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龙——by辛格里

　　尤里这样问埃米尔：“一脸的怀念……这可真不像你。”
　　“唔，或许吧。”
　　埃米尔身体放松，依靠在尤里身上。
　　尤里扒拉一下他，没拉开。
　　“起来。”重死了。
　　埃米尔反而贴的更紧了。
　　“不想。”
　　温暖的体温，反而能让他感受到更多的安慰：“我有一种预感，这不是能被轻松解决的战役。”
　　最近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让他觉得被窥视。如果有人能窥视他，而又不会被他发现……究竟是谁，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战争，从来就不是能够随意的事。”
　　尤里垂下眼，看着倚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我们太过强势，所以才能说得平静。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我们与他们并没有任何不同。”
　　不同于人类的非人物种，才能将人类的斗争看成游戏。实际上，一旦发动战争，任何生物都是只会有一样的结局。
　　“不管怎样，我们都要认真对待它。既然决定帮助人类，那就放平心态，去面对接下来的种种可能。”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因此不会向族里求助。
　　埃米尔没有回答。
　　或者说他正在思考。
　　“希望，我能不出手。”
　　他听着远方传来的声音。
　　那属于两个方向，听起来似乎完全不同，又似乎极其相似。
　　“能够亲身经历，人类的战争。”
　　何其幸运，又何其不幸。
　　“我早有预感，却又愿意被命运捉弄。就像所有活在海中的鱼类，身在其中又无法自拔。”
　　埃米尔看着眼前的人类。
　　安娜在母亲伊芙皇后的鼓励下，开始大声告诫围在皇宫城堡前的群众。离得近的百丽儿与贾斯丁，正带着他们的兄弟姐妹们一同赶来维持秩序。
　　远处的小点渐渐近了，原来是巴泽尔与他的部下。
　　“那就随波逐流。”
　　尤里轻声说道：“逃避并不可耻，你也不需要那么累。”
　　他知道埃米尔的纠结。
　　“他们会接受你的，相信他们。”
　　也相信你自己。
　　“你拥有最像人类的心，你不是故事中的恶龙……我也不是高洁的精灵，我也会有自己的私心。真实存在的生物，每一个都有他的思想。”
　　精灵第一次主动垂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埃米尔的额头。
　　“给他们一次机会吧，他们需要时间。我们是年长者，给予他们长辈的包容。”
　　赐予那些仿佛花朵一般轻柔的生命，改正错误选择的机会。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埃米尔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尤里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
　　闷闷的声音：“我早就有了答案。”
　　原谅他们，也宽恕自己。
　　为什么埃米尔不愿意让别的生物，知道他是龙族……这就是答案。
　　那是属于记忆中的阴霾，让他无法遗忘。即使心中明白，人类会纠结于他的身份，他也无法默默忍受。
　　“给他们一次机会。”
　　而这一次，由年轻的精灵开解年长的黑龙：“因为他们的生命像烟花一样短暂，所以才能绽放的更加绚丽。你所喜爱的，就是那份真挚的感情，对吗？”
　　埃米尔微微一愣。
　　“你知道……”
　　心中的想法，被其他人知晓。
　　他退开一步，平视尤里。
　　“我知道。”
　　尤里看着埃米尔：“那没什么不好，你真的不用自责。”
　　这个家伙，居然会觉得喜欢纯真，是一种错误的想法。
　　“你为什么会那样想？”
　　精灵百思不得其解。
　　尤里直接说出，他内心的疑问：“你的年龄渐长，当然会怀念天真的感觉……那是正常的行为。如果你觉得它让自己的感情出现问题，那只是自己给自己增加烦恼罢了。”
　　听到这话，埃米尔尴尬的摸摸鼻子。
　　气氛发展到现在的程度，他都没心情继续忧郁了。
　　“我……那有种莫名的恋童感，让我觉得我自己很不行。”
　　恋童是可耻的行为，年龄差倒不是问题。
　　埃米尔赶走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个……主要是你我有年龄差啊。”
　　还差的特别多。
　　人形的黑龙叹气。
　　他都能想象等关系揭露的时候，自己会被精灵族打的多惨了。他们可不像格纳，看个热闹就走。
