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序列——by犬木日一 番外篇

　　霍初先望向人群，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争取一线生机，他们筋疲力尽，身上的保护罩已经破裂，可是依旧高喊着：“我是个人！”
　　“我要活下去！”
　　“活着，和家里人在一起！”
　　“老师，”关岁理忽然出声，“收手吧，你说过科研工作者，尤其是我们的研究方向，要永远怀一颗敬畏之心，不然，就是在杀人。”
　　“这都是你告诉我的，我们能做的，只是帮助人们，从混乱纷杂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能获得平静，能继续活下去，而不是完全地取代这个人。”
　　霍初先眼神不住放空，仿佛回到了当初教导关岁理的那个午后，可是太遥远了，他脑海中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在一个个情绪极端强烈的实验者中走过，只觉得人类的情绪快要无可救药了，仿佛永远安抚不完。
　　他只希望：“如果有一天，没有需要帮忙的实验者就好了。”
　　可话一出口，他忽地清醒：“是啊，我一开始，只是想要帮助他们。”可是渐渐的，他的想法就就变了。
　　他像是察觉了自己的极端和疯狂，简直就像是那些失控的实验者一样，懊恼和悔恨接踵而来，他头痛欲裂：“我都做了些什么？”
　　关岁理想要去扶他，霍初先已经跌跌撞撞退开了几步：“岁理，对不起。”
　　关岁理手一顿，霍初先认真看着他：“我只是觉得太难了，就想着逃避问题，把责任都扔到了你一个人的身上。”
　　“你是个勇敢的孩子，老师很高兴。”
　　“抱歉我没有帮上你的忙，现在这个样子，以后也不能陪你了。”
　　关岁理心中忽地升起巨大的恐慌，他伸手去拉，霍初先已经从他手边滑了出去，法涅斯的警告同时出现：“代号背叛者，停止你危险的行为。”
　　霍初先充耳不闻，义无反顾抛出了一个空间扣，扣子抛出去的瞬间，就在原地生成了一个巨大的时空洞，他站在时空洞的中心，自嘲一笑。
　　“背叛者，我当初给自己取这个名字，我明知道自己背叛了我们的坚持，真是愚蠢啊。”
　　他看向关岁理：“对不起，岁理，我在这里，等你凯旋。”
　　时空洞中猛烈的吸力将附近的士兵们都吸了进去，连带着零星的公民，以及……霍初先，都吸了进去，忽地，一切都安静了。


第228章 前进
　　关岁理一手拉了个空, 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忽然消失，嘈杂瞬间寂静。
　　时空洞闭合，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轰鸣，他难受地皱着眉, 只觉得呼吸艰难, 锥心刺骨。
　　季开挨过去这阵轰鸣, 也望着骤然空荡下来的地方出神, 他没想到霍初先使用的方式会如此悲壮，他走到了关岁理的身边：“放心，等到结束，我会派人去找，只要你的老师还在联盟, 就一定能救回来。”
　　关岁理在原地站了会儿，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霍然转身：“走吧。”
　　季开都惊讶于他的坚定, 关岁理已经大步走了开去：“去找法涅斯, 早一天结束, 灾难就会早一天结束, 这一切早就不该存在了。”
　　季开的眉眼不自觉变得温柔, 跟在身后，追了上去, 他会紧紧跟着关岁理, 将他推到法涅斯的面前, 这一回, 无乱如何, 哪怕死, 他们都不能再退一步。
　　关岁理和季开走到前方, 娄闻的舰船停在那里，舰船大门打开，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舰船大门闭合，带领着舰队同时启动，朝着首都星疾驰而去。
　　他们和法涅斯的战斗，终将打响。
　　***
　　关岁理一登船，闷头就往驾驶室走，周围的船员刚要阻拦，一见关岁理身后跟着的季开，又迅速低头敬礼，半点不敢乱看。
　　关岁理一路畅通无阻，迎头娄闻冒了出来：“下午好~”
　　关岁理忽然被拦住，有点懵，他看不太懂现在的娄闻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要帮他们，半响试探地回了一句：“你好。”
　　娄闻满眼都是兴味：“是要去炸了法涅斯吗？真是……”他忽地一笑，“真是太棒了。”
　　他扫向季开：“果然跟着你就是刺激，总是搞这种大事。”
　　季开其实也摸不太准娄闻，按理说这个人并没有摆脱法涅斯的控制，可确确实实是带领着手下帮助了他们，现在还这么兴奋……
