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by椰奶冻脆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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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几点了。”来人气势汹汹,举着腕表,“落下的进度哪能一下午就赶上,太激进了,下班下班!”
六点四十五,这层楼都是会议室,已经没有人了。落地窗恰到好处地映着刚刚入夜的霓虹,同时隔绝了下班高峰的喧闹。
“还剩两个邮件,我回一下……”
啪,于航给他盖上了笔记本。
敏锐的感应灯熄了又亮,连带着走廊的照明灯也一起识趣地亮起来。
“明天回,工作这么拼,”于航一手压着电脑盖,一手似不经意地掠过束君屹的耳垂,落在他肩颈。
束君屹闪避不急,耳边是于航磁性的气音:“是不是昨晚不够累啊。”
***
“你不用去陪陪叔叔阿姨吗?”
于航和束君屹一同回家,因为太晚,两人去了小区门口的黄鱼面铺。
“老于带着夫人去江堤看夜景了,我当什么灯泡。”于航伸手拿辣椒酱,被束君屹轻拍手背,又默默收回去——清淡饮食。
“太子跟着我吃这个是不是太委屈了?”束君屹额外要了份蹄花汤。
“没完了是吧。”于航拿筷头虚虚指他,以示警告,又看了眼炖得软糯的猪蹄:“没见你吃过,怎么突然要了这个?”
束君屹推到他面前:“吃什么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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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束君屹一头埋在云海追赶进度,各部门也跟着加班加点忙碌起来。
“束经理效率高是高,但……”齐一明趁着放水的空档,跟章和翔嘀咕:“好累啊,‘小阎罗’还是那个‘小阎罗’。”
“没办法,赶完下一个交付节点,应该能好一些。”章和翔洗完手,扯了张纸巾擦镜片,“好歹现在忙着干正事,之前天天忙忙叨叨,尽跟别的组扯皮,也不轻松。”
“也是,想想赶完节点的奖金,忍了。不过,”忙到双眼血丝也不碍着齐一明八卦的嘴,他撞了撞章和翔的侧臂,“小阎罗上班精力这么好,是不是于哥不行啊……”
“说谁不行!”当事人一脚踢开隔间门板,一掌削过造谣传谣者的发顶,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我那是心疼老婆!”
“靠,于哥你洗手了吗就拍我头!我要跟束经理告状!”
束经理没工夫管这些鸡毛蒜皮。
他跟暂代魏建国之职的王般般汇报进展,后者骤然代理整个S市分部的总裁,不比他轻松多少。坐在办公室,借着宽大实木桌的遮挡,高跟鞋都悄悄脱了
——脚疼。
束君屹走出总裁办,收到前台的信息,有位姓钱的女士在会客室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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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斜对面的西餐厅,午后的营业时间会短暂变成咖啡馆,橱柜里考究地排列着各式甜品。
钱进隔着两杯拿铁的热气,看了会束君屹,开口道:“小束啊,这些年还好吗?”
束君屹有些紧张。他双手搭在膝头,礼貌地笑了一下,“挺好的,谢谢阿姨关心。”
“你母亲,还好吗?”
束君屹原本垂下的眸子复又抬起,听见钱进说:“听说她病了……”
“已经好多了,快要好了。”
“噢,那就好那就好……”钱进往杯中搁了块方糖,缓缓搅动,“当年绑匪恶毒,也怪阿姨没掩饰好,害你暴/露……”
“阿姨,”束君屹轻声打断钱进,“都过去了。那起事件,除了绑匪,怪不得任何人。阿姨不用自责。”
他实在不想再一遍一遍重播当年的事情,熬过了最痛苦的时候,一切都在好转,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还要反复提起。
“听说你也吃了很多苦,为了给母亲治病、为了完成学业,”钱进机械地又搁了块糖,还在低头搅,“我后来想要联系你们,给你们补偿,但,但是联系不到。你们搬家了,你妈妈的号码也停了。”
束君屹隐约听出了钱进的意思,下一秒,对面的人果然抬起头,对他说:“现在有些迟,但阿姨是真心觉得愧对你们家,这些钱,还请你收下。”
“不用了。我和我妈妈,现在挺好的。”束君屹从没看过狗血肥皂剧的人,也猜到了后续,涩然问道:“阿姨是希望我和于航分开吗?”
