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竹帛——by一只小蜗牛 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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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迈就伸手过去,说要把他那张脸皮揭下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刘绍格了他一下,之后……
狄迈轻咳一声,赶紧回神。
两人又吃了阵酒菜,狄雄话多起来,不知怎么就说起狄迈刚回国的时候,他自己在父汗面前,如何一步步地失了宠,狄迈赶紧岔开话题,恭维起他。
“一朝天子一朝臣,过去的事还提他做什么?小弟一介武夫,只有几分舞刀弄枪的本事,侥幸讨了先帝几分欢心,哪里及得上大哥有治国理政之能,掌着吏部,一碗水端平,无论谁说起你来都叫一句好?”
狄雄明知道他是在故意给自己戴高帽,知道得了自己好处的人多,但骂自己的人也不少,可听了这话,还是通体舒畅,“既然话说到这儿了,我这做哥哥的,也就坦白和你讲。你当我收了你的礼,就想给你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那是想得错了。”
“前一阵不是刚学着雍国给各人定了那什么品级吗?其实我能动的,也就是六七品的官职,再往上都得九王叔点头才行。他不点头,塞再多钱给我也没用。”
“你自己来找我,看来要求的东西不小。”他说着,抬手指指桌上酒菜,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带着几分酒意道:“这些,这些,实话说吧,都是白费!”
狄迈吃一杯、藏一杯,这会儿倒还比他多几分清醒,听狄雄说话时舌头都大了,忙又敬了他几杯,“这是做弟弟的一点心意,怎么能说是白费呢?这些年弟弟出征在外,缴获了不少东西,就是不借这个由头,也该孝敬长兄的。”
狄雄喝了他的酒,哈哈大笑,回头瞧瞧,“什么东西?哈哈!我瞧瞧什么玩意。”
狄迈早将礼物备好,当下一一出示。
狄雄不待他服侍,在一旁自己斟起酒来,一面喝,一面瞧,时不时拿起来端详一阵,然后呵呵大笑,“好东西,好东西,这个也是给我的?”
见他愈发高兴,狄迈终于下了钩子,“这是自然。如今朝政都由九王叔把持,谁都想巴结他、沾他的光,小弟也不例外。但这些最好的东西,弟弟始终没交出去,可是一直给大哥留着呢。”
“说到底,大哥,陛下,还有小弟,咱们才是一棵树上结的果,和旁人再亲,总也亲不过兄弟不是?”
“是、是……”狄雄把玩着手上的东西,连点两下头。
鱼已咬住饵,狄迈稍稍提了下钓竿,“哎……只是可惜,咱们这些先帝子嗣,如今竟然都沦落成了朝堂上的摆设,国事一任旁人裁决。不知父皇如果在天有灵,瞧见今日,又作何想?”
狄雄乍然一惊,酒醒了大半,一时沉默不语,两眼盯着他,带着几分审视,半点瞧不出刚才那副模样。
狄迈就知道杆子提早了,忙又松下去,摆手一笑,自嘲喝过了量,口无遮拦,随口将话岔开,直到一顿饭吃完,都再也没提此事。
第061章 若得长圆如此夜(一)
狄迈回府的时候,见刘绍正在院子里,坐在一只小马扎上,闷头不知道鼓捣着什么,脚边都是纸和木条,乱七八糟地散了一地。
他有意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过去,离着两步远时,刘绍头也没回地问:“回来了?”
狄迈浑身一卸劲,如常走过去,“我也没出什么动静啊,耳朵真好使。做什么呢?”
“风往我这儿吹,隔着一丈远就闻见酒味儿了。”刘绍抬头瞧他一眼,“扎灯笼呢。和你大哥谈得怎么样?”
狄迈低头瞧瞧,见刘绍右手拿刀,左手把着一截竹子立在地上,把刀磕进去一点,手按着刀往下一劈,半个指节宽的竹子就“哔剥”一声卸下来,往旁边一歪,倒在地上。
他没做过灯笼,但看一眼后也大概明白,估摸着这是在做灯笼骨架,就在刘绍面前席地坐下,伸出一只手要把刀和竹子接过来,“我来吧。”
刘绍以为他也想试试,正要递给他,随后就听到他的后半句,“你别割着手。”送出去一半的手原地打了个圈,把刀又给收回来了。
狄迈觉着刘绍好像翻了个白眼,但没看清楚,随后就瞧着他把刀又磕进竹子里面,向下一剁,又劈下来一条。
他捡起来,顺便把地上的其余几条也拢在手上,互相比量一阵,“宽度都大差不差的,你以前也做过这个吗?”
