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龙——by辛格里

　　所以柏宜斯对这条，令他感到熟稔的龙点头示意，随后望向克第斯。他客套的行完礼，就带着一众教廷成员离开了。
　　埃米尔松了口气。
　　要不是柏宜斯没有细究的话，他很难糊弄过去。
　　假如他们问他一些，为什么会保护人类的城镇之类的问题。他扪心自问，真找不到搪塞的理由。
　　像他们龙族那种，想要什么就直接抢夺过来的性格。他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会故意去护住一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这样做不合逻辑，也不符合龙族的个性。而教廷的人们都不是傻瓜，他们很快就会对住在小镇的人的身份，产生怀疑。不一定会怀疑他，但是迟早会发现他。
　　不过话说回来，他刚才没把人吵醒吧。
　　黑龙动作轻缓的缩小身体。
　　所有说要装就装到底，不要半途而废。
　　如果他没想过拿魔族撒气，此时他也不会遭遇身份暴露的危机。

第 126 章
　　此时天还没有亮。
　　夜色稍显昏暗，不过比一开始要亮得多了。漆黑的夜幕，变成没有光线的深海。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大海没有点点光亮，而天空有闪烁的晨星。
　　人形的黑龙，确定没有哪个人类被吵醒。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镇上并不只有人类。
　　埃米尔掸掸衣袖，准备悄无声息的返回房间。
　　“结束了。”
　　身后传来问话声。
　　埃米尔没有多想，随口说道：“结束了。”他继续往前走。
　　等下。
　　即将迈出的脚步，却再也挪动不得。
　　谁在说话？！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埃米尔就已经不敢再往后看。他记忆力很好，还不至于现在就忘记刚才的尴尬场面。
　　“怎么。”
　　声音中隐约带有笑意：“难道说你的耳朵，不小心在战斗中受了伤吗？”
　　一句显而易见的调侃。
　　黑龙开始痛恨，自己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自从选择住在科迪亚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像曾经住在龙谷时那么警惕。或许是因为这里都是普通人，所以他会习惯性的对熟悉的气息放松警惕。
　　他本以为离开科迪亚以后，自己不会再下意识的忽视掉谁。但却忘了，他与尤里同床共枕，彼此的气息早就交融在一起。
　　这比当初潜意识里的忽略，要更加难以让龙发觉。因为住的太久，所以即使精灵走到他的旁边，埃米尔也不会被触发警惕心。
　　谁都不会去警惕自己，因为那没有意义。既然不会怀疑自己，就亦不会发现自己枕边的同眠者。
　　“……”
　　黑龙开始装死。
　　精灵勾引他的记忆，仍扎根在脑海里。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所以干脆当做没听见，反正尤里也没办法对他怎么样。只要他能坚持住，一直都不被诱导，精灵肯定拿他没办法。
　　埃米尔：“……”
　　他发现自打接近教廷，他的运气就再也没好过。果然龙族，就是无法与光明的代名词和谐相处。
　　尤里从埃米尔身后走来。一步一步，直到与黑龙并肩。精灵凝视着黑龙的侧脸，随后向前一步，令对方直视自己。
　　“看着我。你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想必不仅仅只是要做一个幕后的英雄。比起追究你把我晾在房间里的事，我更想知道你的看法。”
　　“……什么。”
　　听见黑龙不甘心的装傻声，精灵挑了挑眉：“你对那些相识的人类，到底是什么看法。我不清楚你在担心什么，但至少他们没有显示出自己有任何的负面情绪。如果你足够信任，你应该清楚这代表了什么。”
　　至少在尤里看来，只要最初没有排斥，那以后就不会产生太大的问题。第一印象对人类来说，至关重要。
　　而作为拯救者出现的黑龙，即使属于风评较差的物种，也不该遭遇到任何的指责。它是来留他们，而这可不是龙族该尽的义务。
　　“如果说……”
　　或许是鬼迷心窍，又或许是因为秘密埋藏的太久，以至于它的主人都有一种想要揭露它的冲动。
　　黑龙不经意间，说出了让尤里颇感意外的话语：“我确实……觉得他们会把我赶出这座小镇。”
　　哈？
　　尤里很久都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摸不着头脑。
