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越感Omega——by寒菽

　　最后还是哥哥赶过来，把他给找出来了。
　　要带他走。
　　他离开的时候。
　　沈峤青住的那栋楼的楼下已经停了三辆警车，警戒线外，有许多人在叽叽喳喳地围观。
　　周念听见他们在议论：“听说杀人了。”
　　“什么杀人？怎么回事？”
　　“好像是个未成年人杀人。”
　　周念回头看了一眼，大哥抓着他的胳膊，几乎是拎着他一样地把他拖走了：“不准看。”
　　周念被大哥直接带回了家。
　　他还没冷静下来，整个人都处于惊惶的状态。
　　入夜了。
　　周念坐在床上，时不时地一阵发抖。
　　周尧先离开，过了一会儿，拿了一杯水和两颗药回来，说：“吃药。”
　　周念仰起头，眼神像是树林里，被猎人未命中的枪声吓得回首望来的小鹿，他问：“什么药？”
　　周尧说：“镇定药。你吓坏了。吃了药，好好睡一觉。”
　　周念还是没接过药。
　　周尧强行把药塞进他的手里：“吃。”
　　周念吃了药。
　　周尧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伸手摸他的头发，又把他的刘海拨开，摸了摸他的额头，温暖宽大的手掌贴在上面：“你看你吓得，满头的汗。”
　　“韩家的事太大了，不是你牵扯得起的。念念，别怪哥哥，哥哥很自私，我不在乎你的同学，我只想保护你一个人。”
　　哥哥的影子有一半罩在他身上。
　　周念既觉得安心，可在内心深处，却也在遏制不住地感到恐惧。
　　——对alpha的恐惧。
　　没一会儿，周念开始觉得头晕想睡了。
　　但他现在一动也不想动。
　　周尧蹲下来，给他脱了鞋子和袜子，把他塞进被子里，空调调到最舒服的温度。
　　然后又去卫生间，拿他的毛巾浸了温水，过来给他擦了把哭花的脸。
　　哥哥坐在他的床边，给他掖好背角，像他六七岁那时一样，抚摸他的额头，握着他的手，柔声哄他说：“没事，念念，睡吧。哥哥陪你。”
　　在这混乱中，凭借药物的强制镇静，周念睡着了。
　　仿佛是为了逃避面对可怕的事情。
　　他的身体关机了足足十几个小时。
　　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大哥没去上班，跟公司请了假，就在家陪他。或者说，看住他。
　　周念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了睡衣。
　　他睡太多了，人都有点睡傻掉了，醒来时不知何年何月，还真的没马上记起来昨天发生的事，只隐隐约约的，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
　　可怕到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像是在抗拒去回忆起来。
　　周尧问：“饿了啊？想吃什么？让阿姨给你烧。哥哥给你弄你最喜欢的水果坚果酸奶先垫垫肚子好不好？”
　　周念坐下来，打开电视。
　　正好在播放新闻——“昨日，在xx小区发生一起凶杀案，疑似情杀，嫌疑犯经自首已落网……”
　　画面上的人就是沈峤青的妈妈。
　　字幕在他的旁边标注：【男omega】
　　他是在黄昏时分被捕的。
　　画面上的他已经穿好了衣服，甚至穿得还很整洁体面，他微微垂着头，哭泣过的眼角薄红，白皙的脸颊上还溅着几滴暗红的鲜血，像是雨后落血的海棠花，他像是已经收拾好了心情，明明在闪光灯中，却如遗世独立，看上去美的惊人。
　　他是这样的孱弱纯洁，这样的一个男omega竟然是个凶恶的杀人犯吗？
　　周念也终于在新闻中知道了他的名字。
　　全天下都知道了。
　　这个常年以来在世界上无人关心的阴暗角落烂醉如泥、昏迷不醒的男omega究竟是姓甚名谁——沈之絮。
　　周念呆呆地看着电视。
　　“啪。”
　　大哥走过来，没好气地关了电视，说：“别看了。不关你的事。”
　　周念嘴唇嚅嗫，欲言又止。
　　他到底还只是个小孩子，遇见这样可怕的事，他没办法拿定主意。
　　他很想问，沈峤青呢？沈峤青还好吗？
　　隐隐约约的。
　　周念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没有注意到。
　　“嗡~嗡~嗡~”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响了起来。
