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柴不废要崛起——by酥油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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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希言想:态度越好,所求越大。不免感叹时移世易,他们竟然也能坐下来,平静地喝茶聊天。局势变幻莫测,合作者与敌对者的立场也在不停地变动。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 在座之人就倒戈相向了呢。
……有陇南王在, 也不是不可能。
蒲久霖见他叹气, 忙道:“二位日夜兼程, 应该是不了解最新的战况。”
傅希言收敛心神:“愿闻其详。”
“北周眼下是三境作战。南边受南虞频繁越境, 好在对方以惊扰为主, 未敢轻启战端。倒是西面诸国组成的联军,在十五日前, 携干粮千里奔袭, 攻陷鄯州, 后分兵攻打河、凉二州,来势汹汹。但海西公乃当代名将,坐镇金城,与凤林关互为犄角,可守西北门户。即便西陲联军号称二十万雄狮,也不足惧。唯一叫人放心不下的,便是万兽城的武者。他们往往以一敌百,可打击士气,扭转战局。”
傅希言还是第一次听说西境也开战了。万兽城有铜芳玉,傀儡道技能逆天,何止可以打击士气,万一让她控制了海西公或其他主帅,那一城的人都是白给。
他想到了前不久赶赴西境的傅轩,面色微变。
王昱仿佛知道他的担忧,主动说:“朕已经请动裘老神仙坐镇西境。”
裘西虹成名已久,是当今武林有数的泰山北斗级人物,也是难得能与莫翛然一较高下的正道高手,有他在,铜芳玉之流便蹦跶不起来。
听说他去了,傅希言才略微放心。
蒲久霖说:“西、南两境虽然险恶,但局势明朗,唯有北境,蒙兀大军频繁调度,北地联盟从中作梗,三线开战,局势扑朔迷离。我等身处后方,消息难免滞后啊。”
傅希言叹气道:“正是如此,我虽然从雁门关回来,所掌握的也是七天前的消息了。”
王昱说:“七天前倒有一件喜报。”
蒲久霖识趣地接口道:“是。蒙兀大军于夜间向幽州发起突袭,拼死撞开城门,却遭遇平罗郡王伏击。双方展开巷战,蒙兀败退!”
傅希言说:“平罗郡王在幽州?那延州呢?”
榆林失守后,延州就是直面北地的前线,若是延州城破,北地大军就可以一路南下,杀入京都一带!
蒲久霖道:“从榆林镇到延州,跋涉千里,郡王已下令坚壁清野,北地沿路无法得到补给,就要从北地调度,供应线漫长。郡王再以偷袭、骚扰的方式,切断补给线,北地军队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此战需耐心,适合擅守的将领,陛下已经另外派遣广信侯镇守延州了。”
傅希言听他言之凿凿,有条有理,以为此事已经安排妥帖。他若是之前参加过朝议,便会知道广信侯与平罗郡王不合,原本不是王昱心目中的北上人选。
就因为不知道,他还满意地点了点头。傅礼安的夫人出身广信侯府,两家是姻亲。所以傅希言对广信侯还是有所了解的,的确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将。
蒲久霖说:“傅巡检过榆林去北地,又协助雁门关守门,想来对两处都有所了解,不知可有建议?”
傅希言打了个哈哈:“蒲相这不是要我关公面前耍
大刀吗?”
若是以前,他大概会追根究底地问清楚为何临阵换将,但晋升武王以后,就想开了,不再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既然是小地主,就打理好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却是各有各的精彩,自己又不是霓虹灯,非要天天五颜六色地闪烁着。
事实证明蒲久霖也不是真指望他说出要言妙道,指点江山,纯粹是顺水推舟地给他一个面子。
王昱突然说:“傅家世代忠良,如今傅辅镇守南边,傅轩支援西境,可说是一门双杰。朕欲赐傅轩为男爵,待他立夏战果,另行封赏……此事就交由蒲相去办。”
蒲久霖当下就借着这件事告辞了。
他走后,傅希言反而放松了许多。
蒲久霖帮过他的忙,所以他视作长辈,在他面前还有几分拘谨,而王昱骚操作太多,他私底下不知骂过多少回狗皇帝,反倒放开一些。
傅希言说:“陛下的男爵是白送的吧?”
王昱抿了口茶,微微一笑道:“天下哪有白送的好事。”
傅希言毫不犹豫道:“我叔叔受陛下恩惠,自当尽忠职守。他若有所懈怠,我第一个出来提醒!”