　　他住在科迪亚小镇不久，却能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看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与那些住在所谓的大城市里的人相比，要更加朴实与包容。
　　“我不认为，甚至觉得你是想得太多。这里没有宗教的信仰，也没有教廷成员的教唆……咳，没有说教廷不好的意思。”
　　尤里自觉失言，赶忙找补：“所以，你为什么不去问一问他们？或许他们的答案，就像我认为的那样，而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悲观？”
　　这份迷茫，从何而来。
　　对于尤里的提议，埃米尔的回答是用左手捂住额头。
　　“我不敢。”
　　他回答的很干脆。
　　“那我带你去问。”
　　尤里说：“别人你不敢问，但安娜与班森，我想你一定可以。差点忘记，伊芙皇后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埃米尔沉默。
　　没过多久，他回答道：“你是对的，而且我们现在，同样不需要亲自走过去问。”
　　对上尤里询问的目光，埃米尔微微侧过头：“我听到脚步声……是安娜和班森。可能是被我不小心吵醒，反正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班森肯定是发现，小镇外围有同族。
　　至于安娜，可能是跟着他一起住，所以被对方的动静惊醒了吧。
　　“这不正好吗。”
　　精灵神情放松：“省去了走路的功夫，甚至还能抽空教新生的幼龙学点常识。”
　　班森那个年纪，在人类中绝对不小。但对于精灵族与龙族来说，最多不超过三十岁的班森，可能连幼崽这个词都用不上。
　　“……恕我拒绝。”
　　他可没有照顾同族的爱好，也没有教导幼龙的经验。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如果真的有谁拜托他，埃米尔应该不会拒绝。他再怎么没经验，也比那些直接把小龙，扔给族里的老龙的同族们，要靠谱多了。
　　尤里看出埃米尔的口是心非。
　　所以精灵不选择挑明真相，而是对后方，渐渐往靠近他们的班森与安娜道：“夜安。”
　　“夜安。”
　　说话的是班森。
　　他的头发看起来有些杂乱，衣服上还带有一些被压折后的褶皱。看起来就像是刚睡下不久，便被迫从床上爬起来一样。
　　琥珀色的眼睛中，带有一丝丝茫然。估计是还没有睡醒，所以脑袋不太清楚。总之无论怎样看，都像是被什么事情惊吓到，才不得不出来观望的状态。
　　所以当他们听到，班森用堪称急迫的语气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尤里甚至还能露出浅浅的笑容。
　　“没事，已经解决完了。不过我觉得，我们制造的声响并不算大。你们两个……”
　　“没有，不是声音。”
　　在尤里的声音逐渐低沉，眼看着精灵虽面带微笑，但气氛逐渐往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时，班森终于忍不住道：“我是感受到，有龙族过来了。”
　　班森变成为龙以后，就自然而然的掌握下觉察同族气息的能力。不过显然，他并没有从心里，觉得自己就是龙。
　　“我感觉像是埃米尔，所以过来看看。一开始变成龙的时候，我非常惶恐……然后经历了一段不太美好的时候。这不是发现埃米尔与我一样，所以就想着帮忙开解一下他。”
　　说起之前的经历，班森仍心中戚戚。
　　“不知是谁在暗算我，那一瓶古怪的药水把我药倒……等我再度睁开眼，就突然变成了龙。然后我寻找道路，慢慢跑回皇宫。”倒是没吃多少苦头。
　　“你怎么不告诉我！”
　　刚一说完，就听到大声的质问。
　　望着安娜瞪得很大的眼中的质疑，班森略显尴尬的回答：“我刚才没告诉你，是想着别影响你休息。”
　　“好了，不说这个。”
　　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你们遇见了什么，我想它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问题了对吧。”
　　地面上似乎有新留下的痕迹，仿佛暗示了刚才发生的事，并不像预想中的那样容易解决。不过这毕竟是经历过摧残的土地，想要在它上面发现更多的东西，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班森不准备自找麻烦，而是向埃米尔他们询问。
　　“的确，解决了。”
　　“那可真不错。”
　　说着，班森小心翼翼的往安娜那边瞅了一眼。
　　有杀气……噫！
　　“等等，我可以解释。”
　　辩解的话语，还没来及说出口。
　　安娜面带微笑，用幽幽的声音说：“不急，我听你狡辩。”
