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龙——by辛格里

　　他不准备惊动刚睡下的人们，而是决定自己动手解决。
　　反正心情不好，拿魔族出气也有情可原。只要手脚麻利，埃米尔不觉得自己的举动，会被谁发现。
　　毕竟他是想要用原型，来处理魔物。
　　龙的形态过于庞大，他不希望惊吓到无辜的小镇居民，又或是其他的人。既然他们没有对他显出异样，他自然要接受他们的好意。
　　所以埃米尔很快就下定决心，要将所有的入侵者一网打尽。
　　趁现在。
　　人形的黑龙心想。
　　在夜色仍旧模糊大地之时，当人类不能看清它的躯体之际。他将成为默默无闻的守门者，驱逐所有心怀恶意的来者。
　　纵然龙形对他自己，有着一些不大不小的困扰。例如无法像体型灵巧时，一样敏锐的听力。但只要能快速结束战斗，一切都是值得的。
　　收益越大，风险也就越大。
　　在夜幕之中，黑龙第一次在这座童话般的小镇里，显露出它真正的体形。
　　虽没有旁观者，但仍不可小觑。
　　它的身体宛如山丘，可以将整个山谷遮挡得不见月光。一双的前爪，占据着这处山脉中，唯一能够让人通往小镇的平坦道路。
　　后腿轻轻一放，便能让所有悬崖化为支撑房屋的石料，搭配上龙的半身，此处变为与世隔绝的‘梦之乡’。
　　那巨大的龙之躯就像铜墙铁壁，包围住整个小镇。龙尾微微蜷缩，放置于外侧，比大帝国的护城河更加悠长。
　　睁开与人形时一般无二的绿色眼眸，它的双目中不含半点人类的情感。
　　冷。
　　是属于至高无上的王的冰冷。
　　黑龙低垂下它的眼，却不会令望见它的野兽，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怜悯。那是属于顶尖猎食者的注视，没有实力的生灵只有祈求它不屑于食用自己的奢望。
　　即将抵达的魔族，似有所觉的停下脚步。没过多久，它们再度向前行进。
　　属于龙的威压，没有令魔物退缩。
　　龙无法表现出过多的反应。
　　但倘若此时埃米尔仍为人形，他此刻应该正在冷冷的嗤笑。
　　魔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属于龙的威严。它们对不能暴露身份的他，以及他钟意的精灵极端无礼。它们妄图涉足属于他的镇落，完全无视他在很多年前，就埋下的对外来者的警告。
　　——离开这里，科迪亚属于黑龙。
　　如果是有自主意识的生灵，此时早就在令活物感到惧怕的威压之中，瑟瑟发抖的离开这片土地。但被无形的手操控着的傀儡，没有拒绝的权利。
　　你们没资格后退。
　　‘祂’下达指令。
　　攻击黑龙，为神而战。
　　就算龙族再怎么可怖，隐形的线仍旧会让不具备思考能力的魔物，悍不畏死的进攻目标。它们是神的造物控制下，最好的工具。
　　“呵。”
　　人类的冷笑，最多只会让敌人感到脊背发冷，那龙族的呢？
　　与之相比极为庞大的身躯，任何细小的举动都会造成连锁反应。就算是仅仅发出一个语气词，也会轻易引发一场风暴。
　　狂风之下，弱小的进攻者不存在驻足的可能。
　　黑龙没有再发出声音。
　　以他的身躯，无论哪种响声都会惊醒熟睡中的人类。这与他的想法截然相反，同时他也没有必要跟魔族多费口舌。
　　龙族再怎么想要摆脱身上，几乎刻入每一个种族灵魂中，无论是谁都无法反驳的邪恶代名词，也不可能真正化为纯白的生物。
　　鲜血是龙族的朋友，与它们朝夕相处，时刻相见。
　　既然魔族不知好歹，埃米尔无需多言。
　　考虑到科迪亚周围树木众多，他没有选择最为简单方便的做法。
　　控火是龙族的天赋，但那带有黑暗气息的火苗，会令森林变成荒漠。人类是群居动物，他们无法在一片荒芜的大地上生存。
　　龙的身体是最好的武器，但过于巨大的动静，会令胆小的人们惊慌失措。
　　为了维护脆弱的人类，黑龙畏手畏脚。他不得不用最麻烦的魔法，来攻击魔族。就算是这样，拿他的身躯做盾牌，依旧能不计时间的慢慢磨死入侵者。
　　不过是多费点力气，就当给自己进行一场锻炼。
　　埃米尔喷出飓风。
　　纯粹以龙息构成的风，不仅仅只有风元素，还有独属于龙族的霸道的火。即使只有星星点点的几簇，但被它舔舐到的魔物，可不敢无视那黑色的焰苗。
　　悄无声息。
　　没有哀嚎，没有嘶吼。
　　什么都没有，简直就是一场默剧。
　　所有的参演者都悄无声息，宛若真正的提线木偶。
　　无声的进攻，无声的防御。
