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修补——by傅危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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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刚进去时经常赢,最多一次赢了五百多万,看着那一串的零,哪里还能剩下理智。
后来有输有赢,再到后来,幸运之神再也没降临过他们身上,不管赌什么都输。
赌徒往往把希望寄托于下一把,而下一把之后永远还有下一把。
而祁淼无意间也成了推波助澜的那个人——季春禾偶尔想劝顾国永,他俩干脆收手得了,但只要张口一要,祁淼毫不犹豫的就转钱过来。
庸人的本性便是贪婪和懒惰。
顾国永与季春禾本没什么文化,从厂里下岗后除了做临工,就是打牌,后来更是被祁淼养废了,只知道伸手要钱,要着要着,真把自己当成了大爷。
顾国永那时刚从顾星烁手机里看到祁淼的聊天记录时,骂祁淼骂得确实也是真心实意,无比憎恨。
那场车祸衍生出来的风波,让他们成了被殃及的池鱼,某种形式上的另外两个受害人。
车祸的视频在网上大肆发酵时,顾星烁还在医院养病,祁淼则被关在家里,对着颜亚心做检讨。
街坊邻居纷纷把视频看了个遍,那时同性婚姻尚未合法,摩托车上接吻更是稀罕。都是碎嘴且粗鲁的寻常人,最难听的话都被顾国永和季春禾听了个遍。
气不过的顾国永噼里啪啦把那些话又说给祁淼听,没想到骂了人反而有钱来,那给谁谁不骂,骂着骂着骂成了习惯,便把仇人当成了仆人。
顾星烁此时不知道此事,若是知道,肯定得发自肺腑的嘲笑一番。
这不是祁淼活该是什么?狗一咬人便给它肉吃,那么它怎么可能不咬你呢?
刚开始输钱时,顾国永还劝季春禾收敛些,但他们到底心存侥幸,有这么个富二代当后盾,说不定还能回本呢。于是越陷越深。信心满满的进了去,血本无归的出了来,到了最后这次,这些年祁淼给的,再加上刚变卖的房产、家私和汽车,全部还了后,还欠赌场200万。
赌场给了他俩一个月的时间,若是给不了,就要剁手剁脚丢进地下斗兽笼里。
六神无主间,“救世主”又给了他们希望。季春禾甚至多留了个心眼,多要了100万。
讽刺的是,他们甚至没有花时间和心思去查一查“救世主”的身世,还以为是上学时期那个被一场小车祸就吓得六神无主的富二代呢。若是知道祁淼现在掌管这么大一家公司,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之前和现在要少了。
陈维听完与顾星烁对视一眼,见顾星烁微抬下巴,隐晦的伸出一根手指,心领神会。
“300万太少了些,还了钱之后,总还要置房买车,1000万吧。”他轻松的笑笑,油腻的补充一句,“星烁值得。”
说完他适时从名片夹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玄关还布满灰尘的鞋柜上,提醒道,“上面有我电话,稍后我让助理打过去。”
顾国永闻言眼睛瞪得溜圆,喉结因为紧张,剧烈的滚动起来,为了缓解巨大的喜悦,他故作淡定的去拿鞋柜上的名片。
“亚心集团总裁、CEO……”CEO大概是个什么职位他们不清楚,但总裁电视上也看过,而且……亚心集团啊,他们拿到钱后,第一次去消费的大酒店就叫亚心国际。
早知道是咱女婿的,还花那个冤枉钱?季春禾凑在旁边,与顾国永对视,两人心里都后悔死了。
“2000万行吗?”陈维还未来得及转身,顾国永拉了拉眉开眼笑的季春禾,上前一步试探着说,“我们也是为了小狗的面子……”
“星烁值得,多少我都愿意。”沉默几秒,陈维继续演。
饶是顾星烁给他提前打过预防针,顾星烁父母的贪婪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开始他只是看在徐挽的面子上帮一次忙而已,现在,他是真心实意同情起顾星烁了。
顾星烁冷眼瞧着,倒淡定的多。他倒不是知道顾国永和季春禾有多贪婪,而是知道,他们只是无知。
无知者无畏,刀剑必须戳在长满铜臭的心口,才能知道痛。
“行行,你还真不错。”顾国永又开始膨胀了,他一兽点头哈腰的姿态,挺起了胸膛,指挥道,“就还打在小狗那个帐号上,不,打我卡里吧。”
顾国永说完,季春禾不满道,“还是放我这吧。”
“放我卡里!”
“放我这儿!”