　　周念拿出来一看，来电号码自动被辨认为：J市xx区公安局。
　　周尧也看到了，紧皱眉头，周念说：“我昨天听见他们吵架，我就报警了。”
　　周尧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对他点了下头。
　　周念接起电话。


第46章 优越感46
　　看到电话是公安局打来的,周念心底已大概有了个数，除了问昨天发生的事还能是什么呢？
　　警察开门见山，直接问：“你好，你是昨天报警xx小区8楼802住宅有警情的人是吧？”
　　周念答：“是。”
　　警察问：“你能配合协助一下我们的调查吗？”
　　周念低下头，看着自己握紧的拳头，他问：“沈峤青还好吗？就是死者的儿子。我是他的同学。”
　　警察说：“他？他现在没事。”
　　看来没被抓。
　　周念想。
　　周念答应了做笔录，刚答应下来，大哥给他递了个眼神，说：“手机给我。”
　　周念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周念慎重地说：“我是他的家长，我们家孩子是无关人士，无意卷入这起案子。因为是他还是在校的未成年人，现在他是答应了配合你们的调查，但请你们匿名他的身份，保护他的隐私。我不希望他会被外界的人关注困扰。”
　　当天。
　　警察便衣上门来问询周念。
　　周尧事先说：“我弟弟本来就被吓坏了,请你们别吓他。”
　　周念深深脸红，他尽量使自己打起精神来，不再看上去那么颓丧，说：“没关系的，警察叔叔，你尽管问吧。”
　　说是警察叔叔，其实不太准确。
　　上门调查的警察看上去很年轻，周念觉得说不定比大哥年轻，二十五左右的年纪，他生一张方正威严的脸，眼睛大，但是是单眼皮，清爽俊朗，像是沙漠夜里的小白杨，挺拔笔直，覆挂雪霜。
　　他首先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给周家的人看：谢晗，警号xxxxxx。
　　先是询问周念的姓名、年纪、籍贯、学校，等等等等，基本信息。
　　在问到abo性别时，周念说：“beta。”
　　再深入问。
　　周念隐去自己是去还omega信息素抑制药这件事，说：“我跟沈峤青是同班同学，那天我上门去找他，结果在门外正好听见里面有人在吵架，所以报了警。”
　　他自责地说：“我要是再早到一会儿就好了……”
　　警察谢晗说：“这不是你的错。”
　　周念还想说自己以前曾见过沈之絮被强迫的事，但大哥就坐在他身边，假如他说了，大哥肯定要质问他为什么私底下会偷偷跑去找沈峤青。
　　周念欲言又止。
　　谢晗像是看出了他的为难，问了一些别的问题以后就告辞离开了。
　　同时，递给他一张名片，说：“假如你又想起什么线索，可以再打电话告诉我。”
　　周念收下名片。
　　一问完，周尧就一脸警惕排斥地把警察送走了。
　　他说：“警察同志，我很同情沈家的遭遇，但我们家孩子无缘无故地目睹这么血腥的命案，他难道就不倒霉吗？他都吓坏了，我已经预约好打算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警察走后。
　　周念说：“哥，我还是觉得累，我想回去继续睡。”
　　周尧说：“把刚才那张名片给我。我给你收着。”
　　周念很乖地直接双手上交，毫无推辞。
　　然后周念转身回了房间，就躲在卫生间里偷偷给谢警官打了电话：“喂，您好，刚才我哥哥在场，有些事我不太方便说。”
　　“其实我之前就报过一次警。”
　　“沈家母子在搬家前，我就曾经撞见过那个……就是那个死者，姓韩的男人，alpha，要强暴他，当着我的面把他强行带走了。”
　　周念告知他那次报警的时间、地点。
　　“沈先生真的很无辜很可怜，他并不喜欢那个男人，却因为信息素而被侮辱强迫，一而再再而三，这一次也是在强暴中途他不得不反抗，才会杀人。”
　　周念紧张地问：“这肯定算是正当防卫吧？他会被无罪释放吗？”
　　谢警官公事公办地说：“我只负责查案，量刑是法院的工作。谢谢你提供的新线索。”
　　周念满脑子塞满事。
　　魂不守舍地挂断这通电话，他才记起沈峤青来。
　　周念接着给沈峤青打电话。
　　一通又一通。
　　连打了四次，都是没人接听的状态。
　　他担心得要爆炸了。
　　通讯软件右上角的红色新消息提醒甚至超过上限，成了99　，多到读不过来的数字，不必打开，周念都知道大概会看到什么。
　　他做足心理准备才打开。
