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序列——by犬木日一 番外篇

　　关岁理离小女孩还有五米，航天器也出现了摇摆，大风已经要到了，再不能耽搁片刻，季开冷然下令：“出发。”
　　驾驶员立刻忙不迭落下操纵杆，航天器腾地升腾，拉着关岁理迅速攀升。
　　关岁理的绳子随之一紧，他用尽最后的力量迅速扑上去，拽住了小孩子的衣服，两个人一起升了起来。
　　绳索迅速拉紧，将关岁理和小孩一起拉入航天器，舱门关闭，航天器压着大风的死线冲了出去。
　　这时候，风远了，舱门中所有人才劫后余生瘫下来，整个船舱中，只有女人抱着孩子的嘹亮哭喊。
　　关岁理在原地缓了片刻，解下了绳子，朝驾驶舱走去。
　　女人见状，立刻抱着孩子冲上来：“谢谢你，关先生，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
　　关岁理却往旁边退了一步：“你不用感谢我，这一次是幸运，我恰好能救了你的孩子，可再晚一步，我也做不到。”
　　“或者说，你要这里这么多人一起死吗？”
　　女人哑口无言，抱着孩子咬唇哭了起来。
　　关岁理却不停，他的声音一向严肃，无端就让人觉得自己错了：“我们训练过多少次逃生，我们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关乎所有人生死的大事，不容许出错。”
　　“我和季开能为你们兜底，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也不是万能的。”
　　“你们每个人的生命，终究都是捏在自己手上的，如果想活，下次就跑得更快一点。”
　　人群默默低下了头，分明刚刚死里逃生，整个航天器却都是一片凄惨。
　　关岁理转身，去了驾驶舱，刚走几步，瞧见了靠在侧面的季开。
　　季开冲他吹了声口哨：“亲爱的，这么凶，我都不敢见你了。”
　　关岁理也不由一窘，随后想到了什么，神色严肃下来：“最近的风越来越大了，如果他们不警惕一点，下次或许会出事。”
　　提到这个，季开的神色也没了玩笑的意味：“季仁川那边没有航天器，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还有其他山区，在以前，从来没有这么高的死亡率。”
　　他们心里，同时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季开望着远处的风：“我们必须想想办法。”
　　可是许久，也没有后半句话，两人同时在脑中走过了所有可走的路线，发觉人力实在太过渺小。
　　沉默就像雾气，将他们和外界朦朦胧胧地隔绝，他们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外面那群人。
　　半响，关岁理低着头：“我有个研究方向，或许有用，但是在这里，付出和投入必定不成正比……”
　　他皱起了眉：“算了，我再想想。”
　　他刚要走，肩膀被季开拉住了。
　　季开专注地注视着他：“亲爱的，去做吧。”
　　“不论结果会不会好，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人类需要科技，这里的人类尤其需要。”
　　“宇宙和自然无比残酷，从来不会善待任何物种，包括人类。”
　　“人类不进步，不变得更加强大，就无法面对忽如其来的危险，总有一天会死的。”
　　“人类就是这样脆弱的生物，无论怎么走，都有死去的可能，科技才是那一丝生存的希望，只有变得更加强大，才能在艰难的未来中，博取一条生路。”
　　“所以我一向最尊敬科学家，他们才是真正能为人类开辟未来的群体。”
　　“而科技的未来也往往是令人震撼和意想不到的。本来怀着恶意的科技，最后说不定会拯救千万人。”
　　“如果想不到一样技术的未来，不如研究出来再说。”
　　“关岁理，你是我的宝藏，也是人类的宝藏。”
　　“所以什么都不要害怕，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你遇到的障碍我都会为你摆平，你只需要向前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我。”
　　关岁理久久无言，他想，季开这番话，大概没有一个科学家不想听到的吧？
　　还有很多人，一辈子就等着这句话。
　　他郑重地望向季开：“如果我还有用，我希望在我死之前，能为人类的未来添一块砖。”
　　“向实验室公约起誓。”
　　季开微笑地向他道谢：“感谢你愿意帮助我们这些无助的人类。”
　　他们望了许久，那一刻，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移开视线，这一刻，他们仿佛拥有了同样的思想和同样的希望，他们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他们在一起。
