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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天——by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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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被收拾得很干净,有淡淡的乌木香味,和傅景峦身上的味道一样,这才稍稍驱散了南枫心里的紧张。
  他站在客厅入口处,有些无所适从。
  倒是阿泥,欢快地从南枫口袋里蹦出来,里里外外地滚,从沙发到地板挨个蹦跶过去,像匹脱缰的野马。
  南枫觉得很丢人,自家小孩太没规矩。
  傅景峦倒是完全不介意,翻出一双毛茸茸的拖鞋,鞋面上有片可爱的绒毛枫叶,套在南枫脚上大小刚合适。
  小老板趁傅景峦不注意偷偷晃了晃脚面,枫叶跟着他摇摆的幅度动了动,很是可爱。
  南枫嘴角的弧度稍纵即逝,傅景峦假装没看到,被阿泥缠着也要一双。
  傅景峦说:“有有,别急。”
  他从另一个抽屉里翻出一双小拖鞋,一样的款式,只不过鞋头是个小绒球,阿泥开心地疯狂晃脚:“哇!!是球球诶!和阿泥一样的白球球!!!”
  知道了,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个球了。
  南枫觉得脑壳疼。
  之前他们在阵里不知道呆了多久,窗外竟然已经入了冬,南枫走到窗边,看外面漫天的鹅毛飞雪。
  他发现傅景峦的房子居然在山上的一片高档别墅区里,左右没几栋楼,下山只有一条路。
  更奇妙的是,从客厅位置往下看,居然刚好正对他的南枫斋。
  薄雪像白毯一样覆在南枫斋的顶上,露出四个尖角,还有内院里的五角枫,冒出了红绿相间的枝杈,在冬日暖阳里格外显眼。
  小老板怀疑这老无赖买这房子是故意的,就像他踏进南枫斋的头一天起,桩桩件件其实都在他的算计里。
  谁让人家吃这碗饭的呢?
  只是不知道傅景峦的视力好不好,站这儿看南枫斋能有多清楚……
  想到自己一举一动可能早被他看了个遍,南枫脑袋里平地一声惊雷起,刚要发作就觉脸上被贴了什么暖融融的东西。
  傅景峦笑盈盈地在他背后说:“高兴点,谁欠你百八万的?”
  南枫躲开他贴脸上的东西:“这什么?”
  傅景峦递给他:“尝尝?”
  一杯褐色的东西上面还飘着几粒紫色的花草,闻味道像是薰衣草。
  没想到傅少监家里居然有不少洋货。
  傅景峦:“斯里兰卡红茶泡的奶,给你撒了薰衣草,两块糖够甜,你试试。”
  南枫瞪着他杯子里干干净净的绿茶问:“为什么我要奶茶?”
  傅景峦轻笑:“因为小老板喜欢甜的。”
  南枫嘴角一扯,但不得不承认,奶茶确实……还挺好喝,他喝着喝着不自觉放松下来,那丁点不自在就被抛在脑后了。
  阿泥在偌大的客厅里滚来滚去,羊毛毯子被他搅合地一团糟。闻到味儿他毫不犹豫地凑过来,三两下挂到傅景峦身上。
  傅景峦专门给他调了一杯奶:“小孩不喝奶茶。”
  阿泥不服气:“为什么?!”
  “因为睡不着,不长个。”傅景峦把他从肩上摘下来,提在手里。
  阿泥狗爬式挣扎,突然被窗外的景色吸引:“哇!!大人大人!!那个不是我们家嘛!”
  傅大人有一瞬间的凝滞。
  问,现在再装个窗帘还来得及吗?
  南枫无声地看着傅景峦。
  傅大人灵机一动:“我的房子,总要看着点。”
  意思是他故意买了这个屋子,就为日日夜夜守着他的房产,这哪里是老无赖,分明是史矛革。
  南枫差点就想翻白眼了。
  傅景峦提溜着阿泥到餐桌边上:“开玩笑的,我其实搬过很多次家,多数是因为市政规划,后来搬到这儿是因为清静,风水好,又远离闹市,不知道这个理由还过得去么?”
  听上去没什么瑕疵。
  傅景峦说的都是实话,唯一他隐去的部分是自己每一次搬家都在这周围,他都能从窗口一眼就看到南枫斋。
  南枫斋沉寂了一千年,他守了一千年。
  傅景峦家里有个巨大的藏书阁。
  他把南枫带进去的时候,南枫有一瞬间被震到了。
  十来米的层高,整个顶楼两百多平全是藏书,里里外外上千个书架分门别类地收藏了各类书籍报刊,每种类别居然还是按年份排列的。
  和他家的藏书比起来,档案馆的实在不算什么。
  阿泥跟进来滚了几圈,被吓傻了,咬着手指问:“那那那傅叔叔,你看了这么多书,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呀?”