两人拉扯半天,简直差点打起来,直到陈维在顾星烁的授意下,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他们才不情不愿地相互妥协。
“还是和以前一样,打小狗卡里吧。”反正卡在他们手上。
陈维不知晓内情,当然没多问,顾星烁却抓住了关键词,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回想起祁淼刚见面时说的那些话,与警察说的金额联系起来,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便堵在心头,挥之不去。
把钱转给陈维并道谢后,顾星烁让他自己去还车,自己中途在龙城一中附近下了车。
夏日的傍晚热气依然翻涌,让人感觉黏腻不舒服,但天边那火红的落日实在太美了,将整个城市涂成漂亮的橙金,让人忍不住期许今晚的星夜和明日的朝阳。
顾星烁拖着长长的影子,滚着轮椅,走到龙城一中大门口。
龙城一中作为龙城的重点中学,校园维护得非常好,暑假里,又将大门、荣誉墙和操场都翻了新,角落里还有些脚手架没撤完。
保安在保安室里打瞌睡,顾星烁没吭声,从角门进了去,围着操场转了一圈,最后从树荫的缝隙里,定定地看着学校礼堂好一会儿,才沉默着又出来。
祁淼会后悔当年的事情吗?还是,根本无所谓后悔不后悔?
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回神时他已经在第一次被祁淼强吻的小巷。
后来,他们在这里无数次亲吻,他记得自己经常会踮着脚回应祁淼,而到结束时因为脚麻,被祁淼嘲笑捉弄。
两条腿又开始痛起来,这几天它经常这样,医生以前说这是好事,有知觉说明还有希望。
但他能有什么希望呢。
他的明天都是黑夜。
手机传来明显的一声震动,顾星烁回神,拿出来打开。
是陈维。他说车已经还好了,押金特意转给他,还说了一句,“之后需要帮忙再找我,不要钱。”
顾星烁的嘴角短暂勾起。
希望徐挽能够幸福吧。
想到这里,他才想起来,昨天手机自动关机后,他忘了跟徐挽说谢谢。
找到与徐挽的对话框,聊天记录已经全部恢复。顾星烁这才发现,徐挽之前还给他发过一个链接和一句话。
“这是不是你啊顾星烁?!”
手指上移,顾星烁打开链接,视频自动播放的那刻,他如遭雷击,心脏仿佛被一双穿越时空而来的大手捏住,连呼吸都快忘了……
第42章 入戏
车祸之后,顾星烁从来没看过当时的视频。
他只记得刺耳的刹车声,突如其来但猛烈的疼痛,和之后碾压神经,永世不得翻身般的痛苦。
当时的吻,他已经忘记了,又或者说,他脑中的画笔,将那时的记忆涂成了黑色,也随便改变了线条走向。
明明他记得,是祁淼回头吻了他,导致车祸的发生;然而视频里,他坐在摩托车后座,双手环抱着祁淼的腰,几秒后,踩着脚踏站起来,凑上去吻住了祁淼。
不是,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是这样的!
手机从手上脱落,落在水泥地面,发出一声脆响。视频却一直自动循环,在昏暗的巷子里,发出刺眼的光……死去的记忆在顾星烁脑子里复苏,清晰到他自己都惊讶,原来自己其实也可以记得这么清楚。
那天是情人节,祁淼却不是很高兴,因为今天晚上的party,顾星烁不能跟自己一起去。
“那今天晚上的接吻大赛,我和别人参加。”祁淼边骑摩托边说。
顾星烁还发着烧,怕今天晚上祁淼还要逗弄他,借口要学习没法出来。
偶尔祁淼心情好时,这个借口非常有用。他喜欢认真时候的自己,顾星烁知道。而刚才没开始说这件事之前,祁淼还是很高兴的。
许是被初春的冷风吹得有些不清醒,或许是急于宣誓主权,又或许是急于证明自己对祁淼的爱,又或者其他,总之顾星烁那会儿不知怎么想的,他直接站起来去吻祁淼。
语气带着讨好和拈酸吃醋,“不要亲别人好不好……”
祁淼被他的态度取悦,偏过头任他吻着,灼热的唇舌贴在一起时,他眼里的不爽已经褪去,但嘴上还不饶人,“就不,我便要……”
这句话没说完,已然天旋地转,天翻地覆。
早年间的行车记录仪清晰度不高,且多次传播,视频里两位主人公的五官也已经模糊,但若细看,也还是可以看出当时的影子。
而顾星烁,甚至能从中看出自己眼里满当当的爱意。
那汹涌的感情,经过时间和空间,在八年后,又给他闷头一击。
