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玩家不是人——by沸反盈天

　　是一枚小巧的玉石雕刻小葫芦吊坠，秦渡从衣领里扯出一条红绳，绳上挂着枚一模一样的坠子。
　　除了贴身衣物，其余所有道具都在游戏背包里，无法在现实里取出，但莫生赠送的这条项链却跟着到了现实。
　　莫生的小脑瓜从房门口探进来，扒着门口看秦渡翻出玉葫芦吊坠，他还挺高兴。
　　“真的送到你手里啦！”莫生开心的说，“我怕在游戏找不到你，特地送了一个葫芦到你家，让你家里人转交。”
　　莫生明知秦渡看不见听不见，却好似在与他对话：“两个葫芦其实一样，不过你戴的那个上次被我吸空啦没来得及补，正好另一个也到你手上了，那我就放心啦。”
　　秦渡捏着玉葫芦的手微不可查的颤了下。
　　莫生的声音低了下来：“可以放心了……一只葫芦里封存了我全盛时期五成法力还有我的阴气，能在鬼物攻击的时候自动抵御，当做防御法宝挺好的。本来两个葫芦能顶一整只我的，可惜另一个……回游戏之前我再封一点进去。”
　　秦渡紧紧攥住手心，将两只玉葫芦牢牢攥在手里。
　　原来莫生送给他的是如此贵重的礼物！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莫生一直在试图保护他。
　　“法力”“法宝”这些词秦渡小时候看电视听过、见过，所以不难理解莫生的意思。虽然不清楚莫生的实力如何，但也知道五成是一半的意思，可见莫生的这份礼物有多么用心。
　　秦渡将玉葫芦穿进脖子上的挂绳里，两只葫芦吊在一根绳上，碰在一起发出轻微的脆响。他将项链塞进睡衣领子里才走出房间。
　　秦妈妈问：“找到东西啦？”
　　“嗯。”秦渡毫不犹豫的点头。
　　妈妈便笑着问他：“他真是你朋友啊，上哪拐来的小朋友？”
　　游戏相关的问题尚且属于机密，秦渡不好直接回答，干脆不回答。
　　秦妈妈回忆着莫生的样子，嘴角笑意不减，瞧着自己儿子不知如何作答的样子调侃说：“我记得你在幼儿园喜欢跟乖巧可爱的小朋友玩，敢情长大了还初心不改啊哈哈哈。”
　　秦渡哪记得自己幼儿园的事，登时神色变得尴尬又无奈，“妈……”
　　“哈哈哈哈好，不笑你不笑你，我也喜欢乖巧的小朋友。”秦妈妈说着说着，心里倒冒出些酸涩来，“挺好的，我还以为你工作性质原因，不会再交什么朋友了，读书时的朋友你又都不联络了。唉……”
　　秦妈妈一边为秦渡的工作骄傲，一边又为孩子因为工作而孤僻独行操心。
　　“要不要请朋友来家里玩？”秦妈妈又问。“那孩子在读书吧？看着年纪不大，要是毕业找工作妈妈可以帮忙介绍哦。”
　　莫生听秦妈妈接连提起自己，有点羞涩的飘在秦渡身边说：“不用啦阿姨，我端铁饭碗呢。”
　　“人还小，以后再说。”秦渡搪塞说。
　　莫生根本没有以后。
　　秦渡将难过的心情掩藏在平静的表情下面，陪妈妈边看家长里短的肥皂剧，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秦渡擅长揣摩心理、分析推理，秦妈妈和他看电视聊天，就喜欢听他分析剧情，一起猜测肥皂剧的狗血剧情。但不能跟他一道看破案剧，因为可能会在第一集 被剧透。
　　下午五六点的时候，秦爸爸率先回家，他明天要出差，今天是去加班。
　　父子相见，秦爸爸没有像妈妈一样情绪表现得外露，但眼神里可见他对于这个孩子的想念。秦爸爸拍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秦渡肩膀，嘴上直念叨：“回来就好。”
　　第二个回来的是大哥，接到秦妈妈的电话，他特意打报告回家一趟，紧赶慢赶从部队所在城市赶回来，幸亏如今交通便利，两地隔得也不算远，几个小时就回到了家里。
　　大哥和秦渡有几分像，脸都长得像爸爸，不过秦渡是家里长得最高最壮的，大哥从气质到身材都更像爸爸，一身的书卷气，戴着眼镜，一看就是成功人士。
　　莫生非常有礼貌的跟着秦渡喊人，喊秦爸爸叔叔，喊秦大哥大哥。
　　秦家人都两年多没见过秦渡了，秦爸爸心里高兴，晚饭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菜，秦渡和他大哥打的下手。
　　秦大哥也高兴，他军衔没秦渡高，在部队做文职，但至少一年到头有几天假可以回家，平时真有急事也能请假回来。他弟弟却是一离家就几乎失联的状态。
　　别说回家，多数时候连电话都打不通。
　　每当想到秦渡过的什么日子，他就觉得自己军衔低些没什么，至少比秦渡自由。
