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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阳——by欢喜团子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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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几位长辈简单聊了几句后,又提出去张涵住的房子看看有没有留下线索。张爸把钥匙交给齐珲的时候,捏着他的手支吾地面露难色,齐珲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换做以前他可能会说:“叔,我回来只是帮忙,不是非得让你们承认我和张涵的事。您给我钥匙也不代表着什么,用完我就会还回来。”
  可张涵拿命去争取的事,齐珲不想去拖他的后腿,他悬着手没去接钥匙,正视张爸说:“叔,您让我去劝张涵回来。总得给我一个劝他的理由,他想要什么,您要是还不肯松口,我未必有这个能耐空口白舌的把人给您带回来。”
  这话不光是张爸震住了,连齐爸也抬头看着儿子,他认识的齐珲是说不出这样的话,可到了此时此刻,齐珲终于不再退让了。
  从来就不是只有张涵一个人在努力,齐珲一点点的敲破了壳,终于在海潮拍岸的那一刻,扔掉了破旧不堪的旧房子。
  张爸还在迟疑,张妈突然健步如飞地冲上来,抓起钥匙就塞到齐珲的手中,推着人往屋外走,嘴里念着:“你别搭理那个老糊涂,你去看看,要是没啥东西就早点回来,我和你妈烧了饭,都是你爱吃的。”
  齐珲在开往张涵小区的路上,心跳都像失控一样的快飞出来,他当然知道自己刚才在争取什么,他更迫不及待的想找到张涵,告诉他他争取到了什么。
  张涵的房间一如既往的乱,齐珲也没有收拾的时间,客厅上放着一些散乱的登山杂志,桌上铺开着一张画满标记的西藏地图。他们的首站是林芝,再自驾到珠穆朗玛峰脚下的日喀则市,最后画了个红圈定在了格日县。
  拉萨的海拔是3650米,而格日县平均海拔5000米,已经远远超过了张涵的极限。齐珲不知道他这一年的训练能够让他对高反的适应度提升多少,但人体的技能毕竟是有个极限的,更何况他还妄想去登顶。
  齐珲把那张铺开的地图折起来的时候,还发现了自己的日记本。原本被他密封在箱子里,和十七件礼物待在一块的牛皮本子,已经被张涵翻的卷了边,那上面甚至还有各种铅笔浅浅的标记。把“张涵”“白.痴”“傻.子”“喜欢”和“爱”都标上了序号。
  他想起张涵在英国对他说的那句话:“2001年8月25日到2018年8月25日,你写了二十三万字的日记,里面提到‘张涵’三千四百七十一次,骂我是‘白.痴’八百六十二次,说我是‘傻.子’五百零八次。‘喜欢’这个词出现了两百八十九次,‘爱’这个词出现了一百六十五次。”
  原来这个白.痴和傻.子,真的是一个一个挨着数的。他甚至有一种被公开处刑的羞恼,恨不得张涵就站在眼前,拿着日记本重重地砸他的头。可也许在那之前,齐珲会先给他一个拥抱,然后抵着他的额头说句:“我好爱你,十五年前爱,十五年后更爱。”
  他得先找到张涵,把张涵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再牵着他的手去对抗所有的艰难险阻。
  齐珲睡了一觉就准备出发,机票订到了日喀则和平机场,那是离珠穆朗玛最近的地方。他出门之前四位老人都送到了门口,叮嘱见到人就把张涵拖回来,要是不听话就狠狠地揍一顿,总之不能让他站到珠峰山脚下。
  可他还没出门,陆湛一脸忧色地从外面进来,拦住了他的去路,低声说道:“你不能去。格日县发生地震了,6.5级,现在西藏的机场已经封了,你去了也会有危险。”
  齐爸是率先反应过来的,一般拽着了儿子的手腕不松手,张爸面如死灰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新闻出来了吗,有人员伤亡吗,有……有我儿子吗……”
  齐珲的心沉了下来,他能感受到父亲握着的手紧紧的用力,甚至掐出了疼痛感。他轻轻地拍了拍齐父的手背,假意顺从地说:“爸,你别急,兴许张涵还留在林芝呢。现在路封了我也去不了,我们从长再议。”
  把人都哄进了屋子,张爸张妈已经一团乱了,齐珲假意出院子给朋友打电话找人帮忙,趁着齐爸不注意拖着陆湛就跑。
  “你在云南有朋友的吧,我从云南边境入藏,帮我联系一辆车。越野轿车货车都行,实在找不到,摩托车也可以。”齐珲面露哀求之色,紧紧捏着陆湛的肩膀。
  “你姐会跟我闹的。”陆湛定定地看着他,脸色如常地说:“她马上要生了,你不能出事。”
  “张涵死了,我也活不了。我会小心的,我要把他带回来!我还要抱我大侄子,我一定平平安安的回来。”齐珲险些给陆湛跪下,被他伸手揽住扶了起来。“姐夫,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他要是没了,我也就没了。”
  “好。”陆湛缓缓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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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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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湛安排的是一辆满载物资的卡车,开车的男人是个快四十多岁的汉子,留了满脸的络腮胡。看到气质柔弱的齐珲准备坐上副驾,拍了拍坐垫上的灰,粗声说着:“地质灾害伴随的山体滑坡严重,说不定开在路上就落个大石头把我的车砸的稀巴烂。你这种秀气的年轻人,有啥事值得你非得去送命的。”
  齐珲看着飞扬起来的尘土,二话没说地跃上副驾,重重地关上了车门。他背上背了个包,坐好以后摘了放到前面,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笔记本,指腹摩挲着带有颗粒感的壳子,目光看着前方轻声问:“您又是为什么非得进去呢?”