顾星烁心上垒砌的某座名为“憎恨”的城堡轰然倒塌,成为一个笑话。
捡起手机,他浑浑噩噩的沿着街边往前走,也不确定是不是往前,总之他想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不被那股情绪拉扯住。
他太清楚那情绪的名字了。
在看到印有祁淼报纸的那刻,那股情绪就如同压抑多年的熔岩,在那一刻喷薄而出,险些把他这些年刻意伪装的憎恨烧得一干二净。
他在后悔,他无时无刻都在后悔,他后悔因为听了祁淼的那些话,向他提出分手;后悔自己因为明白再也得不到,而缄口不提。
无论祁淼是爱他,恨他,讨厌他,厌弃他……他都该与祁淼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顾星烁后悔自己的逃避,在逃避里后悔却扎根得更加茂盛。于是恶性循环。
祁淼在此与他产生关联的那刻,没人知道他心底喜悦的枝桠顷刻间就占据心脏和血液。但他只能告诉自己,这是恨。
若没有恨,他的爱将无处安放。
只是大概演戏演得太久,他入戏太深,假戏真做——顾星烁真的忘了,那场车祸的始作俑者,是祁淼,更是他自己。
前几日的采访已经出稿了,明天便会在各大媒体上与世人见面,包括官媒。
这次采访的余主编来自《茕茕》,《茕茕》是少数有政府背书、有巨大影响力且为弱势群体发声的官媒。
余主编明面是报告他的故事,实际上是把矛头对象对准残障人士福利协会,跟着调动舆论,迫使他们介入司法影响司法,从而重新立案调查。
然后三天后的订婚宴,他也会全天待在《茕茕》的编辑部,祁淼失去故事的另一位主角,再次沦为笑柄。而这次,一切都将暴露在镜头之下。媒体最善于的,就是放大真实,扭曲情绪,而看客,则被*控情绪,随波成为呛人的浪。
不论祁淼之后再做什么,败局已经出现。
人们提起他时,都会将之与“顾星烁”这三个字连在一起。这是顾星烁之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局面。
但这些,在这一刻都显得有些可笑。
是他亲手将自己由光明推入黑暗,永劫不复。
或许,他该停止,什么都不再做,把自己酿就的苦果吞下,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他该是祁淼生命中的一粒尘埃,不痛不痒的被风吹走,然后从他生命里彻底消失。
等再次走到龙城一中门口,顾星烁回神。夏日的风带着灰尘的味道,吹得他眼睛胀痛。
他把碎了屏的手机重新打开,然后,删掉了徐挽发来的链接。
要么痛,要么痒。哪怕是死,他也必须死在祁淼怀里。
借着熟悉地形,顾星烁在一中附近的小巷子里到处乱串,好一会儿,才终于甩掉祁淼派来跟着的人。
从他到龙城下榻的那刻,大概祁淼就派人盯着他了。也不知道他寓意何为,但现在,计划不能被打乱,两天后,他一定要出现在《茕茕》编辑部。
顾星烁在床上躺了一天,什么都不想吃,什么也不想动。
到了晚上,打开手机,发现俞瑾打了几次电话找他。
复杂的情绪压得他有些难受,他忽然很想俞瑾。
他甚至想与他聊聊祁淼。
只是视频接通的那刻,俞瑾说,他估计要出国一下,他妈再婚,邀请他去参加婚礼。只是这个时间点,他很担心顾星烁,有些纠结。
即使离婚,俞瑾跟他父母关系依然很好,顾星烁自己没有得到过来自家庭的关怀,更明白这份感情的重量。
“你去,我这事按着计划走呢,放心去吧。”顾星烁对着镜头挤出一个笑。
俞瑾冲着镜头“嗯”一声,语气还有些犹豫,“我再想想。”
“你怎么了?”即使一闪而过,顾星烁也敏锐的看到他脸上有伤。
“没事,跟傻逼打了一架。”
陆羽飞那个傻逼,早些时候忽然带了两个人到俞瑾家门口,说是不同类型,让他选一个。
俞瑾:?
后来示意半天俞瑾还没明白,陆羽飞不得不凑到俞瑾耳朵旁边说,“3p啊,有意思吧?”
——原来是俞瑾说与他上床没意思,要分手,他就想让俞瑾找些意思。
俞瑾:……
回过神后,俞瑾操起门边的扫把,与陆羽飞结结实实的打了一架。
“酒囊饭袋一个,他比我惨多了!”说完俞瑾笑得很是开心。
顾星烁倒是很担心,陆羽飞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怕他之后做出与祁淼一样恶劣的事来。毕竟两人狼狈为奸惯了,都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