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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台——by莱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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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心脏是刺中,我觉得呼吸一下困难起来,他说完话便把脸窝进我的掌心,我低头看着他后脑散开的头发,感受着手心他的呼吸,第一次如此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
  多年来,我作为影卫生活在黑暗中,就连名字都不配拥有,可他却说,看见我便高兴。
  …高兴。
  我也能让人感到高兴吗。
  不是恐惧,不是厌恶,不是对于定北王府的看门狗的嘲讽,而是高兴。
  他那么小,缩起身体,脸整个埋在我的手里,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从心底泛上来,心口有些酸,还有些涨。
  我弯下腰,从腰侧揽住他的身体,最大程度地将他抱进怀里,他的身体因为疼痛依旧细细地瑟缩着,但他好像又很珍惜,额头用力地抵住我的手。
  火苗闪了一闪,猝然熄灭,水牢里再次黑暗,我放弃了敏锐的五感,闭上眼。
  我想起了我的童年,那些被强行抹去的童年岁月,那些夏日午后的蝉鸣,我想带他走,我想让爹娘见一见他,哪怕这世间再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我也要带着他开辟出一块地盘。
  他看了我便高兴。
  …我想,我也喜欢他。


第16章 兄长
  他安静地跪坐在我的面前,我用手握着他的腰,他得以减轻一些琵琶骨处的痛楚。
  我不知道自己讲得是否具有威信力,在我磕磕巴巴地解释时,他只是睁着那双琥珀般流光的眸子,歪着头看我。
  沈梅枝不让我告诉他逃跑之计,只让我空口去劝他,多年以来我沉默寡言,突然让我去行说,我只觉得心虚无措,说出的理由苍白,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主子那般虐打他尚且不肯,更何况…
  就在我搜肠刮肚、强迫自己好歹再讲几句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底露出了几分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很淡,但从他来到这里后,我鲜少见到他开心的样子。
  仿佛我不是在劝他献出嗓舌和心脏给别人,而是在说什么春日出游一般,他看向我的眼神甚至带着安抚,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几个呼吸后,轻轻点了点头。
  就这么答应了。
  即使掌心被生生穿过,被吊着琵琶骨关在水牢里,被往死里虐打都不答应的他,也坚持要死有全尸的北国人,在静静地听了我蹩脚的理由后,选择了答应。
  我几乎忍不住想要问他,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么轻易地答应我呢?如果真的这么容易,为什么面对主子又宁死不屈呢?
  但当我对上他那双满含信任的眸子时,我突然问不出口了。
  即使我没有告诉他沈梅枝的计划,即使我只是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采体之术,他也愿意相信我,他不愿意看我磕磕绊绊地编假话,他相信我。
  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写满了包容和安抚,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我的面前,头发从肩头落下,披在胸前,有那么一刻,我好像穿越了时空,看到了我们的未来。
  他住在我为他建的房子里,任他外面风雪呼啸,屋子里暖和到窗户起雾,所有能进冷风的缝隙都会被我用厚厚的布帘挡住,我和他坐在暖和的炕上,我把今年的佣金、各处搜集来的小玩意儿尽数倒在桌上,他坐在小桌对面,抿着嘴静静地看我。
  彼时,他乌黑的、光泽的便整个从脑后披散开,一大半都束起,剩下的碎发便落在肩头和胸前,他不再遍体鳞伤,而是穿着我从绸缎庄子给他做的新年衣裳,屋外北风狂啸,我计划着年后再把屋子翻新扩大一些,再过一年,等有了闲钱,便雇一个婆子和一个厨子。我数钱,他捻着热糕一点点吃,看着我记账,我会握着他的手教他认钱币,好让我出任务时也安心一些。
  就像是一个幻想中的画面被无限扩大,在这昏暗死寂的水牢里,我恍惚间在黑暗中窥见了一丝暖色的烛光。
