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龙——by辛格里

　　这一路上倒是还算平静，就是小龙形态的班森，似乎状态不太对。他不像是以前那样，试图用自己圆滚滚的身子安慰安娜。而是一言不发，貌似石化了一般沉默。
　　安娜或许是以为，他受到了惊吓。
　　但同为龙族的埃米尔相当清楚，龙族根本就不可能被战争吓到失语。
　　龙是最渴望战争的种族，战争才是构成它们生命的全部。
　　所以人形的黑龙，状似随意的扫视小龙班森一眼。而这一看，的确发现了问题。
　　在宽大衣袖的遮挡下，尤里不动声色的触碰身边龙的大腿。
　　‘怎么？’
　　精灵用眼神提出问题。
　　埃米尔摇了摇头。
　　‘不用担心，回头再说。’
　　经过长时间的磨合，他俩早就对彼此相当熟悉。不用把话语说出口，他们就能知晓对方视线的意思。
　　既然埃米尔如此回答，尤里便不再追问。马车上还有不知情的人，精灵没打算公布班森的秘密。
　　即使是与魔族开战的当下，人类依旧对龙族没有好感。他们的思想根深蒂固，以至于从来就不准备向龙族求助。
　　龙族，是唯一一个能够置身度外的种族。所以即使公开身份，也应该由当事龙自己说明。
　　安娜敏锐的感觉到，马车中的气氛变得凝固。伊芙皇后也不是个话多的人，车厢内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不过没等她找到话题，目的地就到了。
　　“埃米尔。”
　　有人叫住人形的黑龙。
　　“来了。”
　　埃米尔习以为常的走过去，尤里跟在他的旁边。
　　他们先把母女两个安置好，随后才跟着教廷的人，前往商量要事的祷告室。至于为什么不找个更好点的地方，那是显而易见的问题。
　　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有个地方谈话就不错了。富裕出来的时间，不如赶紧抽空休息一下。所以环境简陋，就需要有人来为进行会议的人放哨，防止被偷袭。
　　埃米尔找来一把长椅，与尤里坐在门外。一开始尤里还能坐的比较直，但没撑太久就讲头靠在埃米尔的肩膀上了。
　　黑龙小声问道：“累吗，休息下？”
　　他的精灵眼下发青，多半是累的够呛。
　　尤里轻微点头。
　　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精灵原先还觉得，自己一定能坚持到返回住处。但是才刚坐下不久，疲惫感便如同菟丝花一样，悄无声息的爬上他的躯体，并吸取他余下的精力。
　　“你先睡吧，我过会儿带你回去。”
　　埃米尔轻声轻语：“我自己可以，不用担心我。”他毕竟是龙族啊。
　　尤里并不准备真正入睡。
　　可是在黑色龙族的怀抱中，精灵几乎都没有坚持住一个呼吸。他真的是太累了，体力无限趋近于无。
　　埃米尔小幅度调整姿势，以便尤里能倚靠的更加舒服。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会觉得自己身为龙族，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
　　不会因为长期的斗争而疲倦，也不会因为看不到未来的路而迷茫。它们是最能适应战场的种族，任何活着的生物，都无法威胁到龙族在战争中的地位。
　　黑龙无声轻叹。
　　所以他的同族，肆意而又张狂。
　　龙族或许是被误解的最深的种族，但这份猜忌确实有理有据，它们也确实不值得同情。
　　听着倚靠在他身上精灵浅浅的呼吸声，埃米尔的心情也跟着放松很多。在此时，他难得的感到内心十分平静。

第 115 章
　　门外的气氛和谐而又宁静，可屋内的氛围紧张而又急迫。
　　“放弃红枫？！”
　　有的人向以易莱哲为代表的教廷，提出撤离的请求。他们在这个国家，看不到生存的希望。因此请求，将这片土地让给魔族。
　　假如此时艾娃在场，或许她会忍不住将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全部干掉。可惜她正忙于追杀刚从皇宫里逃跑的人，现在还腾不出手来。
　　不过想必过不了多久，就有时间来处理胆敢躲在教廷中，妄图抛弃红枫国的小贵族们了。
　　“不，还没到那种程度。”
　　柏宜斯拒绝的相当迅速。
　　可怜的家伙，他还想着争取留下一个能让克第斯感到熟悉的大教堂。殊不知他的哥哥，都快要将他打包带走了。