　　关岁理向季开阐述了自己的思路，他说自己还在犹豫，可说起各项可能性和风险却半个字不卡顿，可想而知他准备了多久。
　　“可我需要一个处理器，我简化过无数次方案，其他的问题我都可以试着解决，但处理器，再怎么避也避不过去。”
　　季开也拧眉思考，片刻，航天器一阵震荡，停了下来，季开忽然抬头，大步向外走：“等我。”
　　片刻，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关岁理察觉不对劲跟出去，才发现季开已经拆开了航天器的一处壳子。
　　“山长，你要干什么？”
　　“不能拆啊，这可是救命的东西！”
　　“是啊，你干什么都行，什么都行，就是别拆这机器！”
　　季开行动没有半分停下来：“只是一个部件，我敢保证，航天器还是你们的航天器，他的速度可能会减慢一点，但是足够了。”
　　人群顿时惶恐：“慢点那还行？”
　　“我们还能跑得了吗？”
　　季开已经拆了一团黑盒子下来，他转身，高举着手上黑盒子：“我们不能停滞不前，害怕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要想活，就要勇敢迈出去。”
　　“我们的资源太少了，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办法，我们身处险地，任何的获得都需要冒险，这是我代表所有人下的一次赌注，不赞同我的，现在就可以离开。”
　　人群期期艾艾，可是却没人再敢出声。
　　季开豁然转身延盐s走了。
　　人群眼睁睁看着季开抱着那团黑盒子走了，满眼都是凄徨。
　　他们对未来过于惶恐，以致于看着季开都多了几份怨愤。
　　“我们怎么这么苦啊。”
　　季开将那团黑盒子交给关岁理，关岁理接过只觉得沉重万分。
　　连他都不知道结果的事，季开就能力排众议去做了，这或许就是他无法理解的、只属于政客的选择。
　　“我收到了，我会让他发挥应有的价值。”
　　季开就冲他笑：“亲爱的，虽然我们的筹码很少，但是我们也不至于一两次都输不起，尽力去做就好了，我说过，剩下的交给我。”
　　关岁理捧着黑盒子的手不禁更用力了些，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誓死守在岗位上的前辈，他仿佛感同身受到了他们的坚守和执着，可他只会说：“我知道了，我会尽力。”
　　风过去之后，回到G6山区，关岁理就投入了他的研究中。
　　季开并不常回来，每次回来也都一身疲惫，他跟季仁川的争斗显然没有那么轻松。
　　但是季开也不会忘记这边，有一天，季开还神秘兮兮给他带了两个人，竟然是被流放的到尼莫区的研究员，也不知道季开怎么把人挖过来的。
　　关岁理多了两个助手，每天就负责做他的研究，他知道山区有很多反对的声音，但是他一声都没有听到，他知道，季开已经悄悄做了能做到的一切。
　　关岁理能做的，也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情。
　　关岁理和两个助手彻夜不眠，预想中的机器竟然真的做了出来。
　　他兴奋地去找了季开，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他仿佛，真的做了帮助别人的事情。
　　季开跳起来抱他，停下来之后几乎立刻就做了准备，他明天要向所有的人宣布关岁理的成果，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进步。
　　关岁理听着他的畅想，在脑中模拟明日的演示，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他们真的不是异想天开，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竟然真的有东西能制作成功。
　　简直是奇迹。
　　他们一直睁着眼睛等到了天明。
　　天一亮，所有人聚集到了空地，看见了摆在最前面的一台机器。
　　机器整体简陋，很多部件都是拼拼凑凑的，看着实在不太好看，可是关岁理一介绍，众人咂舌。
　　“这是能让人鼓起勇气的机器，理论基础来源于我的心理颜色干涉法，不同的是，他只有开启的时候才会生效，机器一旦关闭，效力就会消失。”
　　“功能也只有这一个。”
　　“人的大脑为了保护自己，很多时候会限制身体的机能，在特殊情况下，释当放开控制，人类的体能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当然，一般情况下，还是不建议开启他。”
　　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东西。