钱进打听过这孩子,大约了解他的性子,却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她明显愣了一下,像是预演的节奏打乱了。
“小束,阿姨不是古板不讲理的人。年轻人嘛,追求激情追求新鲜。于航这孩子跳脱,想一出是一出,从小就这样。你们两个久别重逢,生出别样的情感,我能理解。阿姨想问问,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阿姨,我们两个都不小了,”束君屹在桌下十指微曲,态度恳切:“既然决定在一起,是真的奔着往后余生去的。”
“往后余生……你看你们还说自己不是小孩,这说的什么话。你们两个男的,不能结婚不能生子,怎么保证一生啊。”
“阿姨,结婚只是形式,能领证生子的也可能离婚。仪式感,有自然好,没有也不影响。”
“那孩子呢?!你爸爸妈妈也同意绝后吗?她不想抱孙子吗?”
“等她痊愈了,我会跟她讲。我妈妈对我没有……没有那么严格。”
“那你倒是一身轻。可于航不一样啊,BKD那么大的公司,没上市,就为了像柏克徳一样一代代传下去。你俩在一起……你忍心这样对于航?”
“我……”束君屹攥紧了双手,“于航如果不愿意,他如果想结婚生子,我随时离开,我会祝福他。”
“哎,于航现在心心念念都是你,我了解我儿子,他知道真相了对你愧疚得要死,不管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责任,他都会照顾你到底的。”
那杯被莫名其妙加满糖的咖啡已经凉了,钱进见束君屹平静的神情变了,接着说:“其实,于航没做错什么啊。当时听说你被绑了,他死活要去见绑匪,要换回来。这孩子多犟你知道,在车上跟司机拉扯,这才出了车祸。要不是那车结实,我……我都不知道这傻孩子还能不能活过来……”
钱进揭开不愿回想的痛苦记忆,那是她一生最无助无措的时候。丈夫不在身边,独子车祸重伤。
她流下泪,“这孩子心实,伤了脑袋,浑然不明地只知道念着要找你,不肯乖乖治伤。我没办法,狠心把他带走,换个环境治疗。他明明已经把你忘了,在美国也过得顺当,哪知道……你们又遇上了。”
“您说……”束君屹双肘撑上桌面,不由倾身,“于航是为了找我出的车祸?”
“我下车报警,让司机把于航送回家。谁知道司机嘴不严,叫他知道你被绑架的事。那孩子死活要去警局,要跟绑匪换人。司机当然不能听他的,他竟然当街抢方向盘,糊涂东西,就这么出了车祸。救护车赶到的时候,这孩子全身是血,都昏迷了,还在念你名字……”
“后来做完手术,一睁眼就说要找你,人都站不稳,还非要出去。大吵大闹,昏厥好几次。我实在是……”
束君屹脸色煞白,他没想到于航的车祸是因为他。
于航口口声声怪他有事爱憋在心里,他自己不也一样吗。束君屹问过两次车祸的事,他都说不记得了。
原来是这样。
“阿姨,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束君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点,说得很慢,“我和于航……”
这样还不算相爱不能在一起吗……
“是我家境不好、不够优秀,所以您不接受吗?我没法变得像您家那么富裕,但我会努力,做得更好,对于航更好。”
“不是,跟钱没关系。我们家又不缺钱。”钱进不得不承认,束君屹有股让人信赖让人喜爱的气质,他那么诚恳,那么真切,几乎在乞求钱进。
她有些不忍,但还是说出来:“小束啊,听说你当时伤得重,也没好全,过年那会儿于航没回家,是因为你病了,对吧?退一步讲,阿姨尊重你们的感情,不在乎于家的产业,同意你们在一起,你这个身体……真的能跟于航相爱到老吗?”
“他是学生的时候,都能为了你不要命,现在,说句不好听的,你要是先走了,我担心……他熬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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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诶?”齐一明做完一套眼保健操,站在茶水间的玻璃窗远眺放松睫状肌,瞧见街对面西餐厅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似是束君屹。
下意识地转身要跟亲哥于航汇报,却瞥见那个身影晃了晃,像块被风吹得要倒不倒的薄广告牌似的。
然而初夏下午,闷热无风。
【于哥,茶水间,快来。】
语音才发出去,视线中,束君屹伸手扶住侧墙,弯腰弓起了身子。
“干嘛?你哥我被领导压榨,忙得要死……”于航抓着水杯,噼里啪啦接了半杯冰块。
“那是不是老大?”齐一明指着街对面,“好像在吐?”