　　被操纵的魔物不会说话，被进攻的恶龙不会感到疼痛。那些攻击对于它来说，连叮咬都算不上。
　　没有半点伤口，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鲜血。没有拳拳到肉的实质感，就挑不起战斗的兴致。
　　黑龙百无聊赖的吐出龙息，疲懒的思考结束这场战斗的时间。

第 125 章
　　夜晚的风，将龙族自带的邪恶魔力，传播到远方。
　　那是令人胆寒，却又无法生出半分抵抗之心的力量，使全部感知到它的人，战栗且在第一时间逃之夭夭。
　　能够在它的面前停下脚步的人，只会是具有相反魔力的教廷之人。
　　准确的说，是其中一部分人。
　　“这是……！”
　　好沉重的恶意。
　　穿着浅色神职人员衣服的男人，深深地皱起眉头。他能够察觉到这份力量，比他曾经见识过的一切怨灵，都要邪恶。
　　那些他原本以为形容可怖的幽灵，在此等恶意十足的魔力前，竟然都显得有几分幼稚。即便是没有丝毫怨念，但光凭其中的阴暗气息，就足以压制住任何弱于它的魔力。
　　魔力的主人是谁，究竟是什么物种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恶龙？”
　　有谁喃喃自语，而又不敢肯定：“这……不能，可还有哪个……”
　　说话的人，无法确定下来源。
　　他见识过的龙族，都没有一只能与现在的不明者相提并论。
　　听着周围躁动的声音，领头的柏宜斯眉头紧锁。
　　他预想过这一行必然不顺利，但没想过还未能找到安娜公主与她的队伍，就遇见这般棘手的情况。
　　黑暗的魔力从远方溢散而来，在夜色的混合下似乎一眼望不见尽头。好像洪水一样的黑色元素，将星辰与皓月遮挡得看不出原貌。它分明是来自于黑暗的种族，但反而没有攻击明显属于光明阵营的他们。
　　柏宜斯是实力最强的人，他自然能发现魔力攻击的对象，竟然是与它的来源相似度极高的魔物。他不能理解，魔力的主人究竟在想着什么。
　　内讧还是反水。
　　没有线索，无从猜测。
　　“柏宜斯。”
　　温暖的手，拉住他的手腕。
　　柏宜斯知道，这个人是谁。
　　所以他顺从的任由对方，得寸进尺的握住他的手。
　　“我们……观察一番，还是……？”
　　湛蓝色的眼眸，染上担忧的情绪。
　　克第斯声音踌躇，表情犹豫：“我不能确定，我们是否能全身而退。”
　　这样的力量太可怕，具有毁天灭地的资格。他们不管怎样，也不过是人的形态。就像池水相比大海，没有反抗对方的可能。
　　柏宜斯看着克第斯。
　　他没能及时回答他的问题。
　　是的，克第斯说得对。
　　但同样的，现在不是他们想要离开，就能够离开的时候。风中的魔力愈发强大，预示着某些不知名的物种，正在进行一场交锋。而它所在的方位，似乎恰好就是他们即将前往的地方。
　　柏宜斯不能确定，是否是公主与皇后遭遇到不测。他的血统不算纯正，血脉中的天赋也没有觉醒。事情的发生地离他们太远，他没有办法获知远方的情况。
　　退一步说，现在的他们也没有资格后退。因为这力量带来的威胁感，足以说明他们离它的拥有者很近。即使想要逃离，他们也没办法保证自己能够躲开。
　　“去看一看。”
　　柏宜斯说：“太近了，没有选择。”
　　与其被动的措手不及，不如直接面对危险。他虽然并不喜欢，除克第斯以外的人类。心中的责任感，却总是令他无法轻易放弃他们。
　　克第斯只能接受。
　　柏宜斯每一次都能做出最恰当的选择，即使克第斯并不希望，他的弟弟面对那些几乎无法反抗的危险。
　　“好。”
　　思来想去，湛蓝色眼眸的年长者只能回答道：“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柏宜斯。”
　　他这个哥哥，也只能默默的帮助他的弟弟。虽说他的实力比不上柏宜斯，但如果只是为了保住性命，克第斯还是很有自信。
　　克第斯不是容易头脑一热，就不顾局面的人。早在他想要背叛教廷，带柏宜斯逃离战场的时候，他就已经为可能发生的逃亡，做好一切准备。
　　“……我们，走吧。”
　　望着克第斯，柏宜斯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的哥哥。他一直支持着他，他却始终没能接受他的好意。
　　他不能成为教皇，因为他心中有非分之想。他与哥哥自幼相依为命，他无法相信那些被歌颂的、虚无缥缈的神明。
　　教皇需要将全身心都献给神，而他的身与心只会属于克第斯。