  “我老婆孩子都在里头,要死也死一块儿啊。”络腮胡狠狠地一踏油门,卡车向前开,没有回头路。
  “我对象也在那。”齐珲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带着忐忑与害怕,紧紧地捏着拳头。“要么我陪他留在那,要么我带他回家。”
  越往格日县开,沿路上背着锅碗瓢盆和被子的灾民就越多,卡车上的物资走一路分一路,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只剩下几箱水了。朴实的藏民们听着他们想进县城,都摆摆手用藏语劝着他们别去,有一个学了汉语的十来岁小孩充当临时翻译,磕磕巴巴的说:“进不去的……康尔巴隧道都塌了……你们的大车子……进不去的……”
  齐珲从背包里抓了一袋饼干,塞到小孩的手上,摸摸他的脸蛋温柔地问:“里面的伤亡严重吗?你们是从哪条道出来的。”
  “绕过这座大山有条路……可……那是赌命走过的路……余震没断过……还有山上的巨石,我们被冲下去了好几个人……”小孩接过饼干囫囵着就吞掉了大半袋,又跑到一边喂给了自己的弟弟,才跑回来说:“留下也是死,出来也是死,这都是天神给我们的考验。”
  齐珲立在原地看着被巨石堵住大半的国道,转头看着同样从车上跳下来的络腮胡,咬了咬牙说:“车进不去了,我自己往里走吧。”
  络腮胡脸色沉重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拽着他的手腕走到卡车后面,拉开半遮的油布露出一辆摩托车,说:“早料到了,搭把手,咱把这弄下来。这要走着进去,得走好几天呢。”
  络腮胡把卡车锁在了路边,拍拍车门像是对自己的孩子说话一般的温柔:“兄弟,把你留这了。要是还有命,等我把我老婆孩子找到了,还得靠你带我们回去。”
  齐珲从来没坐过摩托车,跨坐上去的时候甚至双脚都不知道踩在什么地方。络腮胡一把抓着他的手,环在自己的腰上,安全帽一扣遮住了大半张脸,大笑着说道:“都是大老爷们儿,你害羞个什么劲儿。抱紧了,我开的越快咱保命的机会越大。要真遇到泥石流了,冲到地府的忘川,哥还能给你划船呢。”
  风驰电骋的呼啸声在耳畔刮过,离格日县越近,看到的断壁颓垣就越多,到最后连健谈的络腮胡大哥都说不出话,两人沉默着继续往前骑,连风声里都刮着山神的哭声。
  他对于能带张涵回家的信心,被一点一点的偷走,最后装满希望的瓶子里空了,倒过来撒不出一滴希望。可无论是生是死,齐珲都必须要找到张涵!
