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柔弱啊/佞臣似朵娇花——by马户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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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等圣上自行敲定人选。
…
早朝结束,宁如深照例去往御书房。
他进门前还有点惴惴的。
进去之后看见李无廷正低头写着什么,头也不抬,一颗心又安定了点下来。
宁如深走过去,“陛下。”
李无廷嗯了声,手上未停,“来了?监军的事你如何想?”
宁如深问,“陛下还没定人选?”
李无廷蹙眉,看过纸上列出的几个名字,“能选的人太少了。”
宁如深想了想,懂了。
皇权之争后朝堂刚换过一轮血,现在正是用人之时。新入仕的进士职务还没完全上手,老臣班子里年纪大的又经不起颠簸。
既要选有才德的,又要是天子心腹,还得够闲。
宁如深瞟了眼德全,“那……”
李无廷顺他目光轻瞥,否决道,“合不来。”
他上一世不是没派过宦官监军,结果双方看不顺眼,险些闹得军中不合。
正不知在出什么神的德全探头:?
“罢了。”李无廷捏眉,“朕再想想。”
宁如深就“喔”了一声。
御书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李无廷在御案后沉眉静思,修长的指节轻点纸页。宁如深瞧着,忽然又想起前两天,这只手也是这么朝他轻点着——
让他来看看他两人的同人话本。
“……”宁如深目光不自觉落向桌堂。
话说,那叠纸卷吧卷吧的,有烧吗?
而且哪有帝王,把自己和臣子的小话本放御书房抽屉里的啊……
他脑子又开始烘烘发热,恍惚出神。
“…宁卿……宁卿。”
跟前默了两秒,“如深。”
宁如深心头一跳,终于被唤回神:嗯?
他循声朝李无廷看去,就看后者正望向他,深色的眸底专注看来,“叫你几声了,在走什么神?”
宁如深张了张嘴,“…没什么。”
李无廷看了他几息,忽然道,“都出去。”
德全一抬头,瞥见宁如深眉间那一抹情态,陡然明白了什么,忙带着宫人们哗啦退出去了——还顺手“哐!”的一声,死死关上了门。
“………”
宁如深茫然:???
人都退出去了,李无廷站起身。
高大的身形立在跟前,距离一下贴近。宁如深心头悸了几拍,抬头问:
“怎么了,陛下?”
“还问朕怎么了,你……”
李无廷垂眼看过他泛红的面色,按下微乱的呼吸。隔了几秒抬起手背,“发热了?要朕找太医过来?”
宁如深被他碰得一颤,“没,不用了。”
“那你是怎么回事?”
“……”
宁如深缓缓抽了口气,不去看李无廷近在咫尺低来的俊脸。
他心道:我才想问你是怎么回事!
但他又问不出口——
难道要他哗啦一把拉开抽屉,指着那一卷卷的小煌文问:陛下,你是特意从王府抄来看的吗?
宁如深含糊,“臣只是…”
“沸腾了。”李无廷接话。
宁如深:。
怎么又预判他?
落在他面上的目光停留几息,随后身前人影一晃。宁如深转回视线,便看李无廷稍微撤开身,将案头的名单推到一边:
“行了,出去转转吧。”
说完叫上他,抬步走在前面。
宁如深听得一愣一愣:……啥?
·
出了御书房,李无廷只叫上了德全。
宁如深跟着人往外走出一截,隔了不远就是御花园。
御花园中栽有一大片梨花林,这个时节梨花早已凋谢。宁如深望了望,想起自己刚来时梨花开得正盛。
他还给自己寻了个入土点。
回想间,忽然听李无廷问,“你之前说,喜欢那棵树?”
宁如深循声一看,就看见一棵高大的梨木。
他也记不太清了,“嗯,大概是。”
李无廷应了声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节虽然梨花谢了,但御花园中草木众多,景致排布精巧,花枝掩映着远处檐牙高啄的赤金殿宇——
一眼望去,像是游园一般。
逛了会儿,宁如深感觉心境平和下来了,他试探地觑道:
“陛下还忙吗?”
李无廷脚步停下,“不沸腾了?”