  我解开绑袖口的布带,扎成一团,俯身拨开他凌乱潮湿的额发,他只看着怔怔我,顺从地张开嘴咬住布团,我捏起火折子上的烟灰擦拭着短匕,队长下手很重,他后背的琵琶骨处已经化了脓。
  他的身体很单薄,脊骨很明显地突着,我的手摁上肩头的时候他明显地抖了一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颤抖,深深地低下头,我咬着短匕,金疮药粉一点点洒上去,从前我包扎自己的伤口时从来都是一次性倒到位,如今一下子仔细起来,额头上都生出了汗。
  我转到他的面前替他清理手背的裂纹,他刚来的时候手又白又亮,但多年来主子一不顺心便把他扔进院子,风霜雨雪下,他的手上生了很多冻疮,加上指节处厚厚的青紫,他的双手几乎没有好的地方。
  我想起沈梅枝说他儿时学过乐律,会弹琴,他从前的手指纤长柔软,衬着深色的琴面,必定好看的。
  他用力地咬着布团,额头抵住我的肩膀,眼神低垂,虚弱地喘着气,我用短匕清着冻疮,他却挣脱我的手,微微侧脸,手碰上了我的腰间。
  衣摆处裂了一块,是被今晨流兵的剑芒所刺破,昨日我换下来的衣裳还没干,我便照穿着这件来找了他,他安静地看着破掉的衣摆,我想把衣摆掖进腰带,却被他轻轻地拽了一下。
  我抬眸看他,他看了看衣摆,仰脸看我,一点点笑起来,他拉过我的手,即使肿胀青紫,他的手还是很软,滑腻冰冷的触感,他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掰开我握住短匕的手指,拿过短匕放在一边的地上,右手捏着我的食指,在衣摆上比划着。
  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教我缝衣裳,这活计我只见娘和大姐做过,他似乎也有些生疏,但依旧认认真真地重复给我看。
  我看着他垂着的眼眸,落在鼻尖的额发,我伸出手去拨他的头发,他一愣,抬起头看我,视线里好像在问我为什么不仔细听,但很快便浮上笑意,重又倚上我的肩头。
  与我在一起时,他好像真的很开心。
  他不再哭了,就沉默地靠在我的怀里,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他轻轻地哼起歌来。
  很熟悉的调子,一个人时他总是抱着自己的肩膀哼着这首歌哄自己睡觉,北国民歌《望儿安》,他来这儿时还小,想必是他娘哄他的歌。
  此刻昏暗死寂的地牢里,回荡着他沙哑缓慢的调子,我凝视着水牢斑驳的墙面,地牢腥臭压抑的空气里,我仿佛闻见了一丝边境的青草香气。
  他拾起了方才放在一边的馒头,掰成两半,黑暗中他看不清,细细簌簌地用手摸了下大小,而后抓过我的手,把大的那半塞进我的手里。
  我接了过来,握在手心,他缩着肩膀倚在我怀里,一点一点啃着馒头,明明是腥臭压抑的水牢,我却觉得他的情绪轻松起来。
  死寂中,我听见他轻轻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夹杂在锁链的晃动声中。
  “我今早…见到了哥哥。”
  他的哥哥?
  沈春台的兄长,北国太常寺卿的嫡长子,这几年我朝与北国关系愈发恶劣,商贸外交全部取消,他怎么会见到自己的嫡兄?
  我错愕地低头,他却垂着眸子小口咬馒头,声音细细的,似乎自己也并不确定,但我听出了他语气中真实的喜悦。
  “之前我离家时,哥哥就说以后会接我回去。”他的语气上扬,北国话说得并不利索,他好像在向我分享什么小秘密,支撑他坚持至今的秘密。
  他仰头看向我,黑暗中我看见他混沌又熠熠的眼眸,和方才不同,他的眼神发怔,明明带着喜悦,但又含糊,他的语气有些虚浮,似乎自己也不确定,但依旧为看见了兄长而真情实感地开心着。
  不对劲,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在哪看见的?”我握住他的肩头,不自觉用了力气,他吃痛地蹙眉,低低呜咽一声,似乎不明白我会突然凶起来,方才充斥着喜悦的眸子慢慢黯了下去,顿了顿,怯怯地开口。
  “…我不记得了。”
  他低着头躲避我的视线,我握着他的肩膀,想要让他抬头,但是他害怕起来,瑟缩地想要挣脱,黑暗中我感受他紧张到停滞的呼吸,我停了下来,他向后挪,和我拉开距离,行动间那半个被啃了几口的馒头掉在了地上,他抱着自己的手臂抵着墙壁,垂着眼睛不看我。
  “初七不喜欢哥哥,”我听见他的哭腔,他似乎对我方才的问题反应很大,像是自圆其谎的孩子被戳穿,自欺欺人地呜咽,“...不要不喜欢哥哥。”
  他以为我的问题是因为厌恶他的嫡兄。
  我看着角落里缩成一团的身影,他不顾锁链的桎梏,一个劲地蜷起肩膀,他瞥向我的那一眼里夹杂着不可置信和委屈,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善意的分享会被回以质问,在他的意识里,他确实见到了自己的兄长。