　　不过一向娄闻这种人，从来都没人弄得懂，法涅斯就真的弄懂了吗？
　　他对娄闻的脑子可太有信心了，法涅斯的干涉大概干涉了个寂寞。
　　季开扬起了眉，一把去拍娄闻：“这次，我们继续联手……“
　　然后，拍了个空，娄闻竟然一矮身，就从他身边窜了过去，窜到了关岁理面前，他盯着关岁理研究：“怪不得你那么了解我们，原来你和季开是这个关系，季开瞒得真好。”
　　关岁理瞬间窘迫，都有些站不下去：“是因为法涅斯的干涉，他之前不认识我。”
　　“这样啊？”娄闻一脸怜惜，“真可怜。”
　　他的怜惜简直就像是敷衍一样，说完就继续打量关岁理，若有所思：“原来季开喜欢这样的。”
　　关岁理实在不自在，刚要开口走人，就听娄闻忽地一笑：“季开竟然忘了你，真是个靠不住的家伙，怎么样？不如考虑考虑我？如果是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对你动手的。”
　　季开听得简直出离愤怒：“娄闻，你在干什么？”
　　娄闻这才笑眯眯退开：“开个玩笑啦。”
　　余光一扫关岁理的眼神，发觉里面一如既往的坚定，根本没有在乎他的半个字，他禁不住为他们鼓掌，他真心实意夸赞：“看来你这回眼光真的不错。我之前还以为你要孤独终老，实在不行就干脆来一场毫无感情的政治联姻呢。”
　　季开这才松了口气，只是依旧拧着眉：“不要开这种玩笑。”
　　娄闻打着哈哈转移话题，他漫不经心问关岁理：“对了，季开的黑历史我可知道很多，要不要听一听？”
　　关岁理鬼使神差，竟然没有阻止，季开都快气疯了：“娄闻你就这么喜欢掀我老底是吗？你已经掀过一次了。”
　　娄闻的失望溢于言表：“真可惜。”
　　季开忍无可忍，拉着人去找地方算账了，当然临了之前，娄闻拼尽全力给他发了舰船的全区域通行证。
　　关岁理忽然就一个人被留在过道，实在没想到上了舰船会是这个走向，他片刻收拾情绪，载入通行证，继续朝着驾驶舱走去。
　　一进驾驶舱，就看到主控台上已经被设置好了航线，距离首都星还有四天的路程，他继续浏览其他设置，发现娄闻都已经安排得妥妥帖帖，他竟然没什么能做了的。
　　他骤然闲下来，有些茫然，他一下子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他站了会儿，肌肉的热度逐渐散去，疲惫也终于在此刻沉重地盖在身上。
　　他意识到不能这样一直站着，在到达首都星前，他需要恢复体力，才能应对法涅斯的针对。
　　他最后望了眼主控台，转身离开了驾驶舱，随便进入了一间空着的休息室。
　　设置了时间提醒，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他无从预料到达首都星之后的发展，他只希望，伤亡能少一点。
　　时间提示响起，关岁理从休息室出来，精力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站在舱门边等待着舰船降落，可到了预定的时间，舰船也没有任何降落的征兆，他意识到出了问题，一直到现在，季开也没有过来。
　　忽然，耳边一阵剧烈的爆炸，整个舰船猛地一阵，关岁理立刻稳住身体，就听刺耳的警报响起：“舰船遭遇袭击，武器舱受损，请火速支援。”
　　周围的船员尖叫，警报持续尖叫：“有舰群逼近，右14区舱壁遭受攻击，舰船即将破损！舰船即将破损！”
　　关岁理立刻悚然一惊，立刻奔向一边：“都去拿防护服，快！”
　　他已经到了墙边，摘下了备用的防护服，几乎顷刻就认证通过，他将防护服套在了身上，隔着防护服的面罩，他在驾驶舱和袭击的方向间犹豫一瞬，朝着袭击的地方毅然跑去。
　　他不理解季开怎么会允许舰船毫无预兆遭受袭击，这四天又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相信季开会处理好，他现在只需要做自己该做的。
　　整个舰船都乱了，关岁理冲到一半，一阵吸力猛地吹来，关岁理紧急抓住了舱壁的支撑架，才没有被吸走，耳边的警报同步响起：“舱壁已破损，舱内气压失衡！紧急避险方案启动，请避险等待。”
　　关岁理咬着牙，一路攀着扶手，大力将自己一次次甩出去，飞速朝着袭击处继续前进。
　　很快，他见到穿着防护服的人员朝这边走来，制式跟他身上的同样，可以确定是舰队人员，可关岁理却警惕地避了一下，从这个方向大摇大摆走过来，可不是己方舰队船员该做的事情。
　　同时，应急预案启动完毕，代替的材料迅速修复了舱壁，舱内的气压重新稳定，对面人的对话传了过来。
