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龙——by辛格里

　　“无所谓，我不急。”
　　埃米尔补充道：“但是呢，我没想到……大教堂里会是这样。”
　　他以为的教堂，是那种全封闭式的城堡。而眼前的景象，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他们没有去二层，一直只是在一层游逛。
　　埃米尔抬头，向上看去。
　　不同于其他的封顶式建筑，这所教堂意外的呈现出环状构造。
　　它的前侧是常见的，直上直下的棱柱状城堡。而后侧，则是独特的斗兽场型建造格局。
　　从下往上看，有一种莫名的直升天空之感。与斗兽场截然不同的是，它并没有那种压抑、宛如被禁锢在笼中困兽的疯狂氛围。
　　恰恰相反，这所大教堂让身居其中的人，感到被周围的装潢托举而起。
　　它们是那样的渴望，将站在它之中的人送往天堂，让他敲响天国之门。
　　“……很奇特。”
　　埃米尔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评价来形容它。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构造是不是有些不合适。要知道即便从实际上说，教会的权利大于国王，但也从来没有，做出像这样彰显教皇野心的行迹。
　　直通天空的设计，简直是将名存实亡的王权，狠狠踩在脚下。
　　就算他不是人类，也不能忽悠他吧。
　　“但你的表情，可不像在赞美它。”
　　尤里拍了拍，他旁边的立柱。
　　“据说，这是一所新建的教堂。它被称为‘阿娜丝塔’，是由上一任的某位主教命名。”
　　“瞒不过你。”
　　埃米尔耸肩：“我不算太了解，但也知道一点……说实在话，它真的很奇怪。”
　　“哪里奇怪？”
　　“结构。”
　　埃米尔做出望远的姿势：“你不觉得，它太过张扬了吗？无论是纯白的颜色，又或是这样的设计。”
　　“教廷，是比皇室更有威望的东西吧。至于建筑的设计……我不太清楚，他们经常做哪种选择。”
　　尤里望向唱诗班。
　　音调由高昂转向内敛，说明即将结束。
　　“嘛，说得也是。”
　　哪怕在人类里生活过很久，埃米尔同样不敢说，自己熟悉人类那套规矩。
　　人形的黑龙，歪了歪头。
　　唱完了。
　　“我去叫他？”
　　“你还记得吗？”
　　尤里摇头：“我去吧，你看着霍司。”
　　“霍— —司！”
　　没过多久，令埃米尔眼熟的小身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我好想你的。”
　　小精灵蹭了蹭马。
　　“抱歉，我前几天骑它去出了趟门。”
　　埃米尔提前道歉：“我当时没认出来，还是尤里认出来它……”
　　“没关系，您不是有意的。”
　　小精灵立塔没有在意。
　　“啊！”
　　他突然瞪圆了眼。
　　“遭糕，我忘记将乐谱还回去了。”
　　立塔满脸苦恼：“怎么办，好多羊皮纸……拿不完了啊。”
　　“我帮忙？”
　　埃米尔插话。
　　“不，我过去吧。”
　　尤里表示拒绝：“你不是教廷的人，没办法进入藏书室。”
　　“……那好吧。”
　　埃米尔无奈。
　　没办法，他只能和霍司一起，待在唱诗班外的走廊内。
　　“唉。”
　　他真的很讨厌，教堂里的氛围。
　　明明是人来人往的走廊，却仿佛空无一人。它是那样的安静，宛如被剥夺声音的默剧。
　　“有点想尤里了。”
　　空荡的洞穴，是独属于黑龙的家。
　　“是啊，我也想立塔。”
　　埃米尔头顶问号。
　　谁？
　　他一脸诧异的扭头。
　　“干什么？”
　　霍司鼻孔喷气。
　　“没……没事。”
　　有事。
　　埃米尔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谁和他说，这是一匹马来着？！
　　“干什么，你不也是怪物吗？”
　　霍司向侧面走两步，远离埃米尔。
　　“切，装得和个人一样。”
　　这话说的，埃米尔还真没法反驳。
　　“所以，你又是什么。”
　　人形黑龙的心态，发生微妙的变化。
　　“你不是马吧。”
