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by椰奶冻脆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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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啷个锈起了?”一个工人憋气猛然施力,试图敲开一个被锈渍卡住的螺母。
“诶!”
哐当——
工人施力的手滑脱了扳手,纯钢的大扳手借力飞起,从护栏上面掠过,冲着于航和齐一明砸下来。
“小心!”
于航被一个猛冲的力道撞得侧翻,连带着一旁的齐一明,一起摔出平台的投影区域。
于航这壮硕的身型,目测不下一百八十斤,被撞翻后自己都懵了。从来没人推得动他,更别说撞倒。
扳手铿锵砸地,混凝土路面瞬间一个坑。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结结实实无法抑制的闷哼。
于航循声看过去,推他的是束君屹。
他歪倒在地,身旁是那个原本要砸到于航的大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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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你没事吧?砸到你了吗?”于航瞬即起身,冲到束君屹身旁。
束君屹极力咬着下唇,还是抑制不住地抽气。他痛得没法答话,冷汗迅速集满额角,啪啪滴落。
于航不再多问,显然是砸到了。看束君屹僵硬着左臂,一定是砸到左臂或者左肩了。
“去医务室。”
齐一明吓呆了,愣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于航抱起束君屹,对慌忙跑下平台的工人说,去医务室。
***
——喂同学,你没事吧?
——靠于航,你把人砸晕了。赶紧去医务室啊。
——喂,你别吓我啊。这碰瓷太草率了噢,哪有篮球弹一下就晕倒的……
那天下了晚自习,束君屹合上习题册时有些抖,低血糖。
他快速收好书包,打算去校门口买俩包子。让妈妈知道他没吃晚饭,又是一顿唠叨。
走到球场时,他已经有些冒冷汗了。束君屹懒得绕过去,躬身钻进篮球场。
砰——
假动作上篮的于航手腕一转,给身后的队友传球。
橘黄的篮球带着少年迸发的力道,直冲束君屹飞来。束君屹躲不及,被不偏不倚嘣了个大脑门。
他整个人都晕了。眼前的橘色迟迟不散,腿脚一软倒在球场。
那年于航抱着“肯定是在碰瓷”的束君屹,飞奔着往学校医务室去。束君屹在意识模糊中闻到淡淡的松香气息。
那是他和于航的初见。
那年他初二,于航高一。
***
“医生,”于航抱着人跑得比齐一明他们还快,第一个冲进工地的临时医疗室。
“高空坠物,他被砸伤了。”
“放这,椅子上。”医护人员让于航把人放下。
于航放下人,才发现方才束君屹的左肩抵着他的胸口,此刻工装服已经被鲜血浸透,连于航的胸前都殷红一片。
“衣服脱了。”医生赶紧去拿棉球、酒精、碘伏等。
于航帮束君屹拉开拉链,被束君屹用右手摁住,他脸上血色褪尽,连双唇都是泛白的。
“我自己来。”束君屹逞强道。
“你这个样子怎么脱?”于航急躁地责备道,“都是同事,别硬扛了。”
束君屹衣服上的血迹让于航心情非常不好。
他并不怕血,小时候没少打架,头破血流不是没有过,但从没现在这种焦躁的感觉。
除了担忧,还有生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束君屹没法抬臂,里面的白T只能剪开,露出血糊糊的一侧肩背。
“我来吧。”医生接手,拉上了帘子,于航被隔在帘外。
齐一明紧张地咬着指甲,手指头已经咬秃了。他被于航铁青的脸色吓得背脊发凉,结结巴巴问道:“老大怎么样啊?”