　　虽然他自己不一定会输，但也不能还手啊……唉。
　　埃米尔暗自决定，实在不行就变回龙形。反正以精灵族的力气，只要不下死手谁都打不动他。
　　尤里：“……”
　　先不说这个，你在我面前傻笑什么呢？
　　精灵眯起眼，审视埃米尔。
　　埃米尔开始慌张。
　　“咳，看我干什么。”
　　看得他心里发慌，还以为自己的想法被发现了。
　　确实很怪。
　　尤里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向他。
　　算了。
　　“好了，别总想些有的没的。”
　　精灵示意埃米尔，往安娜的方向看去。
　　安娜已经表明完自己的决定，随后开始向平民们，阐述接下来的安排。
　　想不到当年还很青涩的少女，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
　　虽然形势较为复杂，但红枫内部的局面仍旧和谐。
　　红枫国外。
　　“所以我还没来及回去，就不得不跟着柏宜斯他们干活？！”
　　亚基普双手扶着脑袋，满脸崩溃的问康拉德：“喂，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有魔物！”
　　受不了了，他要罢工。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康拉德也觉得奇怪。
　　一般来说，不该有这么多魔物才对。
　　即使是有异教徒私自发动禁忌的召唤术，仅凭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无法对教廷造成困扰。
　　何况此时的魔物数量，早就远超从前的任何一个时候。
　　亚基普自顾自的一边崩溃，一边干活。
　　而康拉德心不在焉，思索变故出现的缘由。
　　“康拉德。”
　　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了柏宜斯的声音。
　　两人往柏宜斯的方向看去。
　　只见他眉头紧锁，似乎觉察到什么危险。
　　“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柏宜斯停顿了一下，随后不等回答就补充道：“不对，是脚步声。”
　　“脚步声？”
　　闻言，一直默默净化魔气的克第斯皱起眉头。他的实力不强，无法听到远处的声音。
　　康拉德收回思绪，仔细聆听。
　　“……确实是，有相当大规模的……”
　　他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什么。
　　“不好，我们赶紧回红枫。”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它们的目标是红枫国。
　　康拉德赶紧加快手中的动作：“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但那声音绝对不属于人类。我们要快一点了，红枫现在需要我们。”
　　红枫是一个占地面积较大的国家，领土形状可以看做是一个不规则的五边形。他们此时，正位于离皇宫最远的一个角落处。
　　“知道。”
　　柏宜斯寡言少语，轻松干掉他面前的魔物。顺手将克第斯面前的东西，也都清理个干净。

第 107 章
　　迎战，是不得不做的选择。
　　埃米尔长叹一口气。
　　有的时候，真不是他非想出手。
　　这还要从三天前，他们刚开始面对非人的敌人时说起。
　　“埃米尔。”
　　精灵清冷的声音中，隐隐带着对某些东西的嫌弃：“看前面，那些东西果然来了。”
　　埃米尔立马将投石器安好，随后往里面装上石头：“所以这玩意，真管用吗？”
　　他总觉得人类的武器，对非人类没有半点用处。
　　“你觉得呢。”
　　别是傻了吧。
　　尤里都被埃米尔问无语了。
　　“别说石头，你拿着箭头往魔物身上戳，都不可能划出来伤口。”
　　就凭这点既不沉重，也不尖锐的石头。但凡能稍微扰乱魔物前进的步伐，都算得上成功。
　　埃米尔：“……那我还装吗？”
　　百丽儿刚刚拜托他，帮忙把西边的投石器都装满石头。
　　“看你，反正也就是安慰他们而已。”
　　言外之意，投石器没什么实际作用。
　　“……”
　　这话说的。
　　埃米尔表情木然。
　　“装吧，反正没事干……等等，你干什么呢？”
　　黑龙手指微微颤抖：“那是什么东西，怎么又紫又绿还冒着泡。”
　　尤里的面前，有一口黑色的大锅。
　　有锅不是重点，关键是里头的东西。
　　“萃取出来的毒素，我正准备把它调配一下，涂抹到武器上头。”
　　尤里回答得理所当然：“不然怎么对付它们，就凭那些没什么用的武器？”
　　“……”
　　埃米尔心虚的摸摸鼻子。
　　“我还以为，你会想着用魔法。”