  进县城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救援队的人挖了一天都东倒西歪的睡在大马路上。络腮胡把车停在了一栋废墟旁边,说:“这原来是座学校来着,地震的时候是1点50分,刚好是孩子们睡觉的时间。”
  齐珲不知该说什么,他蹲下身子尝试去搬动石板,却发现连一寸的位置也挪不动。他茫然的看着全是废墟的四周,背脊的汗水已经打湿了衣衫。络腮胡指着山堆一样的角,带着哭声的说:“看,是升旗台的旗杆。”
  旗杆只露出了半截,孤零零突兀的冒出来,连旗帜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杆子。
  齐珲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崩溃,他摸出手机,疯狂的拨张涵的电话,可现在不仅对方的手机无应答,连他自己也收不到任何的讯号。他颓然的坐在破碎的石板上,情绪失控地大喊张涵的名字,数不清喊了多少遍,最后声嘶力竭到再也喊不出来。
  络腮胡大哥一直默默地坐在他旁边,等他发泄完了,递给他一瓶水,说:“发泄够了,跟我去救援队那里报名吧。人要找,事儿要干。救援的人越多,找到的机会越多,活下来……”
  他忽然有些哽咽,铁铮铮的汉子也掉了眼泪,用袖子粗鲁的一擦,长吐了一口气说:“活下来的机会也就越大。”
  齐珲连忙站起身,胡乱地搓了一把脸,打起精神后,咬着舌尖让自己平复情绪,低头紧跟着络腮胡的步子往临时搭建的集中棚走去。山里的道路被落石封了,大型挖掘设备都没办法开进来,很多的废墟都是靠救援人员徒手去挖,生活物资的紧缺也是迫在眉睫的难题。
  齐珲没放弃过寻找张涵,他向遇到的所有人打听知不知道有一群登山队的人住在哪儿,后来还真给问到了张涵住的那家酒店的保安,看着齐珲拿给他的照片准确的说出就是这个小伙子。
  有那一瞬间齐珲甚至想问他是不是认错了,他情愿张涵还没进到格日县,也许行进到一半就已经折返了,也许人现在已经回到四合院了。
  “他说他不可能记错,因为这个小伙子高反挺严重的,买了好大一罐氧气,开始两天走哪儿都背着。”络腮胡大哥替他翻译保安的藏语,看着齐珲的脸色白到没有血色,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是说你来找你对象的吗。”
  齐珲凄楚的一笑,看着照片里张涵灿烂的笑容,轻轻地把照片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说:“他是我男朋友。”
  络腮胡大哥拍了拍的肩膀,指了指塌陷了半栋楼的酒店,说:“他说,他们的酒店就是那栋。”
  齐珲跌跌撞撞的过去,七层高的楼陷入泥土中大半,只剩下五六七层露在外面,房子从中间断开以后轰然倒地,那几层楼的石板错乱的堆叠,看不出还有生命的迹象。
  齐珲跪在酒店的废墟之上,终于知道自己错了,从许那个生日愿望开始就错了,从把张涵推到潘子晴身边就错了,从登上去英国的飞机就错了,从英国的时候没有留下张涵就错了,从他姐姐的婚礼上再次退缩就错了。
  那么勇敢的张涵,终于等到了朝他奔赴而来的齐珲,终于等到了不顾一切只想和他在一起的齐珲,终于等到了不在乎父母的看法也要坚定和他过后半生的齐珲。
  可上天啊,他还有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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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当年地震的经历者,想把真实感受和所见所闻写进自己创造的世界里。想告诉大家对生命有敬畏之心,因为曾经有人拼了命想活下来。想告诉大家珍惜眼前人,因为有些机会小说里有,可现实没有。
  (不喜勿喷,被骂会哭。)


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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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珲在这里待了三天,太阳东升西落,在这七十二个小时里经历了无数次的希望与失望。搜救队里有很多像他这样带着找人目的来的,越往后反而越不敢问了,在这样灭顶之灾面前,没有消息反而还有活着的希望。
  这已经是地震发生的第五天,天空中飘起来淅沥沥的小雨点。全国的救援力量陆续赶到,但“黄金72小时”已过,所有人都明白废墟之下等待他们发现的,不过是一具具再也无法给与回应的冷冰冰尸体。
  在这种压抑的情况下,在见过太多血肉模糊的残骸之中,在经历活着的人面对余震的担惊受怕,救援队里每天都有人情绪崩溃。进驻的医生中配备了心理医生,对所有的救援人员进行心理疏导,可无论怎样的劝慰,在走出帐篷后看到一片断壁颓垣,乌云又会遮住心底的太阳。
  救援队的队长是个山东汉子,不拘小节地一屁股坐到齐珲身边,低头脱了鞋子把里面的砂土倒出来,朗声问道:“兄弟,还有烟吗?”
  齐珲从包里拿出一根,递到队长手里,又听见他问:“孟大哥没跟你一块儿?”
  齐珲也是这几日才知道的,络腮胡大哥姓孟,老家就是在格日县,开着卡车往返西藏和云南,川藏线跑了二十多年的老司机。
  “下午就没见着人,可能是去找他老婆孩子了吧。”齐珲给自己也点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你说,能找着吗?”
  其实他这话问得并不只是络腮胡大哥,他也想问,自己能找着张涵吗?
  队长没答话,两人静默地蹲在地上抽烟,等烟燃到快烫着手指了,队长才依依不舍地扔到地上踩碎。他擦了一把脸,把脸上的雨水都甩落下来,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说:“找不着,心里好歹有个还活着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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