　　霍司类似于马的脸上，明显流露出强烈的鄙夷。
　　“无趣的怪物。”
　　‘它’翻个白眼，随后不情不愿的说：“看在你实力很强的份上……我是高贵的独角兽，别那么没礼貌。”
　　埃米尔表情木然。
　　这东西，是独角兽？！
　　就是传说中那个，高洁神圣的独角兽？
　　别是在驴他吧。
　　“喂，太没礼貌了！”
　　霍司明显看出来，埃米尔的吐槽。
　　“你好好的独角兽不做，装什么马啊。”大无语，装得还挺像。
　　独角兽简直不想理埃米尔。
　　“哼。”
　　它摆摆尾巴。
　　“而且，你应该能变成人形？”
　　埃米尔捂脸：“你装马装得太过分了，竟然能忍一个月的时间……”
　　他就没见过，能憋那么久的东西。
　　“得了吧，你装人类装得也挺美。还说我，看看你自己。”
　　独角兽鼻孔出气：“警告你，别把我暴露出来。立塔不知道我是独角兽，尤里不知道你是怪物，你我都一样。”
　　然后，它似乎想起什么。
　　“我提醒你，精灵族可不好惹。就算我看不出你的真实身份，你也不要想着，试图去欺骗尤里的感情。”
　　虽然它觉得他很真诚，但是不一定。
　　“……呵呵，我的每句话都出自真心。不像某个，装模作样的东西。”
　　别以为他不知道，它装马是想干什么。
　　埃米尔回以白眼：“同样的话送给你。至少我堂堂正正的接近尤里，而你个堪称高洁的独角兽，混的就像是偷窥狂。”
　　都不是好鸟，别说别人。
　　独角兽和埃米尔两看两生厌，便一边一个，谁都不想搭理谁。
　　当尤里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埃米尔和霍司，互相背对着的场景。
　　“……”
　　气氛怪怪的。
　　尤里不明所以。
　　是错觉吧。
　　“久等了。”
　　总不至于说，有人能和马吵起来吧？
　　“还好，不久。”
　　埃米尔懒得理，旁边的‘马’。
　　他上前一步。
　　“那个精灵呢，我把这家伙给他。”
　　受不了，旁边的玩意太烦龙了。
　　尤里：“……”
　　他还真的，能和马赌气。
　　“立塔很快就过来，我们等一下他？”
　　噗嗤，有点好笑。
　　精灵忍俊不禁。
　　“很好笑吗？”
　　埃米尔死鱼眼。
　　它要是开口对你说话，你就不觉得好笑了，只会觉得惊悚。

第 66 章
　　“抱歉，没忍住。”
　　确实很好笑。
　　尤里面带笑意：“你怎么，还能和马置气？”
　　因为它不是马。
　　埃米尔用余光，扫视独角兽。
　　碍于它知道他不是人类的原因，埃米尔终究是没将霍司招供出来。
　　“不管怎么，我是不想再看到它了。”
　　晦气。
　　埃米尔不再看独角兽。
　　“还要等多久啊？”
　　他一刻也不想待了。
　　“很快。”
　　尤里拍拍埃米尔的肩膀，表示安慰。
　　“立塔去找人，不会很久。”
　　似乎是找一位圣骑士，名字是……柏宜斯？
　　尤里不太能确定。
　　好在，他们的确没有等待太久。
　　“来啦，久等了。”
　　立塔带着歉意，对埃米尔说：“对不起，我刚刚去找……”
　　“立塔？”
　　小精灵后方，传来男人的声音。
　　立塔转过头：“这里。”
　　然后又再次看向埃米尔。
　　“没关系。”
　　埃米尔并不介意。
　　前方的拐角处，一个穿着长袍的男性人类，慢慢走向他们。
　　霍。
　　埃米尔瞪大了眼。
　　不是吧……？
　　他突然不想，再待在这间教堂里。
　　“柏宜斯先生。”
　　被立塔如此称呼的男人，拥有一双灿金色的眼睛。
　　他的眼睛，属于在草原上奔跑的花豹。而他的气质，却没有兽类的暴戾。
　　那是纯粹的冷，就像是锐器上的寒光。
　　这家伙，才真的是拥有兽类血统。
　　埃米尔绷住表情，不敢让人看出丝毫问题。
　　话说回来，他应该不是来找他的吧……
　　“尤里先生。”
　　柏宜斯虽是看着精灵，但余光一直锁定埃米尔：“这位是？”
　　是康拉德所说，有可能与伊诺克相关的孩子。
　　“埃米尔。”
　　尤里向柏宜斯介绍：“他是我的一位朋友，顺路一起把霍司带给立塔。”
　　埃米尔回以问候：“您好。”
　　好个锤子。
　　柏宜斯点点头。
　　这就是，预言中的勇者？
　　这一次，拥有金色眼睛的男人，光明正大的观察埃米尔。
　　不讨喜的黑发，幽绿色的眼睛。
　　严肃的长相，据说还不错的身手。