  傅景峦笑着摸摸他头:“不哦,我也需要学习。”
  阿泥不懂:“你要学什么呀,你知道那么多,看起来比那个,那个手机还厉害呢!”
  是啊,他在学什么呢?
  他从南陈一路走来,穿过长林丰草,淌过山川湖泊,在千百个春夏秋冬里看着人间推倒又重来,有些事情他能算到,但他不算,和凡人一样活着,学着去理解这个世界,去理解其他人,去跟上每一个时代的步伐。
  他的卜卦术只愿用在一处。
  傅景峦平视着阿泥的眼睛说:“但不管你学了多少,永远不可能完全明白这个世界。”
  深奥的道理小孩听得一知半解。
  傅景峦让南枫留在这看书,他要开车下山买点菜。
  阿泥喝完奶,嘴边的泡泡还没擦干净就又像个腿部挂件似的挂傅景峦身上去了:“傅叔叔你为什么不像之前那样‘咻’——飞下去呀?”。
  傅景峦失笑:“嗯——因为像人一样会更有趣。”
  阿泥还是听不懂,但阿泥很喜欢傅景峦,死缠烂打要跟着他下山,两人离开的这段时间,南枫就一个人在藏书室里。
  他翻到一本漂亮的画册,被单独放在某个书架最显眼的地方。画册年代久远但保存完好,上面记载了很多南陈的传统习俗。
  譬如傅景峦曾经提过的夏至,百官放假三天,食苦吃面,每家皆有酒,无处不过船;又譬如姜活提过的中和节,百姓可带着傩面上街游玩,有击鼓传花,也有传酒令、飞花令、除此之外,球蹈、盘舞、橦悬等等也是热门项目,歌舞管弦自然也少不了。
  南枫翻到后一页,看画册上描绘了一个绛色衣衫的青年在舞台中央长袖袅娜的场景。
  他眼皮“突突”跳了两下,觉得青年眼熟。
  这幅画里什么观众都没有,仿佛屋里只有这么一个舞者——和看着他的画者。
  南枫忽然想到什么,再返回去看,终于在每一幅画里,几乎都发现了这个青年的身影,或在亭台楼榭里,或在街上的茫茫人潮里,亦或是某个小吃摊前。
  他急急忙忙把画册摆回去,坐了几秒又拿回来翻到底,果然在某个小角落发现了一个小红印章,刻着“重山”。
  南枫喃喃自语:“重山?傅重山?”


第30章 30 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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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景峦,字重山。
  南枫在哪里听过,或者是梦里,或者是过去,总之很熟,熟到即便他记忆全无,再说出口的时候,也依然有种唤过千百遍的错觉。
  从藏书室出来,傅景峦和阿泥还没回来,南枫在屋子里百无聊赖地闲逛。
  他发现这套房子居然还有地下室。
  之前南枫在电视和手机上都刷到过,说是现代人喜欢用地下室做酒窖,或者放些贵重物品,但一般这种地下室都很难进去,不知道傅景峦是不是也这样。
  但这门看着和百多年前的隔扇门也没什么区别,腰板上镌刻着各色草木花卉梅兰竹菊,中间是开光处有个活灵活现的木雕小人。
  这门甚至都没有密码锁,南枫轻轻一推它就开了。
  里面赫然是一屋子的藏品,和藏书室一样,绵延了千百年的,价值连城的藏品,大到佩剑古琴香炉,小到衣服珠宝玉石怀表,从青铜到古瓷,再到珐琅雕花钻石黄金无所不有,按现代价值单位换算的话,大概能买下几个国。
  南枫一排一排地看,发现这些藏品都是按年代排列的。
  看起来甚至都是傅景峦自己用过的。
  有套藏青的曲领大袖朝服,领口有白罗修饰,上面绣了繁复的暗纹,南枫不止一次在自己梦里见过。
  见过那抹星空般的蓝色,在自己身边长久伫立着。
  民国时期,傅景峦收藏了长衫和一套烟灰色的西装三件套,另有相配的皮鞋和眼镜放在旁边,镜架上挂着金属链子,南枫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这些物件穿在傅景峦身上的样子。
  应该……还挺好看。
  可惜他没见过。
  南枫心里划过些微的遗憾。
  这间屋子尽头的拐角处有个江南人家常见的雕花柜子,堪堪挡住了白墙,柜子一侧隐约有什么纹路露出来。
  看着类似阵法又类似星盘。
  作为礼貌,南枫不应该去研究他。
  但他实在太好奇了,花了十多分钟,用尽各种办法柜子纹丝不动。
  他早该料到的,要是这么直白的机关,就不是傅景峦了。
  南枫心里无端又想到阿泥借来的外国电影里,那只张牙舞爪守着自己宝贝的史矛革巨龙,说不定这门里也有什么惊天宝贝,要么就是惊天秘密,卖出去就能富可敌国的那种。
  南枫想了一会儿,差点被自己脑补的东西逗乐了。
  他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山下有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地燃起。