王昱早知道封爵对傅希言没什么吸引力,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把他列为封赏的对象:“朕的翡翠土也不是白送的。”
傅希言装糊涂:“我知道啊,陛下的交换条件不就是让我们两个来镐京吗?”
因为他说到“我们两个”,王昱便不由自主地看了裴元瑾一眼。如剑一般凛冽凌厉的青年,哪怕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也叫人难以忽视。
王昱永远不会忘记他与宋大先生的那一战。若说在此之前,他对自己的武功尚有几分自矜,自那之后,他对自己武功的要求就只剩下自保。
至少,不要像南虞小儿那样,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连皇位都丢了。
但如今,要保住皇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昱沉声道:“你们应当已经看过两张地图了。”
傅希言说:“是真的?”
王昱说:“镐京城就在这里,你若不信,可以拿着地图去比对。”
傅希言说:“我怎知不是新城地图作假呢?”
王昱说:“听说你去过新城。”
“只是粗粗看了几眼,见过店铺见过门,却没俯瞰过全景。”傅希言虽然不停地反驳他,脑海却回想起第一次见新城的感受。那时候他想,这街道纵横笔直,堪与镐京媲美。
“何况。”傅希言接下去道,“灵教已经没了。”
那位妄图举新城之力飞升的班轻语已经“飞升”了,教主乌玄音也步了后尘,灵教已经没有超级高手可以执行这个恶毒的计划。
王昱突然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认为当今天下谁最可怕?”
……
这是脑筋急转弯?
傅希言看了裴元瑾一眼,裴元瑾一脸的“谁都不可怕”。他想了想,说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案:“阎王爷?”
王昱:“……”
他放弃了原先的方案,换了一种揭秘方式:“你可知道朕为何迁都洛阳,又为何搁置了迁都计划?”
傅希言一愣。
要不是王昱主动提起,他都快忘了,建宏帝打算迁都。
他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因为你早就知道镐京会成为修罗地狱?”
“朕不知道。朕这么做,只是一件交易。”他缓缓站起身,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过四周,羽林卫都在湖的外沿守着,确保双方的距离能够隔绝偷听。
“若非不得已,朕原本打算永远不提起这件事,甚至要完全地遗忘这件事。”王昱语气渐渐沉重,“莫翛然杀铁蓉蓉,是朕的授意。”
大概觉得平等的交易太跌份,他用了“授意”这个词来挽回颜面。
傅希言一愣:“莫翛然?你们的交易是他杀人,你迁都?”
王昱说:“朕那时候并不知道他要朕迁都的真正用意。当时他的说辞是,在迁都的风声传出去之前,让朕买下半个洛阳,赠予他。”
傅希言一脸无语:“难道你相信他想做富家翁?若是如此,何必这么麻烦,何不让你送半个国库给他!”
王昱说:“朕自然知道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但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迁都有何弊端。直到灵教利用新城想要飞升的消息传来……朕才感觉到不妥。原来一座城,还可以这么利用。于是我便请裘老神仙找人弄来了新城地图。”
听他这么说,傅希言有些刮目相看。发生在南虞境内的事,他竟然能立刻联想到自身,这份警觉,不愧是在皇位争夺战中笑到最后的人。
“所以你拒绝迁都了?”
“并非拒绝,而是拖延。”王昱苦笑道,“朕尚且对付不了铁蓉容,何况是将铁蓉容置于死地的莫翛然呢?”
“那铜芳玉伤你,是莫翛然给的警告?”
王昱摇头道:“那是朕做的,为了有个合理的暂不迁都的理由。”
傅希言望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王昱耍的手段虽然都是小道,可到底也是一种努力方向。“不迁都,莫翛然便不能达成目的了?”
王昱苦笑道:“朕也不知。朕甚至不知道新城与镐京到底是何关系,为何新城会是缩小的镐京城,而这座镐京城中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第200章 城中有秘密(中)
镐京城的设计者、督造者并非北周人, 他为何如此设计、如此建造已不可考,但可以确定的是,在新城案发之前, 从来没有人将镐京城当做一个大阵。
裴元瑾突然道:“还是不同。”
他难得开口,一开口便引起了王昱的重视,忙问道:“有何不同?”
裴元瑾说:“塔。”
傅希言想起来, 忙点头道:“是, 当时灵教总坛搬迁到新城, 中间有一座铁塔拔地而起。”
“很醒目?”