宁如深点头,“一汪死水。”
李无廷,“……”
园中安静了那么好片刻。
宁如深正思考是不是自己比喻过度,就看李无廷忽而抬手——
四周正是一片簌然绽开的杜英,那只拿惯了长弓剑戟的手攀着花枝一折,便摘了簇雪白絮软的杜英花,落到了他怀中。
簌,宁如深将花簇抱了满怀。
蓬然的花瓣飞起几片,他呼吸一屏。
……怎,怎么了?这是给他的?
雪絮般的杜英花搭在他肩头,更显得他一身绯衣明灼,眸光清润。
李无廷指节在袖间一蜷,定了几息还是替人拂去肩头的花瓣,语气似自然道:
“宁卿也不必平静到这种地步。”
“……”
宁如深一颤:他现在是真的掀起波澜了。
他拥着满怀杜英,一时不知道李无廷是随手一折,还是……不行,再想就有点荒谬了。
他抛开那些纷乱的思绪,“多谢陛下恩典。”
李无廷薄唇一动,顿了几息。
随即微松了下紧束的襟口,转开目光,“行了,今日没什么事,回去数你的白云。”
“……”宁如深,“是。”
·
离了宫,他抱着那簇杜英登上马车。
严敏看得惊叹,“陛下赏赐的?”
宁如深随口唔了声,又看了眼满怀雪絮般的杜英花,默了片刻还是放到一边,眼不见心不乱地吩咐:
“回府后找个花瓶插起来吧。”
“是,大人。”
回府时正好快到中午。
宁如深下了马车,将花交给严敏,先去用了个午膳。
等他回了主屋,进门便看那簇杜英花明晃晃地摆在了他床头,十分之耀眼夺目。
宁如深,“……”
他艰难地问严敏,“你放我床头做什么?”
严敏不解,“御赐的花,自然是放跟前了。”
……好有道理,根本无懈可击。
半晌,宁如深揉了揉额角,“算了,你下去吧。”
严敏自信满满地下去了。
不知是不是那捧杜英花存在感太强。
宁如深当晚闻着花香入睡,一夜都是光景眩然的梦:一会儿梦见日光下粼粼的春水,拍击着船舷;一会儿又梦见春色满园的林间,大片杜英自头顶簌簌晃落。
……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
宁如深拥着被子,怔然地坐在床头:
——他、他又不干净了!!!
“大人?”严敏从门缝间探头,小心问道,“您是要冷水还是热水?”
宁如深攥着被子浑身颤抖,“我要投湖。”
严敏满脸惊恐。
…
勉强爬起来收拾了一番。
宁如深换上官袍,还是得去上朝。
好在今日朝中并无大事,他猫在队列里走神,只隐隐听到李无廷点了个监军即日启程,剩下的不过各部琐事。
下朝后,众臣纷纷散了。
宁如深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御书房,管范就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好几日没去礼部了,今日一路?”
管范暗搓搓,“今天吃糯米蒸排骨。”
“……”
宁如深立马点头,“走。”
正好,去礼部静静他脏了的心。
管范便乐滋滋地同他一道出了大殿。
…
两人并肩走出宫门,去往礼部。
路上,管范问道,“你同我透个底,北疆是不是要……”他隐晦地顿了下。
宁如深把话抛回去,“为什么这么问?”
“霍将军深得圣上信任,按理说不该这时候突然派去监军,除非。”
“陛下没有明说。”他移开话头,“对了,监军选的是谁?”
管范对他的走神了然于心,“翰林侍讲,曹诤。现在也只有翰林院能挪出点人。”
宁如深问,“他人如何?”
“你们不是当过同僚吗?”管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解释,“品行和能力都还行,就是书读得死了点儿,太较真。”
宁如深想到那帮没个正形的定远军:
……只能愿人走出万里,还能安稳当个监军。
·
礼部最近事少,正好能窝个清静。
再加上管范总以午膳诱之,宁如深实在没忍住,一连几天都跟着人去了礼部。
大概是饭吃好了,他晚上觉都睡好了。
心灵恢复了纯洁,日子又变得平静无波。
除了中间有次和管范干饭时,对方提起一句,“对了,我昨日去见陛下,陛下问我礼部最近是不是很忙,缺人手了?”