　　当然他自己稍微想一想，就知道那事不靠谱。光凭几个人的魔法，不可能战胜所有的敌人。
　　要是都会魔法，说不定还行。
　　但都会魔法，那就不是人类的战争了。
　　埃米尔开始胡思乱想。
　　尤里对他表示无语。
　　那怎么可能。
　　“我听说柏宜斯他们回来了。”
　　精灵转过头，懒得看埃米尔：“他们没说，想用什么办法对付魔族？”
　　“克第斯在做结界。康拉德带着那个叫亚基普的年轻人，好像是在处理教廷内部的事？”
　　说起这个，埃米尔倒是想起来一件稀罕事：“就亚基普来的那天，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有着既有审视，又有同情的复杂情感。
　　“是吗，我没怎么注意他。”
　　尤里已经调配好毒素：“埃米尔，把旁边的箭矢都给我。”
　　埃米尔将箭连带着箭囊，一同放到尤里旁边。
　　“你还挺快，都装好了？”
　　“只是装一下，肯定快。”
　　埃米尔从城堡的上层，往底下看。
　　数不清的小黑点，正以一种堪称恐怖的速度，往红枫国的城门处前进。
　　“唉，我有点纠结了。”
　　他在思考，要不要直接出手。
　　尤里轻轻拍了拍，埃米尔的胳膊：“不行，你知道的。”
　　他们不可能一直帮着人类，人类终将自己面对非人的威胁。
　　插手的越多，越不利于人类。
　　“战争是残酷的，我们不可能护住每一个人。即使是你直接出手，结局依旧如此。”
　　“长痛不如短痛。”
　　人类从历史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来都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埃米尔忽然释然。
　　“你说的对，那是属于他们的命运。”
　　现在有他们在，还能稍微控制局面。如果等以后他们回到族地，那就真正的只能靠人类自己为自己谋得生机。
　　“而且。”
　　尤里有些纠结于，是否要将他的推测说出口。
　　埃米尔看着精灵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
　　尤里想要告诉他，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英雄。
　　“在他们危急的时候，帮助他们的是英雄。而如果每当有危险，英雄都会前来……那样即使是英雄，也终将变为仇敌。”
　　人性如此。
　　好人做了一件错事，就会被当成坏人。而坏人做了一件好事，别人就会认为他变成好人。何其不公平，又何其可悲。
　　“当别人将你的行为，看做是一种理所当然。你的付出，就不再是付出。”
　　见埃米尔将话挑明，尤里也就不再犹豫：“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即使是要相信他们，也不能完全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我知道龙族擅长近战，我希望你能不受伤。”
　　将埃米尔的安危与他喜爱的人类放在天平上，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再喜爱的人类，也比不上一个令他满意的……
　　尤里知道，他们的关系早就远超友情。
　　但就差临门一脚，就差一个挑明。即使双方心知肚明，但仍旧不是。
　　虽然精灵表情不变，但埃米尔看出尤里平静神色背后的焦躁。
　　“我知道，我欠你一个承诺。”
　　人形的黑龙轻轻叹气。
　　他将右手，放在尤里的头上。
　　“但现在说，我总觉得有点奇怪……正好情况特殊，我能让你有机会明白，黑龙代表的含义。”
　　给精灵一个后悔的机会。
　　埃米尔靠近尤里，平视他的眼睛：“不要急着回应我。你需要明白，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即使是他，也在恐惧着自己的力量。
　　看到这样的埃米尔，尤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精灵明白，那些深藏于灵魂中的伤痛，唯有时间才能治愈。
　　号角声响起，扰乱他们缠绵的氛围。
　　“剩下的话，等结束后再说吧。”
　　埃米尔下意识的握住，他身侧的旧宝石剑，随后又放开手。
　　装人类的时间太长，以至于他总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需要武器的人。
　　“好，保护好自己。”
　　尤里快速调试弓弦。
　　“你也是。”
　　说完，埃米尔便来到旁边的瞭望塔上。
　　真正的战争，从来都不是书写在文字上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