　　一家人团团坐在餐桌前，秦爸爸脱下围裙入座，一看桌上的人，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少一个？老三呢？”
　　秦妈妈无奈的说：“老三说晚上有个应酬，晚点回。”
　　秦爸爸脸上不高兴，语气却不是很重，“一天天就他忙，老二难得回来他还要应酬。等他回来我要问问什么应酬比一家人吃团圆饭还重要！”
　　秦妈妈赶忙灭火，“可能谈大生意呢，再说你不也有推不掉的应酬吗，你领导喊你吃饭你敢不去吗？”
　　秦爸爸瞬间哑火，那确实是不好不去的。他们秦家还没嚣张到谁的面子都不用给的地步。
　　秦家一家人都坐在桌子前，莫生瞅着满桌子菜和温馨的家庭氛围，忍不住挪到秦渡身旁，在他椅子边抱膝坐下，身子靠着椅子腿。
　　秦渡眼睁睁看着莫生在自己脚边坐下，腿脚都僵住了，绷紧肌肉，不敢让脚往旁边挪，生怕踢着莫生。
　　哦，他忘了，人不能触碰到鬼。
　　秦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客厅里电视正播着新闻，一家人轻松而温馨的吃饭听新闻，偶尔就着新闻聊上两句，交流一些能对外说的消息。
　　这种时候秦渡很少说话，以听为主。晚餐进入尾声，大门突然打开，原来是老三秦励提前结束应酬回来了。
　　秦励换了拖鞋直奔餐厅，刚开口说一个字就愣住了，瞠目结舌指着秦渡脚边惊疑不定问：“二、二哥怎么让客人做地上？”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第114章
　　秦渡遽然色变，断然否认：“你看错了！家里没客人。”
　　莫生紧张不已的看看秦励，又扭头望着秦渡，手不自觉的揪住他上衣下摆。
　　怎么会被看见呢？
　　秦家其他人都看不见，偏偏这会儿跑出个能见鬼的。
　　他会被秦渡发现吗？
　　莫生有些难过的想，如果被秦渡发现自己这只鬼一直跟在他身边，甚至赖在他家里，他会是什么反应？
　　生气？害怕？
　　这些都不是莫生想见到的反应。
　　白天让秦渡发现自己的尸体已经够了……
　　已经无法再若无其事的出现在秦渡眼前，现在连作为鬼跟着他都不行了吗……
　　莫生很难过，一双漂亮的大猫眼水汪汪的望着秦渡。
　　“老三你喝醉了？”秦大哥说着就起身去拽秦励，把人往客厅带，“先坐着，我去药房买盒解酒药。”
　　“等等大哥，我没喝！”秦励掀了掀衣服给大哥闻，“酒味都是衣服上的！是别人洒我身上的，我一口没喝！不信你闻，我嘴里没味儿。”
　　秦大哥停下动作，扶了扶眼镜，用一种“那可能是你脑子坏了所以说胡话”的眼神盯着他。
　　秦励大惑不解，再次指向莫生说：“那里真有个人啊，就坐二哥脚边上，他不是客人是什么？家里请的家政？那也不能让人坐地上啊！再说雇童工犯……法……”
　　说着说着，他发现家里人的脸色渐渐的都不对了，所有人都往秦渡脚边看，但看了之后脸色愈见不好。
　　“老三是不是应酬的时候吃错东西了，出幻觉了呀。”秦妈妈面色苍白，显然有些被吓到，看了眼秦渡脚边的地砖，确实什么都没看见，连忙挪开视线不敢看。
　　“老三，家里就我们几个，是不是像你妈妈说的，吃错东西……磕药了？”秦爸爸面色凝重，严肃的说。
　　“怎、怎么回事……啊？”秦励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吃到某些药产生幻觉了。“那里……没人吗？二哥？”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全家说话最直接直白的人。
　　然而秦渡这一次沉默了。
　　“哥……”莫生揪着秦渡的衣服，露出仿佛要哭的表情。
　　秦渡再一次感受到揪心的痛苦，刚才还能矢口否认的他此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怕一开口，沙哑的嗓音会暴露一切。
　　他怕事情挑明，吓到家人，更怕莫生从此消失。
　　莫生的表情明明白白说明了这是一个不能戳穿的谎言。莫生不愿意让真相揭露。
　　秦渡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去莫生家里呢？如果他不去，就不会看到莫生的尸体，那么即使此刻被秦励点破莫生的存在，他们依然可以用谎言粉饰。
　　没有尸体就不必承认已死的事实。