　　如果能跑快一点，那大风到来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就能多活一秒钟。
　　他们瞠目结舌看着关岁理：“关先生，您说的是真的？”
　　关岁理看着他：“我说再多，不如亲身体会一下。”
　　他按下了按钮。
　　机器启动的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他们一直以来的担忧都好像少了很多。
　　他们做着从前做不到的动作，只觉得整个人的认知都在改变，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局限。
　　他们不禁热泪盈眶。
　　他们的未来，或许有一天，真的能改变。


第209章 期待
　　关岁理的机器制作出来之后, 其余山区的山长陆续登门，带着珍藏的处理器，请求关岁理也帮忙制作一个。
　　G6的航天器他们知道只有一个，实在没有办法奢望, 但是有了这样的机器, 至少能多活下几个人。
　　关岁理当然同意了。
　　有过第一次的攻坚克难, 之后的制作顺利了很多, 很快，机器的辐射范围几乎遍及了整个尼莫流放区。
　　其中也包括季仁川的山区，季仁川一言不发。
　　人们欢欣鼓舞，他们总觉得有了机器，他们真的能活下来了。
　　可越发肆虐的大风打破了所有人的幻想, 死亡率依旧没有下降。
　　风更强了，即使人们提升了速度和爆发力, 即使他们跑得再快, 风也能一次次追上去, 将他们绞杀。
　　难以想象, 如果没有这个机器, 到底会死多少人。
　　又一次逃难结束, G6也出现了不少伤亡。
　　关岁理靠在墙壁上，听着外面的哀嚎呼痛, 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好像不管做什么, 他们还是无法抵抗可怕的风力。
　　“关先生。”小孩子摇摇晃晃端着一碗汤走过来, 刚逃难结束, 她脸上还带着哭过的痕迹, 可这时候又满眼都是吃的了, 还尽力装作自己不在意的样子，努力把视线移开，“吃点汤吧，妈妈做的，好吃的。”
　　关岁理心里一软，这样的孩子，在大风里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从一边的背包里掏出一块压缩饼干：“我有吃的，不用分给我，你吃吧。”
　　小孩子立刻高兴地笑了，可是想起妈妈的嘱托，还是坚持推了过去：“这是关先生的。”
　　关岁理明白了什么，他给小孩让出点位置：“我有吃的，过来吧，吃完再回去。”
　　小孩还是为难，眼巴巴盯着关岁理，关岁理就拆了压缩饼干，就着水慢慢吞下去。
　　小孩子见关岁理确实有吃的，终于放了心，在关岁理一边坐下来，小心翼翼喝汤。
　　关岁理就坐在一边看她慢慢喝，喝完了，递过去一块巧克力。
　　小孩子眼里简直冒星星，犹犹豫豫实在想接，又搓着手：“给了我，关先生怎么办？”
　　关岁理把巧克力递了过去：“这是谢礼，谢你给我送汤。”
　　小孩立刻珍重地捧住了巧克力，猛地吸了一大口香气，整个人都高兴极了，她刚想拆开，人又愣住了：“可是汤都被冉冉喝掉啦，我根本没有给关先生。”
　　“汤是我送给你喝的，没关系。”
　　小孩子这下终于放心了，不纠结，小心翼翼把巧克力拆开，咬了一小口，甜得她不觉就笑了。
　　关岁理也感觉到片刻的轻松，也只有小孩子，忘事快，在这样的灾难面前还能笑出来。
　　可他们也最脆弱。
　　小孩子忽地仰起头看他：“关先生真是个好人呀。”
　　关岁理不由愣住了，他的笑容淡下来：“我救不了你们。”
　　小孩子又陷入苦恼，半天冥思苦想也不知道这两句话有什么联系，最后放弃了：“妈妈说，没有关先生，我们已经死啦，关先生是好人。”
　　“还有山长，山长很凶，妈妈总说他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可是山长都是为我们好，没有山长和关先生，我们跑不动，跑不快，早就睡着啦。”
　　“反正冉冉喜欢你们，可以大家一起吃好吃的东西，就更好了。”
　　“今天能吃到巧克力，这就是最开心的事情了。”
　　关岁理不由伸手，摸了摸小孩子的头。
　　小孩子一动不动让他摸，手里的巧克力努力掰成两块，一块塞回了关岁理手里：“关先生也吃，是冉冉送给你的。”
　　关岁理好笑接了过来。
　　这时，季开赶了回来，他风尘仆仆，一见这里有小孩，立刻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身子，关岁理敏锐闻到了血气。
　　关岁理立刻把孩子哄走，小孩也非常懂事：“关先生，山长，我不打扰你们啦。”蹦蹦跶跶就跑了。
　　季开都不由笑了：“这小孩倒是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