘴争辩的准备。
“那你们最好一天到晚的看着他们,以免人坠入深渊”
“人性败落,会有这么一天的。”神淡淡的开口,他们没有收敛的争辩吸引了人的注意力,祂隔着十余米的距离与出来看是谁在他家门口吵架的亚伯兰对视,见其眼中闪过震惊,惶恐,欣喜等各类情绪。
“这是什么意思?”看着径直往前走的雅威,玛门愣了下,有些回不了神。
他怎么觉得雅威这次好像站在他的这边......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看向哈尼雅,不可思议的同他说道:“他偏你偏到我都没眼看了,这次居然没帮你说话!”
随即立刻变得得意洋洋起来,仿佛从这一次的‘站队’中找回了对雅威的好感,像个孩子一样,讨打之态复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