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柴不废要崛起——by酥油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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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柴密眼睛看着校场,嘴巴也一刻不停,心里却在叹息。南虞武林凋零至此,灵教外的唯一武王何思羽也站到了对立面,如今再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在校场更远处。
一座临时搭建的简陋茶棚中央,放着一顶黑色的轿子,轿子两边各放着一张桌子,一张桌子上并排坐着两个挂着佛珠的老年僧人,另一张桌子空着。
正在茶棚边上准备茶点的是个胖子,看着不起眼,但皇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位是皇帝最喜欢的厨子,一手江南茶点,冠绝天下。
像他这样的人,烹饪时自然会要求最好的条件,可如今,他只有一个烧不太旺的小炉子,一把钝得叫人抓狂的菜刀,以及一堆原来不是厨房用具的用具。
寒冬腊月,茶棚里的胖御厨却满头大汗——不热,但慌。当他忙碌半天,终于拿起蒸笼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小的雪子,小火炉里的火好似被压得更低了。
而空无一人的长街尽头,终于来了一个人。明明是大冬天,她却穿着轻飘飘的绸缎,当风气,绸缎随之而起,轻灵得不似凡人。
她手持一把有伞,看似不疾不徐,却很快到了茶棚里,两个僧人依旧目不斜视地坐着,她收起伞,随手抖了抖,转身去了隔壁桌坐下,有些嫌弃地看了眼桌上的茶壶,托腮道:“大冷天的,难道不该喝酒?”
坐在左边的僧人说:“和尚不喝酒。”
她轻笑一声:“那和尚杀生否?”
右边的僧人说:“不杀生,但超度。”
“度向何处?”
“极乐世界。”
“何不度己?”
“度人便是度己。”
她嘴角咧得更高了,但怎么看,都像在嘲讽:“和尚准备什么时候出手?”
僧人说:“客随主便。”
她扬眉:“听我的?”
僧人摇头:“乌施主何时出手,我们便何时出手。”
这位嗜酒如痴的乌施主自然就是即将成为南虞女主人的乌玄音。她却丝毫没有当皇后的自觉,单手支腮,身体歪七扭八地靠在桌上:“你们好大的架子。”
僧人正色:“并非端架子,我们说好了是来助拳
,既然是助拳,当然是乌施主先出拳,我们再补拳。”
“如此讨价还价,难道不怕我克扣工钱吗?”乌玄音手掌一翻,就拿出了一只宽口瓶子。别看她拿着轻松,可当瓶子放在桌上,瓶底便结了一层霜,与桌子牢牢粘住。
挡在两张桌子中间,犹如一件普通障碍物的轿子里突然发出了雄厚的男声:“原来你们拿到了冰魄阴泉。”
他一说话,便是乌玄音也不得不收敛起了轻狂:“要请动您这样的大人物,自然要下点血本。”
轿中男子温和地说:“此言见外,新城地图还是我赠予令师。”
乌玄音态度恭敬,言语上却是寸步不让:“能为大人探路,是灵教荣幸。”
“借天地之力,以灵气为驱,掌日月之升落,御山海之伏起。灵教当年的教义,还是我写的。”
要知道胡珞珞并非灵教的开山鼻祖,而是第二代,这话一出,乌玄音最高也只是对方的徒孙辈,连没有平起平坐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讨价还价。
轿中男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轻笑道:“有感而发罢了。随着年岁增长,熟人越来越少,难免寂寞。”
乌玄音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大人很快就能认识几位新人。”
“不了。”男子叹气道,“认识没多久,就要告别,徒增伤悲。”似乎笃定即将认识的人活不长。
乌玄音仰头看了看天色。
雪子渐渐停了,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落下了,虽然没有堆积起来,可占据了天与地的空隙,放眼望去,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缓缓起身:“差不多到时间了。”
轿中人突然问:“当年,我曾让胡珞珞问你,是否愿意跟我走,你拒绝了,为何?”
乌玄音仿佛没想到他旧事重提,愣了下才道:“当年我才十六岁,还不懂事。”
轿中人问:“你却答应一个不懂事少年的求婚?”
乌玄音避开了他的问题,反问道:“我师父选择班轻语,而不是我,是否因为这件事?”身为教主,却是个拔苗助长的牺牲品,这件事横亘在她心中十几年,至今未能释怀。
轿中人意味深长地问:“你真的认为那是一件好事吗?”
乌玄音眉头微蹙。
轿中人说:“若是好事,我又为何要你手中的瓶子呢?”