餐厅里的服务生已经跑出来三个,围着束君屹不知在说什么。
于航看了一眼,心肝脾肺都凉了,还要什么冰块。百里冲刺也没有这速度,齐一明捡起几颗蹦出来的冰块的工夫,于航已经跑到餐厅门口了。
“刚才那位先生?”领班带着于航往休息室走,“他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中暑,我们让他在这边休息。”
中什么暑,才刚入夏,没那么热,何况束君屹体寒。
于航心跳直飙,不知是跑的还是吓的。他冲进休息室,束君屹不在沙发上。很快,听见休息室内盥洗室传来声响。
束君屹扒着马桶沿在吐。
“怎么了这是?”于航半蹲半跪,手掌上下抚过束君屹的背。中午他们俩一起吃的饭,寻常的小菜白米饭,没有伤肠胃的嫌疑。可束君屹吐得发颤,连完整的话都讲不全。
于航心痛得要命,换只手给他轻轻揉着上腹,跟过来问询的服务生要了杯温水。
过了一会,呕吐的感觉终于消停了些,束君屹接过纸巾擦脸。
“没事,”嗓子有些哑,他手脚没力气,被于航慢慢扶起来,“中午的虾,可能不太新鲜。”
“去医院。”这话于航不信,BKD的食堂不敢说美味珍馐,食材新鲜干净是绝对保证的。他搓了把热毛巾,拨开束君屹的额发,把他没什么血色的脸细细擦了一遍,又要了杯蜂蜜热茶,给他漱口。
“没事,吐完好多了。”束君屹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于航一点也不想笑。
从茶水间往外看的那一眼,到他见到束君屹,拢共不到两分钟,脑子里全是上回束君屹在他面前昏倒、一路推进抢救室的情景。
“这话该我问你。”于航冷着脸,心脏还在惯性作用下砰砰乱跳。“先去医院。”
***
“又陪客户喝酒了?”
苏木南不知怎么得到的消息,风风火火闯进消化内科。
束君屹一句“没”尚未出声,苏木南噼里啪啦的数落便铺天盖地砸下来。
“我跟你讲过很多次,回回应酬完剧烈呕吐,不是休息一两天觉得好了就好了的。解酒药能缓解宿醉后的头痛头晕,消不掉肝脏肠胃的损伤。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厉害?别人喝醉当场倒了吐了,你能没事人一样坚持到回家……”
身旁于航的脸越来越黑,束君屹怀疑再不打断某位苦口婆心的医生,他跟于航的感情不用谁操心,就能破裂了。
“我没喝酒,木南。”束君屹干咳两声,“可能中午吃坏了,吐完已经不难受了,医生,您看我还需要做别的检查吗?”
“瞧着不像是食物问题,注意点身体吧,有时候剧烈的情绪波动也会引发呕吐。”
***
束君屹被于航送回家休息,等物业修水管和墙面的工夫,于航拿着两个人的电脑回来了。
“不拿回来你睡不踏实,没准半夜遛去公司加班。”于航依旧沉着脸,“看看有什么着急要做的,给你一个小时。”
窗外天空阴沉,似是要落雨。
两人并排在客厅的办公桌前工作,好在那桌子大,两个人坐得下。于航需要审图,束君屹把外接显示屏让给了他。安安静静的一个小时,只听见哒哒的鼠标声和键盘声。
专心得像两个在图书馆备考的学生。
“时间到了。”
于航把束君屹从座椅上拎起来,热了杯牛奶盯着他喝掉。
今天的束君屹很乖,全程没有逆反,只在被勒令卧床的时候,小声问了一嘴:“太早了,睡不着。我能不能在沙发上躺会?”
像只讨罐头的猫,伸着肉垫半推半挠地扒拉铲屎官的裤腿。
于航想了两秒,默不作声进卧室搬出来一方薄毯,连人带毯放到沙发上。
束君屹之前吐累了,半眯着眼看于航在厨房忙活煮粥,关小火之后回到书桌前继续审图。
于航从前总说他认真学习的样子可爱,其实于航自己做起事来也很专注。
大多数时候,于航去初中部找束君屹,等在旁边不是看热血漫就是塞着耳塞听流行歌。束君屹总是很难把这个吊儿郎当的人,跟月考排行稳居第一的名字联系在一起。还有于航借给他的书本笔记,工整清晰、重点分明,他一度怀疑这是不是于航跟别人借的。
直到有一回,于航要备考数学竞赛,难得地,在束君屹身旁做起练习题来。他起身接水,于航都没有注意到。那是他第一次看于航解题,演草纸上的草稿一行一行写得整齐,图形辅助线也横平竖直不马虎。于航解题思路可以说快准狠,束君屹站着看了半天,没见他卡过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