  我跪在原地没动,看着他应激地瑟缩,地牢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我几乎有些狼狈地握着衣摆,只觉得难以喘息。
  我终于明白沈梅枝说他的神思出了问题,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今早主子到底对他说了什么,才让他出现了这样的幻觉。
  他以为自己见到了久别的兄长。
  其实那是主子,是南朝的定北王,是磋磨他多年的人。
  他见了我,便清醒,见到王爷,便神思不清。
  泥泞腥臭的水牢里,我膝行上前,强行握住他的肩膀,他起初想躲,但坳不过我,从喉咙发出微弱的颤音,他压抑着恐惧,抿着嘴唇抬眼看我。
  “他不是你的兄长。”
  我听见了自己沙哑低沉的重音。
  他看向我的视线慢慢清明,混着受伤,他蹙着眉头,右手一点点握住我的手腕,我看着他的眸底好像一场风暴,清明和混沌对峙拉扯,
  他抿着唇,睫毛不断颤动着。
  过了不知多久,他慢慢弯下腰,额头抵住我的喉结,我听见他轻轻的、细颤的嗓音。
  “不是哥哥的话…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所有的混沌不清、神思迷惘都来自于现实的痛苦,他想要逃离却又深陷于王府,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早已抛弃他的兄长,已然将他的存在抹去的家族,仍旧苦苦期待着有人来接他回去。
  绝望和迷惘混成了他的底色,我看着他的眸子里交叠着无数情愫,最终化为死寂。
  不要难过,沈春台,不要难过。
  我会带你出去。
  短短的几个字在我的舌尖翻来覆去,最终化为虚无,我的同僚们敏锐嗜血,审他若翻手之功,不能冒这个险。
  他微微扁起了嘴,眼底泛上无边的悲伤和绝望,看向我时更增添了莫大的委屈,他还没有长大,或许在他眼里,对我展露情绪是被允许的。
  面对着他沉默的崩溃,我只能将他更加用力地抱进怀里,他后脑的头发潮湿凌乱,呼吸虚弱,右手紧紧攥着我的衣领,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绝望而用力。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里,我对着水牢深色的墙壁,闭眼又睁开。
  再等等,很快了。
  …再等等。


第17章 连俞
  沈梅枝给了我一个地址,说是医仙谷在外负责联络的堂口,我和他离开那天的所有事宜都由该堂口负责调配。
  我去了那个位于柳湖巷的钱庄,钱庄的负责人是一个面善但眼露精光的中年人,见我腰间别着沈梅枝的药袋,笑容可掬地将我请进了后院厢房。
  在那里,那堂主拿出地图,告诉我那天的计划,下个月十六丑时,会有一辆黑油马车停在钱庄东北角的密林里,马车会带着我们前往渡口,届时渡口会停着一辆天字商船,接人便走,逆流而上,走最湍急的怒江,最多半个月,将我们在漠南放下,漠南有医仙谷的总堂口,会有人守候接应。
  “那孩子鲜少多管山下的事,”堂主含笑地看向我,“这次不知是怎么了,连写十三封信回谷,求谷主帮忙呢。”
  我沉默地记住路线,拒绝了堂主递过来的地图,若我带了回去,不消半个时辰,地图上面不属于王府的异味会被我的同僚们发现。
  堂主说沈梅枝是医仙谷最年轻一代的内门大弟子,性情最是冷淡刁钻,还调笑着问我是拿了什么说动了沈梅枝。
  我低头看向面前的茶水,看见了杯底自己隐隐绰绰的倒影,我突然讶异于我的眼神,从前我厌恶看见自己,即使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我也会避之不及地躲开镜子与水面,只因我从前的视线太不像人,外戚宦官们常常讽刺定北王府的暗卫像闻血风动的疯狗,这话并不全是骂人,因为我们确实像。
  但似乎是与他相处久了…我下意识摩挲佩刀,有些不安地避开茶水里自己的倒影。
  几个呼吸后,我又难以抑制地与茶水里的自己对视。
  我突然想起了北国铁骑们南下时遇难的堂兄们,他们那时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对外敌展现出莫大的勇气和担当,但农闲的午后,他们也会聚在一起,坐下树下讨论自己的心上人,眼神充斥着农人的质朴,带着青年人的悸动。
  刚才的一瞬间,我仿佛有些像我死去的堂兄们。
  那是一个暗卫不该有的眼神,暗卫的视线合该麻木且阴森,普通人的生活都不是我所能肖想的。
  我看像堂主拳头下压着的地图,心底好像有什么在慢慢复活。
  …也许,我并不只会如一个暗卫般苟且地死去。
  日头渐渐地晚了,我起身离开,堂主送我到钱庄的后门,钱庄的后门正对着一座山丘,我闻见了北风中的香烛气息,当我循着破败的石板走在溪边时,我听见了一个跌跌撞撞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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