　　就算忤逆克第斯的愿望，他也不能真正坐到那个位置上去。柏宜斯不怕世俗的眼光，却唯独害怕传闻中的‘神’。
　　虽然很多人都觉得，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神明。但直觉告诉柏宜斯，传闻中似乎隐瞒了什么。
　　他又不是有野心的人，为什么要主动招惹那种东西？
　　而在科迪亚小镇的围墙外，肆意玩弄魔物的黑龙，突然转变了态度。
　　如果在拖下去，会发生让他难以接受的情况。黑龙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龙形的埃米尔骤然清醒。
　　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被龙族天性裹挟的一天。
　　他是龙族中，少有的一直克制自己本能的龙。自埃米尔诞生，他未曾因一时之气，而故意伤害过挑衅他的任何生物。偏偏这一次，魔族袭击过精灵后，又趁着他正在气头上，进攻小镇。
　　埃米尔一时不察，居然被本能搞得露出天性。
　　黑龙极为懊恼。
　　枉费他自认为生来就比其他龙更加内敛，想不到只是因为在往日里，没有机会展现出真实的他而已。
　　他与其他同族，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他这个祥子……
　　好不容易才被开解完的埃米尔，再度想要自暴自弃。
　　他的体形与精灵天差地别，他一龙的实力便可与除龙族外，其他任意种族整个的能力相当，甚至占据极大的优势。
　　想到这里，黑龙的行动慢了下来。
　　但不详的预感，越来越严重。
　　最终影响到胡思乱想的埃米尔。
　　“……”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埃米尔一边随意的微微挥动尾尖，一边反思自己。直到听见熟悉的人声，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犯下的大错。
　　庞大的身躯，看似没有动弹，实则僵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退后！”
　　是克第斯的声音。
　　克第斯语气貌似冷静，却带有不甚明显的颤抖：“柏宜斯，这是？！”
　　“龙。”
　　柏宜斯语气平淡。
　　他对此早有预计，此时不过是验证了他的想法而已。虽然这条黑龙的体形，远远超过他的预想。但不管怎么说，龙族的事确实无法用其他种族的情况来推测。只要这条龙能沟通，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所以混血的人类，先是不容置喙的将年长者挡在身后。然后从下往上，盯着直视他们的黑龙。
　　“您好，龙族的先生。”
　　柏宜斯就像感受不到，黑龙的威压一样。当别人被它注视得头晕目眩，快要站立不稳的时候，他仍旧能用如同平日里与其他人类说话时的语气，对面前的庞然大物问道：“您这是在……？”
　　面对询问，黑龙则显得有些无措。
　　该说不说，他才刚消灭完所有的魔物。
　　柏宜斯他们来的突然，埃米尔只能手忙脚乱的赶快清理魔族。虽然能够推测出，他们是被他的魔力引来。但他不太能确定，他们到底怎么看待一条使用黑暗魔力的龙。
　　“如你所见。”
　　所以埃米尔只能含糊其辞。
　　人类绝对看见了他的举动，或许他们不会将他当成敌人。在看见他的时候，他们没有选择主动进攻，或许就代表事情仍有转机。
　　好消息是变成龙以后，他的声音与人形时有极大的变化。至少与他不算太熟的柏宜斯与克第斯，应该不会从声音认出他。
　　当然了，一般的人也不该能联想到，自己认识的人居然是龙族变得吧？
　　当埃米尔说出话时，柏宜斯愣了一下。
　　眼前的黑龙，似乎令他感到没来由的熟悉。但柏宜斯很肯定，自己与克第斯并不认识一个来自于龙族的朋友。
　　“那就不打扰您了，先生。”
　　至少他能确定，面前的黑龙没有恶意。如果真是朋友，他们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所以现在并不需要，急着弄清楚它的身份。
　　当务之急，是找到公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