　　祷告室内争吵不断，但都尽力克制住快要忍耐不了的呵斥声。想来他们自己也知道，做出这种决定会造成什么后果。
　　多半现在正保卫红枫国的士兵，都会直接丧失斗志吧？毕竟连他们人类自己的高层，都不想坚持下去了，光凭几个人平民努力又有什么用。
　　门外的埃米尔，忽然觉察到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但是他没有听墙角的爱好，所以并不清楚那些人类再说什么。
　　龙族的听力即使很好，那也是它们刻意聆听的结果。
　　先不说龙族有没有能处理各种信息的大脑，只单单讨论接收各类声音的事。
　　假如真的能被动听到，所有临近它们的声音。那光是这些声音本身，就能让一个正常的龙，被吵得变成暴躁的火山。
　　让每一只龙，每天都去听各种各样的交谈声，是否有点太难为龙了？
　　所以埃米尔并不知道，他们交谈的内容。但这种不寻常的感觉，让他想起最近的一些事。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他与尤里的族内，都曾问过他们是否需要帮助。
　　赫蒂直接问过他，需不需要她派来一点帮忙打魔物的闲龙。
　　埃米尔清楚，对于他的同族来说，战斗只是放松。他自己就是亲身与魔族对抗的龙，当然清楚那点攻击对他们根本无效。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拒绝了赫蒂。
　　“不了，谢谢。”
　　拒绝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这对龙族没有好处。”
　　所以帮助人类的目的，仅仅是出于赫蒂想要帮助他这一个原因。
　　埃米尔不会成为族长，他不想欠下这份龙情。人类一天不转变他们对龙族的态度，龙族就一天没必要去帮助人类。
　　当然，是从龙族的角度上说。
　　对此，赫蒂给出不一样的态度。
　　“不管怎样，你都是我们龙族的成员。哪怕龙族内部，并没有多少亲情可言。偶尔帮助同族，也是我们经常会做的事。有些时候，你真的没必要区分的太过清楚。”
　　无论他们龙族想要做些什么，都没必要在乎其他种族的想法。
　　想做便做，这就是强者的特权。
　　埃米尔颇感无奈。
　　这也是龙族经常被误会的原因。
　　实力越强，就越不好控制。
　　假如龙族有明显的弱点，其他种族也就不会像现在一样针对他们。由于即便是年迈的龙族，都不会被其他种族轻易杀死。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龙族毫无弱点。
　　当然了，别想着打龙蛋的主意。
　　那些还未破壳的幼崽，会被众多龙牢牢看护住。想从他们手上夺来一颗龙蛋，还是做梦更快一点。
　　或许会有因为各种原因，不慎流落在外的龙蛋。可若是想拿它们要挟龙族，势必会得到龙族猛烈的报复。
　　想要找到弱点是为了制衡龙族，可不是为了早点开启新的生命。拿一个不一定能诞生的蛋，去招惹强大的龙族，得不偿失。
　　是的，龙族的新生龙很少。
　　这或许与他们很难破壳有关，但为什么生出的龙蛋也少，就不太好说了。
　　不想这些有的没的。
　　埃米尔将思绪拉回。
　　可能精灵族，与他的想法差不多。
　　虽然精灵的风评比龙族好了太多，甚至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单论人类上层对他们的警惕程度，那是一点都没有差别。
　　除去那些持怀疑态度的贵族，平民似乎并不在意龙族的差名声。或许是平民接触他们更多，所以并不害怕他们？
　　安静的走廊里，埃米尔在独自神游天际。
　　过了一会儿，传来轻微的开门声。
　　见过他们很多次面的修女，注意到埃米尔与尤里此时的状态。所以她只是做出祈祷的手势，以此向埃米尔打招呼。
　　修女对身后的众人，做出保持安静的手势。或许是因为她地位不低，所以原本有些小吵闹的人群，变得悄无声息。
　　您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她的眼中，带着这个意思。
　　埃米尔点点头。
　　人类的动静在他们自己看来，或许还算轻微。但在非人的他耳中，不亚于大声喧哗。像这种声响，尤里都没有被惊醒。
　　可见的确是相当疲惫。
　　埃米尔领下修女的情，带着尤里先一步返回他的房间。