　　果然，他现在所有的本地群组都在讨论关于刚发生的沈家的社会案件，甚至还有游戏群都在讨论。
　　班级群：【什么什么？我只是半天没上网怎么感觉就看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了？】
　　【沈峤青上新闻了，你没看热搜吗？都爆了。】
　　【他怎么了啊？】
　　【他妈把他爸给杀了啊！就之前来过我们学校的那个，开个豪车的alpha，还说要给他转学来着，本来下学期他就要走了吧？】
　　【他好像就在现场？】
　　【我看到网上有一种说法是，其实不是他妈杀的，是他杀的人，他妈妈帮他顶罪！】
　　【虽然这么说不好，但他看上去还真有点杀人犯那味儿……】
　　【之前有一回，我不知道我哪得罪了他，他就阴恻恻地看着我】
　　【他就是那种典型的会咬人的狗不叫】
　　大家的聊天刷得飞快，跟瀑布一样地更新。
　　周念忍不住回：【网上乱七八糟的谣传就别传了吧，沈峤青不会杀人的！大家都是同学，他平时是有哪里对不住你们了吗？为什么要这么恶意地揣测他啊？】
　　【我只是随便说一下我在网上看到的东西嘛，又不是故意污蔑他，你这样说的好像多严重一样。】
　　【周念你装什么正义啊，以前不总是你带头嘲讽沈峤青吗？你给忘了？】
　　周念想起自己是曾在同学面前说过几次沈峤青的坏话——尽管那是为了撇清自己跟沈峤青的地下亲密关系——说过就是说过，使他现在没有底气站出来为沈峤青说话。
　　而网上不相干的群组里讨论得更过分：【靠，这新闻图拍的跟电影似的……这个男omega长得真漂亮，名字也好听。】
　　【一个omega怎么杀alpha啊？被逼得没办法了吧？】
　　【我看一定另有隐情，你看新闻说他都跟alpha订婚了，还杀人干嘛？死的可是韩沧啊。】
　　【韩沧？是那个韩沧？？】
　　【哦，那我觉得说不定是设计了，会不会是他的商业对头还是他家族里的人使用的美人计，培养了这个omega去刺杀他？】
　　【他也够傻x的，男omega嘛，玩玩就算了，好像还是被别人玩过的男omega，带着个拖油瓶，竟然还动真心要娶回家，结果把自己的命给送进去了吧？】
　　太阳底下无新事。
　　杀人案没什么好稀奇的。
　　但亿万富豪的杀人案就令人感兴趣了。
　　因为死的是韩沧这个名人，根本不需要刻意营销，就引来了巨大的流量，无数人都在关注这个案子。
　　周念看了都觉得不舒服。
　　世界简直一片混乱，安稳不下来。
　　周念一直看一直看，好像看一条花不了多少时间，但一回过神来，已经大半天过去了。
　　他每过一个小时就再打一次电话给沈峤青，可一直没有联系上。
　　一转眼天又黑了。
　　晚饭时，大哥过来找他，见他脸色难看至极，问：“你该不会一直在网上看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周念没否认，也没点头。
　　周尧强势地说：“把手机交给我，你先断网，好好休息。我说过，让你别管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很难得，周念没听从大哥的话，他说：“哥，你就让我留着手机吧，不然我胡思乱想更难受。”
　　“我就看看，我没跟任何人说我的事。”
　　“我听你话的，我知道我牵扯不起的，我、我就是……唉，哥，你别把我关起来，我也没那么脆弱。”
　　周尧不心软，还是没收他的手机、笔记本和平板电脑。
　　周念找借口说：“我还要写作业的。”
　　周尧：“过几天再写也不迟。”
　　周念没办法，他耐心等到妈妈回家，然后去找妈妈告状，讨要自己的手机。
　　妈妈这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
　　周尧坚持说：“妈，手机不能给他，你看看他那样子，本来精神就很差了，再多看一些负面新闻，说不定就要进医院住精神科去了。”
　　周念则更知晓该怎么跟妈妈说话，他乖顺地说：“妈妈，我就只是看看而已，不然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心里特别慌，慌得心绞痛。”
　　妈妈帮他把手机要了回来，还教训大儿子：“我知道你是关心弟弟，但你有时候也太霸道了，念念不是小孩子了。你控制欲是不是太强了？得收收才是。我看念念精神状态差不一定全是因为案子，说不定有一半是被你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