  阿泥大概是玩累了,趴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打盹,身上盖了条暖融融的小毛毯。
  孩子把小毛毯抓在手里喜欢得很,一边睡一边喃喃自语,小脸可劲儿蹭着。
  客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有淡淡的饭菜香从厨房飘出来。
  南枫站了一会儿,捏着杯子敲响了厨房门。
  他看到厨房里面傅景峦换了米色睡衣,套着围裙在做饭,灶台上,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菜。
  新年必须要吃饺子。
  傅景峦和小孩去山下买了饺子皮,这会儿又拌了馅料,再做几个小菜就能开饭了。
  南枫举着杯子解释:“水凉了,换一杯。
  趁傅景峦转身帮他倒水的时候,南枫心念一起,叫:“傅重山。”
  厨房里的人听到“傅重山”三个字,明显顿住了,一勺饺子在漏勺里滤水,“淅沥沥”漏到干了傅景峦才如梦初醒地把它装进盘子里。
  傅景峦:“你看到了?”
  “看到了,下面东西不少。”南枫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瞪他。
  傅景峦背过身去倒醋:“有喜欢的么?可以拿走,都是你的。”
  南枫一口拒绝。
  虽然他没钱,虽然那些东西价值连城,但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更何况那些东西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
  傅景峦装出一脸的难过:“这么嫌弃?送你都不要,那我就伤心了。”
  南枫没接他混话:“你地下室有道暗门。”
  傅景峦:“有吗?我都没注意。”
  他去管炉灶上的汤,又把剩下的饺子装成两盘出锅,想塞到南枫手里,转来转去一副很忙的样子。
  南枫就是不接,站在厨房门口和他较劲儿,傅景峦举了半天盘子手都酸了。
  是了,他怎么能忘记小老板的脾气呢?
  他的小老板以前就这么倔,不撞南墙不回头,不问个水落石出就会缠到底。
  睡了一千年醒过来,虽然记忆没了七七八八,性子也不像之前那么活泼,但脾气还是在的。
  傅景峦失笑:“是有个暗门,不过里面其实没什么。”
  南枫反问:“没什么弄个封印防贼?”
  他看这防的就不是贼。
  话说出口南枫有点懊恼,从道理上讲,傅景峦在自家弄个暗门封印的也没什么问题,防谁都和南枫没关系,爱不爱给人看是主人的自由,他一个客人有什么不爽的资格?
  但他就是不舒服了。
  他不舒服,也不能让傅景峦舒服。
  就这么不讲道理。
  所以他又补了句:“还让我来玩?你防贼还是防我?”
  傅景峦彻底哑火。
  幸好这尴尬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就被阿泥打破了。
  小团子刚睡醒,闻着味儿就过来了,揉着眼睛手里还抱着毯子。
  傅景峦如获大赦:“阿泥醒了?”
  阿泥摸着肚子:“嗯嗯!阿泥饿了!”
  小孩饿了要吃饭,话题只能到此为止。
  傅景峦做了白菜和香菇两种馅儿的饺子,满满两大盘,刚端上桌就被阿泥囫囵吃了好几个,一个没咽下另一个就夹起来了。
  南枫轻拍他手背:“慢点吃。”
  阿泥裹着一嘴饺子“嗯嗯”应着,半个小胖身体都趴桌上去了。
  傅景峦往阿泥和南枫碗里各又夹了两个:“除夕吃饺子讨个好彩头。”
  南枫:“怎么讨?”
  傅景峦不答,慢悠悠喝了口茶。
  那头,阿泥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啊啊,我吃到怪东西啦!”
  他吐出来一枚硬币。
  南枫刚把饺子沾了醋送进嘴里,“嘎嘣”一声,也吃到一枚。
  他怀疑傅景峦就是故意的。
  阿泥把硬币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傅叔叔,硬币是什么意思呀?”
  傅景峦摸摸他头:“硬币象征团圆,谁吃到硬币,来年一定行大运。”
  说完,他还变戏法似的从桌子底下掏出两个红信封。
  描金的暗红色,上面有很漂亮的花纹。
  傅景峦解释:“这是压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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