“很醒目!”
王昱想了想:“或许这就是要朕迁都的理由。”
如果是皇帝住的地方, 别说建一座塔, 就是店铺前面多放两条板凳, 也会有金吾卫跑来干涉。成为旧都后就不同了,在上位者看不到的地方,有太多可以运作打点的空间。
傅希言道:“若是新城之前,从来没有人以城为阵, 那么会不会镐京城是后来才被一点点改造而成的呢?算算莫翛然的年纪……算了, 妖怪说不清年纪。你……陛下以今年为始,往回倒推,将镐京城内的城市改造记录都翻看一遍, 或许有所收获。”
察觉莫翛然的可疑用心之后,王昱早已暗中抽调文档, 查探自己即位以来镐京城中的动静,但彻底摊牌还早,这两人还未全然相信自己。
他说:“朕知道得虽有些晚了, 却没有浪费时间, 你们若想知道, 改日再细谈。今日太晚了, 你们旅途奔波,不如先回家休息休息。”
傅希言也想好好整理思绪,看到两张地图后的惊疑已经得到送图人单方面的承认,但他还需要从其他方面确定一下。
两人从皇宫出来,傅家的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据说是蒲相派人通知的。
傅希言感叹:“见微知著啊。我们先不回府,先去找个地方吃饭。”
兜兜转转,又到了珍味阁。
正是用膳时间,楼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人,脸上挂着喜乐满足的笑容,与榆林镇的警惕,雁门关的焦灼,全然不同。
谁能想到,他们才是真正架在火上烤的人呢。
迎宾正解释包厢都满了,请他们去大堂里坐,傅希言也无所谓,三人正往里走着,就听到身后响起生疏中又带着几分亲切的呼唤声:“傅兄!”
傅希言听出声音属于谁,不免错愕,回头一看,还真是楼无灾。
楼无灾行色匆匆而来:“我从兵部来,正好遇到岑兄述职,才知他去了雁门关接你们,心中想着你或许会来这里吃饭,便来了。”
傅希言道:“这里已经不是自醉楼了。”两人之前常在自醉楼见面。
楼无灾道:“但你还是来了。”
傅希言也是懒得另外找地方,万一踩雷了,平白浪费一顿晚膳,毕竟,人一生吃的饭是有定数的。他问:“你不是去了南境吗?”
楼无灾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聊。”
若只是吃饭,那大堂哪里都无所谓,既然要说话,自然要找个僻静的地方,三人又转身离开了珍味阁,将旁边一家没什么生意的小酒馆二楼包了下来。
老板喜不自胜,亲自送了一壶米酒。
米酒微甜,但在座诸人都是心事重重,喝得没滋没味。
楼无灾吃了口菜,喝了口酒,才开始讲自己的经历:“我抵达南境后,持你的举荐信谒见纪将军。纪将军当时还说南境安稳,一时间也没什么立功的机会,叫我现在军营里待着,他会找些练兵的机会。不曾想没过多久,就遭遇南虞频频越境。”
傅希言说:“那岂非有了立功的机会?”
楼无灾摇头苦笑:“说来惭愧,南虞兵从江上来,而我……晕船。”
傅希言目
瞪口呆:“你去之前不知道吗?”南虞和北周的国境线就是长江啊,为了防范南虞,南境操练的也一直是水军。
楼无灾叹气道:“我从前并不晕船,这是……受伤之后的事。”
傅希言记起他是在浐河画舫被炸伤,或许从此留下了心理阴影。
“纪将军说南虞无故挑衅,事出必有因,怀疑屯守北境外的十万北地蒙兀联军有所动作,便给我写了封举荐信,让我去兵部另一份可以前往北境战场立功的差使。”
傅希言听得有些无语,这圈子绕的,早知如此,还不如待在原地。“你什么时候动身去北境?去的是哪个城?”
“金城。”楼无灾解释道,“兵部说北境的援军早就开拔了,正好西境也要增兵,反正都是立功,就干脆把我调到西境去了。”
傅希言拍拍他的肩膀:“也好。正好我叔叔在西境,你去了以后,彼此有个照应。”
楼无灾说:“你既然刚从北境回来,那里战况如何?”
傅希言便聊起自己在雁门关的所见所闻,主要还是说雁门关将士的英勇坚强。他喃喃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待他回神想起自己刚刚念的诗,忙尴尬地解释道:“这诗不是我作的,就是呃,好像在某本书上看到过,可能是孤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