“……”宁如深筷子一停。
他尽量不多想,咽了咽问,“然后呢?”
管范说,“我说大家都在各尽其责,没有闲着的!陛下就没再问了。”
听上去像是寻常的查问工作。
宁如深轻轻扒饭,“喔。”
…
就这么过了五六天。
宁如深傍晚照例从礼部下值。
一回到府中,却看院里坐了道熟悉的身影:李无廷着一身深青常服端坐在石桌旁,桌上还放了一堆东西。
见他进门,李无廷抬眸看来。
宁如深被看得心头一跳,“陛下?”
李无廷招招手,“过来。”
“……”宁如深蹭过去,就看桌上堆着几盒糕点,一些食材补品,甚至叠了条柔软的毯子——是金窝里特有的。
他顿时心跳更快,“陛下怎么来了?”
李无廷起身,“看看,喜欢吗?”
宁如深上手摸了摸,“喜欢。”
这也太舒服了,好绒,好软……
李无廷看他眸光发亮,根本挪不开眼,一副被哄得松松软软的样子,就将人左右端详了一番问:
“所以你这几日,为什么都不来见朕?”
作者有话说:
李无廷(左看右看):怎么猫不黏朕了?诱哄之。
宁如深(扎入金窝):被狠狠诱哄到!
第56章 好得很
宁如深正松懈着, 心跳陡然一快。
他转头看向李无廷,一眼正撞入对方专注的眼底,思绪顿时空了下, 一时没能说出话。
——什, 什么?
胸口被微妙慌乱的情绪撩动着。
宁如深哑了好片刻, 才找回话头:
“臣,去礼部了。”
李无廷看着他轻声, “礼部有这么忙,连着几日都离不得人?”
宁如深就想起管范说的:
陛下问他礼部是不是忙得缺人手了?
他喉头不自觉动了下:总不能,真是因为他才这么问……
他拾起管范的话头, “大家都各尽其责, 没有——唔!”
一只大掌忽而抬起, 捏住了他的脸颊。
李无廷止住他的话头, “你们一家人,连话术都这么整整齐齐。”
宁如深,“……”
李无廷看了他两秒, 又没忍住捏了捏,柔软微凉的触感缓解了点掌心的痒意:
“所以…宁卿都从管尚书那里听说了,却还是不来见朕?”
宁如深被捏得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他以前也不是没被捏过, 但总感觉这次有哪儿不一样了。灼热的温度自李无廷掌心传来,他脸上跟着一阵发热。
不知是不是错觉, 对方掌心的温度也渐渐攀升了起来。
宁如深勉强理出思绪,“臣, 臣以为陛下是随口问的……”
李无廷目光在他通红的脸颊上停留了好片刻, 指节微微一颤。随后他压下摩挲指腹的冲动, 克制地没再动作:
“是吗, 不是跟朕闹别扭了?”
“是臣自己的问题。”
“什么问题?”
……是他的身心都不干净了。
“臣的心…”宁如深顶着李无廷的视线, 咽了咽说,“偶尔想在外漂泊。”
李无廷,“……”
钳在他脸上的手又狠狠捏了两下。
宁如深,“唔唔!”
李无廷适可而止地收回手,转头打开食盒,“行了,来尝尝这个。”
宁如深搓着腮凑去,“这是什么?”
“御膳房新出的点心。”
他心神一荡,立马拿了一块。
点心清甜酥软,一口咬下去簌簌掉渣。
宁如深嚓嚓啃着,没接住的一点碎渣落到了衣襟前,一只手就从旁边伸过来,轻轻替他掸掉了。
李无廷的动作太自然。
宁如深一时也没觉出哪里不对。
直到一块点心吃完,旁边淡淡落下一句,“多大人了,怎么还弄得到处都是。”
宁如深顿时呛了一下,“咳!”
他终于后知后觉:等等,他这哪是伺候御前?他简直就是在御前被伺候……
李无廷,也会给别的臣子拍点心渣吗?
——先前在轩王府里,对方将满手糖渣的李景煜直接翻面的场景骤然蹿了出来。
宁如深赶紧停止发散,拿了杯凉茶咕咚下肚:
不行,先喝口茶压压惊,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