　　“哎呀，老大老二，要不你们带老三去医院看看，我觉得……”秦妈妈有点担心，秦励的神情太真实了，似乎真的看见他们家多出一个不存在的客人一样。
　　“好。”秦大哥立刻答应。
　　秦渡仍坐在原位，垂眸盯着桌上的饭菜，余光看着莫生。
　　“老二？”见秦渡不动，全家人都把目光投注过来。
　　莫生慌了，他紧紧揪着秦渡的衣服，力道不自觉的有些大，轻微的扯动了衣服，让秦渡感受到了。
　　“哥，我不是故意吓你家里人的……”莫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声道着歉，“我就想再看看你。你看到我尸体了，以后我们就不能……在你死之前，我们都不能再见面，我就是想再看看……”
　　说到后来，他已然带上了哭腔，但没让阴气化为眼泪，秦励可正瞪大眼看着呢，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哭的丑样子。
　　他已经是个大鬼了，不能动不动就哭。
　　秦渡心口陡然抽痛。
　　不能再见面？！
　　为什么？一天下来他始终假装看不见莫生，就是为了维持现状，为什么依然要得到这样的结果？
　　“哥，你家人好好，我好羡慕你啊。”有看得到鬼的秦励在，莫生心知无法再待在秦家了，一手抓着秦渡衣角一手扒着椅子腿，仰着脑袋絮絮叨叨开始说道别的话。“我要也是你弟弟就好了，那我也可以有这么好的家人。妈妈会开玩笑，爸爸会做饭，还有三个哥哥。等以后……”
　　莫生顿了顿，“等哥百年之后，我们再继续做朋友，到时候你想投胎还是……”
　　全家人都在等秦渡的回应，没人说话，所以这些话清晰的传进了秦渡和秦励耳里。秦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拿手摸摸自己额头，费解道：“我可能脑子坏了，就算是幻觉，为什么要幻想一出主角是二哥的人鬼情未了啊。”
　　秦大哥瞅眼秦渡，对老三投去“那你确实是脑子坏了”的眼神。
　　全家就秦渡平时最正经，而且有孤寡终生的倾向。
　　什么人鬼情未了，能在秦渡身上演？
　　“老二怎么不说话？”秦爸爸拍了下秦渡背。
　　“算了算了，老二好像熬夜了，让他好好休息，老大去就够了。”秦妈妈打圆场。
　　“行。”秦大哥拖住秦励就走。
　　秦励也不抗拒了，屁颠屁颠往家门口跑。
　　“哥！”秦渡霍然起身，手在腰间一捞，精准的抓住莫生的手。
　　他真的可以碰到莫生，衣服被扯动并不是错觉。
　　“我带老三去就行了，你在家休息。”秦渡牵着已经呆掉的莫生离开餐桌。
　　本来惨兮兮在道别的莫生蓦然被握住手，整只鬼都傻了，只会傻愣愣的被牵着走，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秦渡瞧。
　　秦励也傻不愣登看着这一幕，震惊到失语。
　　幻觉升级啦？他连二哥的行为动作都能幻视了？
　　“你一个人？”秦大哥推推眼镜，“你不能开车，你们打车去能行？”
　　秦渡脚步不停，牵着莫生拐向房间，并说：“我换了衣服就走。”
　　“老二这样说就让他一个人去。”秦爸爸敲敲桌子，对秦大哥说：“你弟是关心你，看你从部队那么远赶回来，让你在家休息。”
　　秦妈妈神色放松了下来，开玩笑说：“老二是咱们家的贴心小棉袄。”
　　全家人除了担心自己脑子坏掉的秦励以外全都笑起来。
　　房间里，秦渡关上房门松开莫生的手，去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没有避讳，背对着莫生就开始脱睡衣。
　　在部队住集体宿舍，大家都是这样在房里换衣服，没什么可避忌的。
　　莫生傻傻盯着秦渡背影，不敢置信的问：“哥，你能……能看见我？”
　　秦渡换衣服的动作利落迅速，短短几十秒就换完全套，回过身直视莫生，肯定的说：“能。一直……准确的说，从激发精神力之后就能看见。”
　　莫生：“！”
　　秦渡低声说：“在副本里，不用眼睛看，也能感知周围事物。但是副本的一些规则影响了我的判断，导致我不知道其实看见鬼是精神力带给我的能力，不是副本规则下让所有玩家都可以见鬼。直到早上在你家，我看见你突然出现，而别人却没反应。”
　　全家人都在外面，秦渡不想吓到他们，压低声音解释几句便又牵住莫生开门出去。
　　家里人已经就由谁送老三去医院达成一致，秦渡出来发现大哥坐下了继续吃饭，秦励自觉站在了大门口等着出门。
　　“我们走了。”秦渡向家人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