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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徒又在欺师灭祖——by小狐狸菌 CP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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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不想把禁制法器拿出来了。
  但眼前这人是个懂得还魂术之类高深术法的魔修,很危险。
  于是他按下纷乱的思绪,淡淡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啊?哦。既然你见到了那个山洞,应该明白初见时我说的都是真话,我不是你师父。”前面都已经把话说开了,沈修远放松下来,支起一条腿,懒懒地靠到软垫上,“可当时你对你师父执念颇深,我怕到时一走了之,害得你心魔不稳,造孽。不过这会儿好办了……”
  “你是。”
  沈修远:“???”
  凌却尘一下靠得很近,那极具压迫感的气势又逼了过来,沉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占了道青的躯壳,就算我半个师父,难道还想把自己撇干净一走了之?”
  沈修远:“……”
  没魂的壳子你都要?
  慢着。
  这便宜徒弟是不是说过自己不晓得师父姓名来着???
  沈修远感觉被耍了。
  他质问道:“你不是不知道你师父叫什么吗?”
  “……”这回轮到凌却尘没话说了,半晌,蹦出三个字,“要你管。”
  各种细碎的矛盾和不协调之处被串联起来,沈修远灵光乍现,终于反应过来:“你骗我?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你师父,还一直在那骗我!?”
  凌却尘心虚地撇开头。
  沈修远的脸色霎时变得很冷,紧抿着嘴唇,想起一个多月前自己的心软和顾虑,只觉自作多情,十分可笑。
  “出去。”
  凌却尘没有离开,反而抓住他的手腕,强硬道:“你要是和以前一样听话地留在云琅崖,扮好师尊的身份,我便不为难你。”
  “……为难?”沈修远被气笑了,瞟了眼被攥得起了红痕的手腕,忽然觉得十分心冷,又觉得疲惫,许久才道,“要是我不听话,你打算如何?”
  “若我把弃乱谷的事捅出去,你觉得自己有几分把握逃出仙鼎盟的围堵截杀?”
  “没有。”沈修远甩开他的手,眼角眉梢挂满了掩饰不住的恹色,回答得轻声又干脆,“但我还是会想办法逃走。怎么,玄明君是打算寸步不离地看着我吗?闹得人尽皆知对你也没有好处,不如干脆放了我。”
  在凌却尘出门的这段时间里,他曾找那些轮换的临时杂役弟子套了不少话,大概弄明白的自己这便宜徒弟到底是个什么人。
  除却那不明的来历,可以算得上是无暇美玉,光风霁月,堪称一句前途无量。这样的人,怎会让一个魔修牵扯住自己全部的精力?何况身边留着个魔修也不是什么好事,流传出去难免惹人闲话。
  沈修远是这样想的。
  他尚在琢磨着有几分说动凌却尘的可能。
  然后发现软塌边上不知何时落了一个锦囊,可能是方才从凌却尘身上掉出来的,随手拾起来一抖搂,抖出一条轻软的墨色缎带。
  禁制法器。
  而且这种轻便无碍的式样,多用在豢养的奴仆或者炉鼎身上,此后生死都被别人捏在手里,只能听凭驱使。
  沈修远死了太久,忘了还有这种东西,一时间脸上血色全无,肩膀微颤,握着墨色缎带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他抬起眸子,瞧向凌却尘,轻声道:“所以,你打算给我拴上这种东西?”


第11章
  沈修远咬牙瞪着他,眼底泛着一层薄红的水雾,凌厉的剑意开始不受控制地四溢,烛火忽明忽暗,半开的窗子发出“哐哐”的颤抖轻响。
  凌却尘荡开几道擦过来的剑气,按住他的肩膀,轻轻抽走了那条墨色缎带。
  “你——”
  “……”凌却尘轻叹了口气,垂着眸子看他,态度终于软化了下来,不再像方才那样咄咄逼人,甚至有点像是哄人,“这个不是为你准备的,我给你带了别的东西。”
  四散乱飞的剑气停住了。
  沈修远嘴唇依然抿得很紧,半天没有吱声,只是将信将疑地瞧着他的袖子,眼睛一眨不眨。
  片刻之后,凌却尘反应过来,这是在等自己掏东西。
  他嘴角微不可见地绷了一下。
  “带了别的东西”这种鬼话属于张口就来,要他当场拿个像模像样的小礼物出来,恐怕有点困难。
  在那道灼热目光的注视下,凌却尘不得不伸手摸进袖子里,掏了一会儿,神色微滞。
  还真给他找到了一样小玩意。
  自己对金银玉器没什么兴趣,唯独偏爱平安扣。尤其是那种白玉做的平安扣,细腻温润,再缀一颗圆润的红玛瑙,如红梅映雪,煞是好看。
  但这东西……凌却尘并不是很想送人。
  就在他犹豫的空当,沈修远挑眉,满脸果然如此,眼里渐渐浮上一抹厌烦,起身道:“够了。”
  “等等。”凌却尘猝然回神,下意识地伸手将人一捞,捞回软塌边上来,把一枚小小的平安扣塞进了他手里,“是这个。”
  沈修远被拽得不稳,一下跌坐在软塌那个梆硬的木沿上,磕得梆疼。他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摊开掌心,低头去看这倒霉徒弟塞给自己了什么玩意。
  是一枚白玉平安扣。
  倒也说得过去。
  沈修远屈起指节叩了一下,随口道:“怎么不能储物?”