　　“初次见面。”
　　他是勇者？
　　柏宜斯对此表示怀疑。
　　喂，他在干什么。
　　埃米尔感到，背后一阵发冷。
　　尤里略微打量他们，若有所思。
　　“太麻烦您了。”
　　好在，立塔打断了柏宜斯的思绪。
　　埃米尔松了口气。
　　小精灵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
　　立塔看起来很高兴。
　　“索莎女士接到安娜小姐了吗？”
　　他笑着对柏宜斯说：“我很愿意，教他们唱颂歌。”
　　埃米尔一脸麻木不仁。
　　“……咳。”
　　一声欲盖弥彰的咳嗽声。
　　人形的黑龙顶着死鱼眼，往旁边看去。
　　尤里面带笑意。
　　笑，让你们笑。
　　埃米尔开始摆烂，完全不想挣扎。
　　“是的，她很快就会过来。”
　　看起来，这孩子与精灵相处得很好。
　　柏宜斯的视线，从未转移。
　　“还有，尤里先生。”
　　他对尤里说：“精灵族向我们传信，即将抵达白桦国。您最近是暂居此处，还是有别的安排？”
　　“我需要问一问。”
　　说着，尤里看向埃米尔。
　　“你决定。”
　　看他干什么。
　　埃米尔决定装自己不存在。
　　“哦？”
　　尤里发出一声反问。
　　但从精灵的眼神中，埃米尔明显看出，尤里对他的询问。
　　反正无论躲到哪里，他都躲不过。
　　埃米尔放弃挣扎。
　　与其天天被人扒出来，不如直接面对得了。
　　“我没关系。”
　　“正好，可以见识一下这间大教堂。”
　　埃米尔带着虚假的笑容：“头一次看见大型教堂，我也很激动啊。”
　　呵呵，激动个毛线。
　　“那……”
　　柏宜斯没来及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对话声。
　　“好的，麻烦你了。”
　　是安娜的声音。
　　埃米尔顿时大脑放空。
　　唉，一天天的。
　　很烦。
　　三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麻烦。”
　　上一次跑路的赫蒂，竟然与安娜遇上了。
　　赫蒂冷淡的说：“我们与索莎女士交好，当然要回应她的要求……埃米尔！”
　　埃米尔无可奈何。
　　没办法，这就是该他倒霉。
　　他只能冷淡的看他们一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班森在没人能看到的位置，对埃米尔挤眉弄眼。
　　唉。
　　“你们怎么遇上了？”
　　埃米尔很心累。
　　“索莎表姨，和赫蒂小姐家有点关系。我就跟着她，来学一学颂歌啊。”
　　安娜心情很好。
　　好不容易才有一个，选择接近她的小姐，她当然不能放她鸽子。
　　“那埃米尔呢？”
　　见所有人都不说话，安娜问道：“你们不是说，要去还马吗。”
　　“的确，给立塔。”
　　尤里将话题拉回正轨。
　　“我们在‘阿娜丝塔’的这几天，就麻烦您了。柏宜斯先生。”
　　“不麻烦。”
　　柏宜斯微微眯起，他金色的眸子。
　　“等下随我，一同确定住处。”
　　“好的。”
　　埃米尔装似不受影响的，对安娜和班森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
　　莫名有点，安静的异常。
　　某条黑龙，瞥到一丝丝金色。
　　她怎么一直都不说话。
　　他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完全不想深究。
　　谁知道赫蒂为什么不说话，赶紧开溜。
　　安娜点头。
　　看着三道离开的背影，安娜突然想起一件事。
　　“哎，赫蒂小姐认识埃米尔吗？”
　　她好像听到，赫蒂叫埃米尔的名字。
　　“……如果你之前问我，那我确实是认识他。”
　　但现在，不一定。
　　赫蒂盯着走廊尽头。
　　那里早就空空如也，她却仍看向那里。
　　上一次她没注意到。
　　随口敷衍安娜，赫蒂在心中回忆。
　　在她的印象里，埃米尔是一条冰冷的龙。他不是那种，会让母龙觉得温暖的类型。但能让龙，感到独特的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