　　带头的人催促后面的人：“你们真的相信季开敢反抗法涅斯？这么多天了，我们连首都星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他就是在骗我们，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小声呐喊：“不要让他的诡计得逞，跟我一起抓住他！”
　　身后的人立刻呼应，他再次喊：“不要害怕，前面也有我们的人，我们有接应，我们能赢，一定要让季开得到应有的报应。”
　　一群人再次振奋，浩浩荡荡朝着里面推进。
　　关岁理听着这一切，心有些发沉，所谓的敌军，竟然就是舰队的船员，他们还没有到达首都星，内讧就已经产生了，甚至就连这艘舰船上，都有对方的内应。
　　关岁理立刻转头去找己方的船员，他必须提醒他们敌军的入侵，还有，争分夺秒将内应揪出来，不然整个舰队都会覆灭。
　　只是狂奔心绪难平下，这样紧迫的关头，他依旧察觉到了一丝违和，这情况实在太不应该了。
　　他知道内乱从来最难防备，大战前夕也最容易动摇，可是这不该发生在季开的管辖之下，尤其在事情发生至今，他竟然没有看到季开任何的应对措施。
　　但关岁理依旧没有停下，他回到混乱的船员中，刚要开口提醒，就发现这些人此刻都套上了防护服，几乎看不出区别。
　　船员们一个个警惕着，关岁理过来，他们同时举起了枪，看见是关岁理才终于放松，一个个尊敬地称呼：“关所长。”
　　关岁理打量着这些人，他分析每个人身上的特征，却发现始终没有发现任何一点内应的端倪，他在嘴边的提醒吞了下去。
　　他话头一转：“袭击的军队被我拦在了13区，你们队长是谁？派人去处理，危险尚未完全排除，务必小心。”
　　他立刻发觉有几个人神情一慌。
　　侧面队长立刻接令站出来：“老规矩，这次行动有风险，谁愿意跟我出队？”
　　立刻就有不少人举手，那几个神情慌张的人也在其中，关岁理数着人数，更觉心惊，内应的人数，竟然已经超过了五个，如果真的让他们有机会行动并得手，后果不堪设想。
　　队长整好队伍，就立刻前往，关岁理望着那几个慌张的人的背影，手心出现一柄断刃。
　　他刚无声无息跟上去，一处，忽然胳膊传来一阵大力，将他朝墙壁拉去，他几乎立刻就要挣扎，听到了季开熟悉的声音：“亲爱的，别怕。”
　　他的挣扎才暂时止歇，跟着季开陷入了墙壁内，周围的光线渐渐昏暗。
　　关岁理站定，才发现季开和娄闻都在这里，周围无数个光屏照得漆黑的空间明亮无比，无数人的面目和神情重叠交换，类似的画面在每艘舰船上上演，看得人眼花缭乱。
　　关岁理几乎立刻就确定了，季开他们确实早就知道了这场混乱，从头到尾，就一直在一边看着，他刚要开口，季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亲爱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件事，我们无法避免，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看着，快了，很快就要结束了。”
　　关岁理情不自禁看向了光屏，季开在一边说：“我们的队伍来自于法涅斯，里面究竟有多少被十序列干涉过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必然会对我们动手，有这些人在，我们只会有一个结果，就是死。”
　　“我们想要活，想要胜利，就必须把他们找出来，然后……”季开的语气陡然凌厉，“肃清！”
　　一声肃清，仿佛同步传到了屏幕各处，本来在对峙摸索的船员忽地面色大变，有人得意地拉开武器肆意轰炸，有人骤然翻脸拔刀刺向身边人，舰船轰隆隆四处炸响，到处都是混乱一片。
　　可烟雾中，却忽地有人破开重围，被逼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中，一支支队伍冲了出来，撞上了对方的刀刃，他们从大喊：“叛徒，你们背叛舰队，你们才是法涅斯的走狗。”
　　季开牢牢注视着屏幕：“他们遭受了干涉，这并不是他们的错，可是我们没有宽容的资格。”
　　“为了执行官，为了人类的未来，杀啊。”
　　“我们是联盟最英勇的舰队，我们决不背叛！”
　　各处混战一片，季开和娄闻一人一边屏幕，他们眼神闪烁间，无数人的立场、生死、未来，都已经清清楚楚规划在他们的脑海中。
　　关岁理只一眼，就再看不下去，他依旧不习惯这样惨烈的画面，季开怜悯地分神望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些不忍，可依旧告诉他：“亲爱的，我希望你牢记一件事，我们现在进行的，是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