于航没说话。
他不知道。希望没伤到骨头。
刚才剪T恤时看到了束君屹的背,很薄,因为白,伤口格外刺目惊心。
他盯着那道简易的塑料帘子,束君屹的身影隐约可辨。他垂首撑着长椅,在医生擦拭伤口时似乎有些颤抖。
一定很痛。
于航闭了闭眼,又睁开,继续盯着帘子上的投影。
束君屹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包扎完毕出来时,鬓发已经湿透。
“应当没伤到骨头,”医生把不锈钢托盘上的沾血棉球扔到医用垃圾桶里,“回去还是到医院拍个片子,确认一下。”
“好,谢谢医生。”
束君屹艰难地穿好衬衫,一只手一颗一颗扣好纽扣。
“老大,你还好吗?”齐一明迎上来,眼里泛着泪花。
“没事。”屋里没镜子,束君屹要是能看到自己的脸色,就知道这句“没事”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老大,”齐一明吸吸鼻子,“要不是你,我脑袋就开花了。”
“不至于,”束君屹虚弱地笑笑,“有安全帽呢。”
顶多脑震荡。
“你……”于航自打束君屹受伤,一直拧着眉,脸色沉得吓人。
“一会回去我送你去趟医院,仔细检查一遍。”
“不用,我自己……”束君屹话没说完,手机响起来,他看了眼屏幕,对于航说了声“抱歉”,走到角落。
“君屹!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电话那头炮仗似的炸开,声音大得整个医疗室都听见了。
“木南,”束君屹单手笨拙地调小了音量,压低声音说:
“别嚷了,我没事。”
“没事我收到你心率失常的警报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束君屹一怔,看了眼手腕上的iwatch。
啧,忘了这个。
电话那头是苏木南,束君屹的发小,S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束君屹心脏不好,前几年就被苏木南逼着戴了iwatch,用来监测心率,预警那头连的苏木南,
“万一哪天心梗了,我好第一时间救你。”
“我没事,在工地撞了下,这表不准,你别一惊一乍的。”束君屹怕吵到别人,握着手机出了医疗室。
“你现在在脱手表是不是!你敢!”
束君屹确实想把手表取下来,奈何一只手做不到,理直气壮地说:
“幼稚。”
“你在哪里的工地,我过去。”苏木南显然不太信任他。这个人发烧烧到半昏迷,也会说“没事”。
“很远,马上就要回公司了。”束君屹看了眼手机,音量已经调到最低了,还是吵得他脑仁疼。
分散去做测量的同事陆续回来了,束君屹估摸着时间,对电话那头说:“还有事,先挂了。”
束君屹需要回收安全帽、护目镜等,他正要往大家集合的会议室走,被于航迎面拦住。
“我来吧,你去车上歇着。”
于航音色低沉,这句话说得温和。束君屹习惯性地张口想说“不用”,抬眼对上了于航微蹙的眉头和不容拒绝的双眸。
于航大多数时候都是随和易处,甚至有些率性不羁的,他总能给待在身边的人带来轻松愉悦的情绪和气氛,即便是紧张的情形,也能被他的幽默化解掉。
但他一旦严肃起来,连眉都不用皱,就会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
就像现在。
束君屹情不自禁地吞回了那句拒绝,他垂下眼睫,轻声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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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君屹走到大巴后排,挑了个靠窗的座位,闭目休息。
过了一会,此次出现场的同事在于航的带领下,上了大巴。
齐一明没有来的时候那么亢奋了,他挪到束君屹身旁,盯着他紧闭的双眼看,犹犹豫豫地不走也不坐。
束君屹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齐一明眼神飘忽,挠挠头问:“老大,我能坐你旁边吗?”
束君屹点点头。齐一明呼了口气愉快地坐下来。
于航最后一个上车,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最后排,坐在了束君屹后边。
“老大,你肩膀还疼不疼?”
单程车程一个半小时,这个点回市区还得堵车,到公司少说也要俩小时。齐一明怕束君屹无聊,坐到旁边对救命恩人嘘寒问暖来了。
“还好,吃了止疼药。”
“老大你反应好快啊,我和于哥都没注意到。”
“老大,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零食?”