乌玄音浑身一震,眼睛中绽放出奇异的光芒,像是冰湖融化时,第一缕晨曦落在湖中。她再看向轿子时,甚至带着几分感激:“那你……”
“走吧。”轿中人没有让她把话说完。
桂花糕终于蒸好,胖御厨正要装盘,两个僧人已经起身去抬轿子了。
胖御厨小心翼翼地问:“那茶点?”
坐在右手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僧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然后走到轿子后面,和站在轿子前面的僧人合力将轿子抬了起来,嘴里还低声咕哝了一句:“不太好吃。”
乌玄音在前面带路,两个僧人抬着轿子跟在她后面,一步步地走向漫天风雪中。
他们身后,胖御厨两眼无神地看着轿子离去的方向,身体还保持鞠躬着的卑微姿态,雪慢慢大了,积在棚顶上,越来越重,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咔嚓一声,凉棚倾塌,将胖御厨和那一笼蒸干了水的桂花糕一起压在了下面。
*
校场已经变成了战场,而场上的形势有了新的变化。
既然圣旨将何思羽、何悠悠直接划到了钦犯的行列,两人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和裴元瑾联手,接过了桃山兄弟。
傅希言和裴元瑾也解绑了连体婴模式,与何悠悠一起大战南虞武林。
尽管有皇帝口谕,但人类本来就
有刺头,江湖人的比例又格外高,除了一小半两不相帮的人外,其余人都已经卷入了这场轰轰烈烈的对战中。
不过以人数论,终究是南虞占据上风,毕竟大家眼睛不瞎,看得出灵教教主还未登场,而裴元瑾这边却很难再有什么后手了。
那些帮助裴元瑾的人也知道此次凶多吉少,他们站在这里,主要是为了储仙宫在新城惨剧中所扮演的角色。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傅希言最得心应手的无名小箭碎了,却为他打开更广阔的天地。
武器没了不要紧,易家洞主攻击何悠悠的那把叉子不错,可以弑主!
南岭次徒哪来的刀?不行不行,不砍一下南岭掌门,简直辜负了这把刀的盛气凌人!
祝守信这顶铁帽不错,不知道砸人疼不疼。
祝守信正与旁人一起围攻何悠悠,忽然头顶一凉,自己的首铠竟然朝着手下面门撞去,直接砸得那人一脸鼻血,也让他的头发暴露人前。
自从被傅希言吸走真气后,他就元气大伤,面孔苍老了的二三十岁。尽管灵教用秘法帮他恢复真元,但一瞬灰白的头发,再也没有恢复,连长出来的胡须都是黑白交混,只有眉毛,奇迹般地保持着黑亮,可越是这样,看起来便越是古怪。
以他的年纪,以皇帝对他的栽培,原本未必没有机会晋升武王,可如今,却连维持原本的境界都很勉强。
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他如何能不对傅希言恨之入骨?
傅希言也是看到他的脸才想起自己曾用饕餮蛊吸食过他的真气。回想之前有他这般经历的前辈,如陈文驹、郭巨鹰之流,都已经坟头长草,没想到他竟然还活蹦乱跳,实在叫人有些看不下去。
傅希言踩着“碎星留影”抢在他与何悠悠中间,伸手将甲铠招来,拿在手中,当做盾牌一般左右格挡,嘴里不忘气人:“你好,你是祝守信的爷爷吗?我是祝守信的朋友啦,爷爷你好呀!”