　　本来黑龙是想着，将精灵放在床上就走。但埃米尔刚想起身，就被尤里拉住了衣服。并且精灵隐隐约约，有即将苏醒的迹象。
　　既然如此，埃米尔也就不打算再折腾了。他的房间就在精灵隔壁，左右不过是几步的功夫。如果有人找他，他在尤里的房间也能听见敲门声。
　　所以他顺理成章的与尤里，躺在一起。
　　其实很好理解，精灵下意识的动作。
　　埃米尔心想。
　　漫长的战争让所有经历它的人，都感到身体被透支一空。即使是相对好一点的教廷成员，也不过是多坚持了几天而已。
　　别人看不出来，可尤里非常清楚。
　　假如问谁是参战者中最轻松的一个，那必然是每天划水，却没被任何人发现的埃米尔。
　　至于为什么精灵知道，黑龙没被发现。
　　当然是因为，埃米尔总是凑在他的身边。
　　而当埃米尔在尤里身旁的时候，精灵总会觉得非常安心。他知道埃米尔会帮助他，所以也就不会对未知的战况感到害怕。
　　会养成这样的习惯，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埃米尔任由尤里，拽着他的袖子。
　　这是一个很新奇的体验。
　　黑龙经历过很多次战斗。
　　哪怕过去的他，从未亲身参加过与人类并肩作战的争斗。埃米尔仍旧对战争中止时的情况，心知肚明。
　　不可能有谁会依赖他。
　　就算他帮助了他们，他们仍会怀疑他。
　　因为他不是‘他’，而是——‘它’。
　　“……”
　　这是埃米尔心头上的刺，是他永远无法忘记的过去。
　　但此时此刻，这根刺有了松动的迹象。
　　人形的黑龙视线下移。
　　他能感受到，那个不属于他的呼吸。
　　或许这么多年来，他等待的就是这个。
　　他渴望着信任，他希望有谁能接纳他。
　　让自己任性一次。
　　埃米尔心想。
　　就当自己只是一个人类，而不是站在战斗力顶端的龙族。其实抛开这一点，他们与其他种族并无明显的区别。
　　龙族也会悲伤，也会难过。龙族也有感情，也会觉得孤独。既然精灵相信着他，他就当自己不是一个可怕的恶龙。
　　埃米尔放松自己。
　　他轻轻闭上眼帘。
　　休息一下吧。
　　……
　　“甜甜？”
　　安娜用担心的目光，看着被她放在床上的小龙。
　　他的鳞片变得烫手，隐约还有莫名的火光。虽然那火光并没有伤到安娜，但种种迹象表明，小龙的状态并不好。
　　安娜下意识的摸了摸，小龙的额头。
　　显然，这样的举动没有意义。
　　她放下手。
　　怎么办。
　　他或许是生病了，可是没有能给他看病的人。
　　在这个最接近战场的地方，能留下来的不过是有战斗力的士兵，与没有战斗力的军医。想要找一个能够给龙族看病的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教廷，会不会能帮助他？
　　安娜不知道答案。
　　不，不行。
　　她想起教廷对龙族的看法。
　　教廷的人，都觉得龙族是邪恶的代表。
　　他们将龙族视为敌人，以及可以利用的异族。即使经常与龙族打交道，但也并不是因为他们喜爱龙族。
　　恰恰相反，那只是一种稳住局势的政策。龙族不在意这些，但教廷能从中受益。人类拿到了金钱，甚至还设立出一个假想的敌人。
　　就算内部有争斗，但只要一天被异类威胁，就能保证一天表面上的安稳。
　　安娜现在才理解，为什么母亲做事总是瞻前顾后。
　　她们没有实际上的权力，所以只能在各方势力间艰难的保持平衡。就像大海上的小船，只能稳住自己的状态，而无法左右局面。
　　可是……
　　不知不觉中，安娜握紧手掌。
　　它是无辜的，她要救它。
　　要想想办法才行。
　　安娜刚一想到这些，就听到门外传来焦急的喊声。
　　“公主，安娜公主在吗？”
　　谁在找她。
　　安娜赶忙问道：“谁？”
　　门外传来回答的话语：“皇后在等您，教廷的克第斯大人带您离开。”
　　或许是又开始打仗了。
　　时间紧迫，容不得她细想。
　　“我知道了。”
　　安娜只能立刻抱起小龙，向门口跑去。

第 116 章
　　过程虽然变化，但参演者已经到位。
　　‘勇者’即将登场，好戏马上开始。
　　对于神的契约而言，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只要结果正确，它并不在乎过程如何。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让勇者提前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