“头一次做。”刘绍嘿嘿一笑,不多卖关子,当下就给他解了密,把竹子翻过来让他瞧瞧,原来里面已事先拿笔画出了线,“帮我查查有多少条了。”
“哦。”狄迈就低头数起来。因为毕竟喝了不少,第一遍竟然数乱了,只好从头又数一遍,“二十三条了。”
“那再来几条。”刘绍对他不很相信,但觉着多两根少两根都无伤大雅,扯开嗓子,“小拐,马胶煮好了吗?”
“来了来了!”小拐捧着碗半红不白的东西跑过来,放在刘绍边上,“这样行么?”
刘绍拿了根竹子挑出来些试了试,“挺好,留下吧。”
狄迈见自己帮不上忙,就坐在旁边,把和狄雄席间说的话拣要紧的说了。
刘绍已经劈好了竹子,开始搭灯笼骨架,见狄雄不肯咬钩,觉着也在意料之中,点点头没太在意,手上忙着,抬头瞧了狄迈一眼,“喝那么多酒,胃疼不疼?”
狄迈朝着他挪了挪,不答反问:“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他起了这么个头,不往后说,刘绍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了,结果没想到紧接着又听他道:“如果说假话,那就是疼,真话不疼。”
刘绍手上动作顿住,问他:“说反了吧?”
狄迈摇头,“没说反。”
刘绍“嘿”地一声,把手头的东西放在膝盖上,“人家都是报喜不报忧,疼往不疼里说,怎么到你这儿就和别人反着来呢?”
狄迈一本正经,“我想着说假话更招人疼些。”
刘绍大笑,心想这个你学得倒快。狄迈也微微一笑,俯身过来,用带着酒气的唇吻了他一阵。
刘绍坐得高,狄迈为着够到他,不得不从地上抬起身来半跪着,因为有些醉意,他一倾身,就禁不住摇摇晃晃,往前栽了下,一只手扶在刘绍背上才稳住,差点没把他从小马扎上掀下去。
刘绍在他嘴唇上咬了一下,他全无所觉,末了松开刘绍,还要他猜自己喝的什么酒。
“考我?”刘绍倒真被他激起来些挑战欲,正要猜,忽然察觉到不对,低头一看,刚粘起大半的灯笼骨架让狄迈那么一压,全散架了,软趴趴地陈尸在他腿上,眼看着是救不活了。
他把灯笼尸体提起来,放在狄迈眼前,也不多说,只道:“赔吧。”
狄迈瞪眼瞧了一阵,丝毫不觉理亏似的,点点头答了句“好”,就当真拿过剩下的竹条,学着刘绍刚才的步骤粘了起来。
他身上酒气很重,可手还算稳,粘了几条,倒也像模像样。
刘绍瞧了一阵,不禁溜起号来,算算时间,已经有几个月没听狄迈说过胃疼了。
好像自从他天天大老远跑到狄迈营里和他一起吃饭之后,狄迈就不药而愈,什么毛病都没了,能吃能喝能睡,喝得一身酒气,照样活蹦乱跳,谁看了不说一声医学奇迹。
可惜成功经验不能推广,不然当代华佗估计非他莫属。
狄迈把灯笼二代目举起来,在他眼前晃晃,“看看行不行?”
刘绍拿过来看看,见居然大差不差,微微颔首,算作首肯,然后就着狄迈粘好的部分,又接着粘起来。
狄迈把地上的竹条一根根递给他,“怎么忽然想着做灯笼了?”
“今天是中秋节啊。”刘绍随口答道:“前几年都在外面打仗,也没正经过过。好容易今年赶上了,没什么事,好好过一个呗。”
狄迈很少见他对什么事情上心,但见他兴致很高,也爱屋及乌,觉着这中秋是个好节,问:“那今天怎么过?”
刘绍开始往搭好的骨架上面糊纸,“我让厨房提前几天做了月饼,不知道这边的厨子做得好不好吃,一会儿忙完了尝尝。”
“现在先扎两个灯笼挂起来,”他拿指头在膝盖上的灯笼骨架上弹了弹,还好没弹坏,“哦,对了,你还记着我前两天吃的柚子么?”