　　她的笑容中带着黑气。
　　闻言，班森再不敢挣扎。
　　他只能任由她拽着耳朵，蔫塌塌的回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我刚进屋，就看见桌子上有一瓶药剂……看见它以后，我腿脚不听使唤，就把它拿起来喝了。之后的事情，就……”
　　班森看了埃米尔与尤里一眼。
　　“……流浪，然后找路回到皇宫。”
　　他没有说谎，但隐瞒了一些事实。
　　接收到暗示的黑龙与精灵，明白班森不准备把事情说得太透彻。
　　埃米尔知道内幕，毕竟龙谷的老龙总是有办法找到小龙。而被他们找到后，肯定会经历一段难忘的记忆。当然，是正面意义上的难忘。至于尤里，精灵对龙族的事也算了解，他知道班森不会药物什么困难。
　　也就是安娜，还不知道真实情况。
　　所以安娜狠狠地瞪班森一眼，然后用凶恶的语气说：“敷衍我，哼！”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在故意糊弄她。
　　但此时天都要亮了，他们还没来及休息。安娜也只能暂时搁置质问班森的冲动，然后说道：“等白天，我再好好的审讯你。”
　　没用，别指望她把这件事忘了。
　　“是是是，等安娜公主您审讯我。”
　　班森似乎想的有些过头，脸上居然还能有点红晕：“我很期待。”

第 127 章
　　这个方向……
　　黑色的魔力散去，柏宜斯看着星空陷入沉思。
　　也许，是他看错了？
　　纵使柏宜斯再怎么不擅长预言，他也不可能看错星象。毕竟是教廷最强的圣骑士，血脉影响再怎么大，都不会导致这种随便在教廷抓个人都会算的东西，出现偏差。
　　“就是那里。”
　　克第斯凑近他。
　　“那条龙身后，便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不确定它阻拦我们的目的……但同样不能肯定，它是否与我们有类似的看法。”
　　譬如说龙族会顺手救几个，与它毫不相干的流亡中的人类。但这可能吗，龙族会去好心救人？
　　柏宜斯眼帘微垂。
　　他的余光，能够看见克第斯光洁无暇的侧脸，以及美丽的湛蓝色眼眸。
　　“我们没有选择。情况已经足够糟糕，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假如我的直觉还算正确，或许我们不会被龙族阻拦。”
　　并且那条龙，让他感到极为熟悉。他一定是见过它，但他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了。
　　像这种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黑龙，他如果真的偶遇过，应该不可能遗忘才对。
　　柏宜斯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也没有在任何一次外出的任务中，受到过足够让他一直无法治愈的重伤。
　　可他同样相信自己的感觉，他绝对见过它。顶尖的直觉，让柏宜斯多次带着克第斯死里逃生，他不可能觉得自己有问题。
　　“……我见过它。”
　　在遣散其他教廷成员，并表示自己需要与克第斯单独商讨事宜后，柏宜斯迟疑的说：“但我没有印象。”
　　克第斯知道，柏宜斯不是鲁莽的人。
　　“我相信你。所以你认为，它是可以信任的吗？”
　　他不相信龙族，但信任柏宜斯。
　　“是。”
　　压低声线的声音。
　　柏宜斯显得异常纠结，似乎他同样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该坚持自己的选择：“这也许过于草率，毕竟我的决定，会直接导致我们生与死……同样的，我不知道该不该做出如此的选择。”
　　他非常犹豫，这是他头一次做出类似的决定。
　　“我很清楚圣经中的话语，我也明白龙族或许是好的合作伙伴。但这么多年来，我只见过这一条黑龙。”
　　教廷的圣经告诉柏宜斯，黑龙是邪恶的代名词。但红枫国的内务又告诉他，龙族是极为合适的合作伙伴。因为它们性格直接，而又力量强大。除此之外，他还记得传说中的黑龙，拥有其他龙族无法匹敌的毁天灭地的力量。
　　“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
　　而听着柏宜斯的话，克第斯只是轻声说道：“我都会支持你。”
　　借着夸大衣袖的遮挡，年长者再一次牵起年幼者的手：“我不相信他们任何人，但你不同。”
　　就像他们小时候，柏宜斯用他自己那比成年人都要大得多的力气，打跑想要欺负他们的人。而克第斯则用自己生来聪慧的头脑，带着年幼的柏宜斯游走在各个店铺中帮工时一样。
　　他们是孤儿，他们只会依赖彼此。
　　没有对方，他们就没有办法坚持到被教廷捡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