“找死!”祝守信因为之前的经历,性格阴沉许多,此时此刻也不免受激,愤怒道,“我要杀了你。”
傅希言身体轻轻一晃,又挡在何悠悠之前,一拳击开了一把必中之剑,然后在祝守信追过来之前,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一把抓住祝守信的新锁链。
祝守信嘴角噙着冷笑。
那锁链竟然生出毛刺,瞬间刺破了傅希言的手,祝守信微微用力,锁链划过傅希言的手心,那流出来的血竟然是黑色的。
傅希言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连忙后退,天地鉴微微发亮,让他慢慢恢复清醒,祝守信身后却杀出一柄短戟,直插傅希言的咽喉。
傅希言头还有些晕,四肢还有些无力,这一戳眼看着躲不过去,只听叮的一声,短戟断成了两段,前面半截堪堪在他喉间擦过。
傅希言慌忙侧头看去,只见裴元瑾正收回赤龙王,想要挡住桃山弟的蒲扇,可慢了一步,左肩被扫中,隔着这么远,他都能听到骨头咔嚓的声音。
第145章 决战和预谋(上)
雪花续着雪子, 继续为暮气沉沉的宫殿添银色的砖,加雪白的瓦。
秦效勋倚着椅背打瞌睡。
小金子看宫殿气温变低了,正要叫人加炭火, 走到门边突闻坤宁宫正殿的方向突然传出来重物落地的轰响。
很快有宫人跑来禀告,说是修缮过程中, 一根凤梁塌了。
小金子眉峰一跳,一边问:“新的还是旧的?”一边在心里打算如何向皇帝应对。
宫人说是“新的”。
秦效勋已经醒了。他近来睡眠极轻, 别说重物落地,有时候就是宫人走路声音稍微大一点, 都会让他不安。
他睁眼的那一刻, 眼里含着显而易见的惊慌,可在看清楚身处环境之后,又收敛了起来,淡淡地召小金子上前, 淡淡地问原因,又淡淡地叫他将人都处置了。
一切都在轻描淡写中发生,又在轻描淡写中结束。
可小金子在小皇帝身边待了这么久, 自然知道他的精神状况并不正常,内心也不似表面在这般平静, 却无可奈何。
或许,只有等教主回来, 才能让小皇帝彻底安心。
心有灵犀般的,秦效勋问:“玄音今日能进宫吗?”
小金子知道不合规矩,却还是迟疑道:“这, 我去问问?”
“去问问。”
小金子以为他吩咐完了, 正要走, 就听秦效勋又补充道:“裴元瑾自有桃山兄弟和祝守信对付, 叫她不要操心了,安心当皇后吧。”
小金子离开后,宫殿就变得极为空旷。
秦效勋面无表情地坐了会儿,突然想:万一桃山兄弟没有阻止裴元瑾呢?万一傅希言又来了呢?
念头不起倒罢,起了之后便遏制不住。
他越想越不安,起身站了会儿,忍不住往外走,正好小金子吩咐完人回来,见他没有披外套,忙关上门道:“陛下,您有何吩咐直接喊就好了,怎么还亲自出来了?”
秦效勋问他:“有玄音助拳,桃山兄弟的把握是否更大些?”
这自然是毫无疑问的。三大于二这个牵线的知识,小金子是懂的,但秦效勋犹豫不决,他不敢助推。皇帝与教主的事情,又岂容一个小喽啰置喙?
他只好说:“都凭陛下做主。”
秦效勋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很快,这个问题就不再是问题,因为宫人回复,她已经去了校场。
*
校场上空,临安皇宫的方向,斜飘来大片大片的雪花,一下子就迷乱了世界的颜色。
而此时的傅希言脑袋里却轰得一声。
看着裴元瑾受伤,比自己受伤还痛被百倍千倍。他只觉阵阵热血上涌,眼前渐渐被白雪淹没的缤纷世界,顷刻间就被晕染成片片血红,心里只余一个念头,本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何不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
祝守信等人围攻上来,看都没看,额头浮现紫色符号,祝守信等人手中的兵器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猛然朝外退去,连带着主人也被拖出数丈,让傅希言身边形成了短暂的真空地带。
傅希言死死地盯着桃山弟,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崩裂,在跌落,又在重建!
额头的符号突然离体而出,悬浮在额头两寸处。
紫色的罗马数字二更是一分为二,红“⊥”蓝“T”围绕着他的缓缓旋转起来。
随之——
地阶以下的灵器兵器,不管是刀枪棍棒,还是皮甲首铠,齐齐从其主人身上脱离,仿佛巨大的尘埃颗粒一般,悬停半空,又仿佛大
雨倾盆前乌云蔽日的天空。
桃山弟也是头一次看到这般景象,原本要向裴元瑾乘胜追击的他好奇地“咦”了一声,就看傅希言嘴唇动了动。
他说的是:
“给老子死。”
“乌云”汇流成“长河”,旋转着朝桃山弟的面门冲去。
祝守信不死心地想要偷袭。他手中锁链乃皇帝赐予的地阶灵器,虽然没有被傅希言“征用”,关键时刻却不顶事,手一抖,锁链便窝窝囊囊地回头,死活不肯靠近。
傅希言额头的“⊥”在“长河”的掩护下,也也朝着桃山弟飞了过去。
桃山弟挥动蒲扇,平日里如臂使指的蒲扇第一次感觉到力不从心,轻飘飘的扇子仿佛有百十斤重,眼见着那股有兵器组成的“河流”以瀑布倾泻般的千钧之力冲来,他不得不后退避让。
可这“长河”的灵活性远出他所料,不管他如何左闪右避,双方的距离仍在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