“当时特意没拿刀切,是把肉挖出来吃的,大部分皮都还完整,就底下开了个小洞,一会儿在上面随便刻点什么图案,拿绳一穿,找根木棍提溜着,在院子里转一圈,就当走月了。”
狄迈在长安时过过许多中秋节,每到这时候,街上都十分热闹,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行人结伴走月,酒楼往往提前几天就被订满,入夜后楼上全都是登高赏月的人,有时饮酒达旦,有些风雅的人还会赋诗,节后总有些诗赋流出,在城中传阅。
每次刘绍都在鄂王府和家人一块过节,狄迈自己没有意思,加上葛逻禄没有这个节日,他也就从来没凑过这个热闹,反而因为街上人挨人人挤人,在这天从不出去,过得比平时还要冷清。
像这样正儿八经地过中秋节,这还是头一次。
他坐在一旁,看着刘绍把一张张纸糊上去,活做得很糙,有时两张纸叠在一起、莫名厚了一块,有时没合上、露出个洞,有时马胶流出来,垂在纸上,刘绍都不在意,全当没有看见。
狄迈没什么可做,只好一只手举着马胶,让刘绍好够些,再时不时给他递上一张纸,剩下大部分时间都是干看着。
他看了一阵,瞧着这只灯笼慢慢有了四壁,封了顶,糊了底,随后底又被拆下,露出里面挂着红马胶和半截纸的竹条,丑丑的,忽然觉着高兴得很。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高兴什么,只觉着心里好像装着一壶烧开的水,水汽一下下掀开盖子顶出来,将盖子顶得东倒西歪、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刘绍瞥他一眼,“你忽然傻笑什么?”
狄迈摇摇头不答,反问:“做什么又给拆了?”
“忘了放蜡烛进去,一个顺手先把口给封上了。”
刘绍把灯笼翻过来瞧瞧灯笼屁股,颇为懊恼地叹一口气,“一会儿估计不好再粘了。”
狄迈又笑,笑完了问:“橘子放在哪了?”
“是柚子!”刘绍又看他一眼,“你这是喝了多少。柚子皮你找小拐拿吧,我让他帮我收着了。”
“哦,好。”狄迈从地上爬起来,没学刘绍那样扯着脖子喊,自己慢吞吞地出了院子,过一会儿手里捧着两只掏空的柚子回来,走到刘绍边上,还在刚才的位置盘膝坐下,两颗柚子都放在腿上,“一人一个吗?”
刘绍又劈了几根竹条,开始粘起第二只灯笼,“我手占着,两个你都自己掏吧,刀在这儿。”说着把刀往他那边踢了踢。
狄迈放下一只柚子,拾起刀,指头一推,把刀在手掌上转过两圈半,改成反手握着。
这手露得漂亮,刀尖划出一道银弧,最后握住时稳稳当当分毫不差,可惜刘绍正低头忙活,没看到,媚眼抛给了瞎子,狄迈却又笑了笑,低头看看晒干了的柚子壳。
他拿刀杀过兔子、杀过野猪、也杀过人,但还没杀过柚子,一时有些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绍又粘一阵,见他还没动作,大度地道:“没事,随便戳几个洞就行,不用多好看,也没人嫌弃你。”
狄迈摸摸下巴,“我刻一个你出来。”
刘绍呵呵一笑,“那你请吧。”
狄迈就低头对着柚子思考起来。
他审慎地想了很久,久到刘绍以为他解决了什么东方艺术史上的难题,随后才看他终于动了起来,似乎是不想让自己提前看到,还煞有介事地背过身去,精雕细琢一阵,才转回来拿给他。
“挺好,”刘绍看过之后评价:“两个洞是眼睛,一个洞是嘴。嗯,挺像我的……要不你加两道眉毛呢?”
狄迈从善如流,在两个圆洞上面又戳出两条细长的洞,给刘绍看看。
刘绍给柚子盖棺定论,“这孩子打小就像我。”
狄迈听他出言夸奖,也拿起来端详一阵,点点头放在旁边,似乎颇为满意,问刘绍:“第二个刻什么?”
刘绍随手把灯笼的最后一张纸粘上,“当然是刻你自己了。”
狄迈摇摇头,“我有什么好刻的?”这么说着,却捧过第二只柚子壳,低头又动起刀来。
这次他没背着刘绍,大大方方地给他看了。
刘绍手头正好忙完,就也在一旁瞧着,看他先掏出两条细洞,嗯,看来这次先刻了眉毛,紧接着在下面又掏出两条线,不知道是什么,正奇怪间,又见他在最下面中间位置又掏出一条细线。
几刀下来,柚子总共就缺了五道细条,勉强受了皮外伤。
刘绍奇怪地问:“这刻的是什么?”
狄迈把柚子举起来,“是睡着了的你。”
刘绍看着他手里的柚子,沉默片刻,“哈哈,挺像的。”
他又补充:“就是一会儿蜡烛放进去,怕是透不出光来。”
狄迈愣了愣,随后想出一番道理,“没有光睡得熟。”
刘绍仔细打量着他,忽然感觉没事给狄迈灌点酒也挺好的,看来以后可以加入中秋节的保留节目,当下乐了一阵,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对,你说得对。”
第062章 若得长圆如此夜(二)
刘绍做好了灯笼,让人吊了点着的蜡烛进去,把灯笼挂在杆子上面支起来,抬头瞧一阵,赶紧又把灯笼给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