  然后他看见上一秒还神色淡淡甚至有点不爽的小徒弟,下一秒就支棱起来,凑过来低声问道:“为什么你觉得这个可以储物?”
  “……”沈修远茫然,“为什么不行?我以前就有一个差不多的。”
  凌却尘的呼吸陡然乱了一瞬。
  “它在哪?”
  “丢、丢了吧?后来好像没再见过了。”沈修远有点记不起来了,说得很是迟疑。他的魂魄在外飘荡三十三年,难免丢三落四,忘掉一些细枝末节再正常不过。
  眼前倏地一暗,他本能地阖上眸子,感觉有人碰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在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眼尾。
  他往后挪了挪,有些莫名其妙,睁眼看向小徒弟。
  烛火昏黄,明灭不定地摇曳着,给人几分错觉,似乎温柔了那素来淡漠的眉眼。
  “邪术会留下印记,很容易被仙鼎盟遍布九州的灵阵测出来,你这点修为不够自保。”凌却尘仿佛变了个人,连嗓音都柔和了下来,“云琅崖很安全,我也会帮你遮掩一二。”
  沈修远:“?”
  他捏了一下掌心的平安扣,有点迷茫,又觉得凌却尘不太对劲。白凤道客卿,居然堂而皇之地说出替魔修遮掩这种话,半点委婉都不带,活像是中了邪。
  不过说的话倒是比刚才那些中听许多。
  沈修远气还没消,不想被轻易说服,讥讽道:“哪敢劳驾玄明君。”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凌却尘也不介意,目光一一扫过之前对峙时留下的剑气痕迹,转而问道:“你是剑修?”
  “……算是。”
  “剑修心性最是坚定,你为何会堕成魔修?”凌却尘问得很随意,不是质问也不是刨根问底,居然有点像是在关心。
  然后他就瞧见他的师尊怔住了。
  拒人千里的冷漠神色一瞬变得空白,似乎被戳到了某个无法招架的痛处。狭长眸子里水雾尚未褪去,盈盈的像含了一捧光,就这么愣愣盯着自己,仿佛一只被捋顺了毛的兔子,还是耷拉着耳朵的那种。
  要不是时机不对,他挺想摸一下。
  “我……”沈修远心乱如麻,张了张口,又颓然道,“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清楚,南寻州的那帮家伙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惜代价也要将自己变为魔修。
  -
  一开始是用了魔种。
  寻常人被种下魔种后,遭到邪气侵染,用不了几日就会堕魔。然而自己的魂魄经过寒霜剑气淬炼,早已万邪不侵,清明坚定,反倒让魔种裂成了八瓣。
  那帮家伙发现魔种不起作用,不知从哪寻来了一个诡谲邪恶的法子,以数百活人的血肉和怨气为祭,炼出了一片雾池,再将他扔进那方翻滚着浓稠黑雾的池子里,四十九个魔修围绕在池边,日夜不休地念诵着一些晦涩难懂的经文。
  黑雾随着吟唱源源不断地灌入七窍,清泠剑意和邪肆黑雾在经脉里横冲直撞,搅得天翻地覆,痛得他锥心刺骨,鲜血从口中溢出,五脏六腑都绞作一团,整个人挣扎不断,却又被铁链死死缚住。
  钉在池边巨石上的粗壮的黑链绷得笔直,发出“当啷啷”猛烈的碰撞声,浓稠的黑雾里断断续续传出沙哑的惨叫,撕心裂肺。
  池边的魔修们双目紧闭,恍若未闻,翕动着嘴唇快速念咒。
  沈修远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
  念诵忽然停了下来。
  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袍人握住锁链,粗暴地将他从雾池里拽出来。铁链“哐当”坠地,沉沉地砸在耳边,震得沈修远睁开了眼。
  那黑袍人转头对旁人吩咐道:“关去地牢,三日后继续。”
  “是。”
  沈修远被扔进地牢的时候,疼得五感都木了,睁着眼躺在地上,许久,才感觉到身旁似乎有人。
  地牢暗无天日,只有不远处一盏昏黄油灯的余光拂过这里,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看起来很小很矮,还瘦巴巴的。
  ……小孩儿?