“老大你一会要去医院检查吧?我陪你去吧?我舅舅在市一院,让他帮咱们插个队。”
……
齐一明这小孩心思单纯,他以前怕束君屹,觉得这人死板严肃不苟言笑,他能避开就避开;
今天开始,束君屹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了,他越瞧人越觉得顺眼。其实束君屹也没那么凶,人也挺好的,长得也很好看……
束君屹吃了止疼药,困得很。齐一明在一旁说个不停,他又不好不回应,强撑着精神,有点后悔让这孩子坐在旁边。
“齐一明你吵死了。”于航从后面揪起齐一明的衣领,把人提溜起来,“一车子人都睡了,就你叽叽喳喳。”
齐一明被于航拎小鸡似的拎到后排,敢怒不敢言。
束君屹得了清净,很快就歪倒靠着窗睡过去。
于航微微偏头,望见束君屹在车窗上的倒影。
侧脸很精致。下颚线十分利落,脖颈修长,鬓角的碎发有点点自然卷,搭在耳廓,被头顶的出风口吹得一动一动的,俏皮得很。
束君屹是有一点耳垂的,跟他整个人的瘦削感有些出入。耳垂看上去很软,被透窗铺洒的阳光照得毛绒绒的。
上面有一颗浅浅的红痣。
束君屹的额角在颠簸中碰着车窗,于航伸出手,将手掌放在了玻璃窗和束君屹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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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因为止疼药的作用,束君屹一路睡到公司才醒。他揉揉太阳穴,起身走到车前。
“今天大家辛苦了。”他扶着竖杆,“晚上一起去迎江路的金山烤肉吧,公费。”
车内哄然一阵欢呼。
“谢谢束经理!”
众人依次下车,于航最后一个。
“于航,”束君屹叫住他,“这是公司的信用卡,晚上麻烦你帮忙招呼一下……”
“我不去。”于航打断他,“我陪你去趟医院。”
“我没事,一会自己去拍个片子就行。”束君屹捏着信用卡的手悬着。
“我这个人很不喜欢欠人情。”于航冷着脸,“你为了我……和小齐,受了伤,我得负责到底。”
大巴轰然启动,驶离了二人。没了大巴的遮挡,夕阳斜射到束君屹侧脸。
眉眼没在额发投下的阴影里,在惨白的脸色下,显得愈发深邃。
束君屹在于航的注视中浅笑了一下,喉结微动,轻声说:
“算不上什么人情,是别人我也会这么做。”
嘀——
一辆皓砂银的大奔在飞驰中急刹,停在束君屹身旁。
车主拉开车门,绕到束君屹身旁,前前后后把他看了个遍,
“君屹,你没事吧?”
苏木南。
不让他去工地,这人竟然在公司门口蹲他。
“你怎么来了?”束君屹下意识侧过身,不让苏木南看到他受伤的左肩。
“不放心,撞哪儿了?”医生很敏锐,迅速注意到他僵直的左臂。
“怎么回事?去医院我看看。”
苏木南既然守在这里,今天这拍子束君屹是逃不掉了。他被苏木南半扶半带着塞进副驾,齐一明刚好过来,束君屹把卡塞到他手里,
“我去趟医院,晚上帮我招呼一下。”
大奔蹭地加速,扬长而去。
“这人谁啊?”齐一明退到于航身边,“GLE450,帅气!”
于航掉头往公司大楼走。
“诶于哥,不去吃烤肉吗?”
“不吃。”于航背对着齐一明摇摇手,弯腰刷了工卡踏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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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新的教学楼里灯火通明。
于航站在走廊上,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这是他曾经上学的学校吗?
一点印象也没有。
但莫名地,他抬脚往走廊那头倒数第二个教室走。
仿佛走过很多遍,熟悉到闭着眼都能找到方向。
已经很晚了,沿途的教室都空荡荡的。直到他走到倒数第二个教室。
果然,和预想的一样,靠窗的座位上有个清瘦的背影。
于航看不到他的脸,但光凭背影就能笃定,是个清秀俊逸的少年。他穿着靛蓝色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小臂。
少年低着头,后颈白得反光。他认真地演算着什么,时不时转一下笔。
完全没注意后边走来的于航。
于航在他身后的座位坐下,并不打扰他。撑着侧脸看着背影,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
于航等了好久,少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于航隐约想起,自己是来叫他去吃饭的。
他想要拍拍少年的肩头。在伸手的瞬间,教室和走廊的灯骤然灭了。四周陷入诡秘的黑暗。
于航立即起身,想要拉住少年的手腕。
别怕,他说,应该是停电了。
可是他抓了个空。
日光灯亮起又暗下,闪了两轮,终于恢复了亮堂。
少年不见了。
于航猛然惊醒,他坐起身,心脏咚咚直跳,心惊的感觉良久不散。
好像突然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又是这个梦。”他用掌心用力搓了把脸,下床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