  这庄子里哪来的小孩?
  沈修远没力气多想,很快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那个瘦小的人影乖乖巧巧地蹲在自己身边,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尾。
  “……喂。”沈修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嗓音沙哑得厉害,“你做甚?”
  小孩似乎受了惊吓,兔子似的蹿走了。
  过了很久,角落里传出闷闷的声音:“你是大人,为什么也会哭?”
  沈修远:“?”
  他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确实有点湿润。这奇怪的小家伙蹲在旁边摸来摸去,就是为了确认自己哭没哭?
  他没好气道:“因为疼。”
  小孩似乎被他凶到了,之后便一直缩在角落里没再说话,沈修远也懒得搭理。
  三日一到,他又被拖去了雾池。
  池里的黑雾日渐稀薄,沈修远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整日昏昏沉沉,对这段时日的记忆也愈发模糊。
  经脉里的灵力慢慢变得浑浊不堪,开始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最后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在万宗大会。
  手里拎着一把滴血的剑,脚边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尚且温热的尸体,一抬头便迎上了无数或是恐惧或是惊疑的目光。
  隐约听见许多人在嚷嚷着什么,人语纷杂,很吵。
  但像隔了一层纸,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随着迟钝的五感逐渐恢复,纷杂的话语慢慢清晰起来,嘈杂地一声声刺进耳朵。
  沈修远终于听清了。
  他们说,清衍君已经入魔了,当诛。
  -
  “……我不知道。”沈修远又重复了一遍,垂着眸子道,“我不是魔修。”
  那天他也说了同样的话。
  然而无人听得进去,只当狡辩,天边流光一闪,数道光华璀璨的法器接二连三砸落下来,力有千钧,生生将他砸进了地里,砸得经脉寸寸断裂,七窍流血。
  那时正值隆冬,风声呼啸,山石上还积着厚厚的雪,他孤零零地倒在血泊里,只觉得又疼又冷。
  疼到一会想起来便心有余悸。
  见他神色有异,凌却尘又靠近了一点。
  沈修远乍然回神,下意识地绷紧了肩膀,改口道:“我、我瞎说的,你就当我是,就当我是好了。”
  “什么叫做就当你是。”凌却尘道,“既然你说不是,那便不是。”
  沈修远懵了:“……啊?”
  小徒弟忽然笑起来,带着些许诱哄的意味,轻声道:“师尊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沈师尊哪招架得住这个,抓了抓头发,半晌,嘟囔道,“别人都不信这话的。”
  “那你到底是不是?”
  “不是。”
  “我信你。”
  “……”
  沈修远不吭声了,只是安静地眨巴着眼睛,眸子亮晶晶的,像揉了一把碎星。他还没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被某人捋顺了毛,已经完全没了要走的想法。
  “我年幼时便没了师父,不知道有师父在身旁是什么滋味。你要是无处可去,不如留下来给我作个念想?”
  沈修远抿了抿唇,内心似在挣扎,半晌,终于妥协了似的,小声嘟囔道:“……那好吧。”
  凌却尘知道他很好哄,但没想到这么好哄,愣了一下,旋即失笑,又低头瞟了一眼手上的墨色缎带,觉得还是要把这事儿说得再明白些,彻底揭过才行。
  “师尊。”
  “嗯?”
  “方才说错了,这禁制法器原本确实是给你准备的,不过那时我以为你是魔修。”凌却尘提起墨色缎带晃了晃,“既然不是,那就免了。”
  说罢他两指并拢,凝出锋锐的气劲,在缎带上轻轻一划。这法器在生效之前很脆弱,只听“刺啦”一声,就断成两截,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沈修远心口重重震了一下。
  比方才那一下还要乱得厉害,心绪如潮涌来,纷纷扰扰。又像咬了一口没熟透的青果,喉咙发堵,眼睛酸涩得直想掉眼泪,好半天没缓过劲来。
  很久后他才意识到,这些一股脑儿涌上来的情绪,叫做委屈。
  此时沈修远只是抿着唇,神色复杂,用力攥着那枚平安扣,直到硌得掌心生疼,才轻声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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