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by二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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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老师去午睡了。”陈砚安说。
周决点点头。陈砚安走近了些能看见他脸上的汗水,额头、鼻尖、到脖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湿漉漉的。
“……你很热?”陈砚安蹙眉,“流了不少汗。”
周决抬起胳膊抹了抹额头,承认道:“确实挺热,厨房温度高。”
陈砚安四处看了看,最终问周决:“这边有你的毛巾吗?”
周决盯着陈砚安看了两秒,最终说:“卫生间有,灰色的是我常用的。”
陈砚安便去卫生间拿来了那条灰色毛巾。
他把毛巾折了折,往周决面前一递:“擦擦。”
周决说了声“谢谢”,便想摘下手套擦汗。
周决戴清洁手套习惯在手腕处绑上两个橡皮筋,这样能卡住腕口,水轻易进不去。戴上去的时候是挺容易,现在手套上都是油污,滑腻腻的,他一时间没弄下来。
“别弄下来了,一会儿还得带上。”陈砚安见状说道。他上前一步站到周决面前,微微抬高了手,示意他过来。
“来。”
周决看着陈砚安的动作,过了会儿才消化了陈砚安的意思。他怔愣地站了一会儿,最终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低了头。
陈砚安的动作并不轻柔细致,就是很简单地帮他抹了一把脸。两人离得很近,周决能看清楚陈砚安的眼神,以及眼尾晕展开去的弧度。
陈砚安也能看清周决的眼神。
擦完后陈砚安立刻后撤,一边叠着里的毛巾,一边笑着说:“需要帮忙的话喊我。”
说完就走出了厨房。
周决捏着手里的钢丝球,低下头,抿了抿唇。
两人等钟老师午休醒后就告辞了。钟老师很喜欢陈砚安,临走前还送了他一本中央剧院建院周年册,很厚实的一本。
两人开车往回走,照例是陈砚安送周决回家。陈砚安现在对去周决家的路都挺熟了,也不问周决,也不开导航。
“你和钟老师关系真的很好。”陈砚安握着方向盘说。
“嗯,老师帮我很多。”
陈砚安笑着转头看周决,想了想:“你在钟老师家什么都做,你们像……像父子。”
周决看了一眼陈砚安,笑道:“你是想说我像女婿吧?”
陈砚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算是默认。
“抱歉,钟老师给我说他前些年想撮合你和他小女儿来着,但你没同意,”陈砚安笑着问,“为什么不同意?钟老师女儿应该很优秀吧?”
周决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看了陈砚安几秒,淡淡转过头,目视前方。
“确实很优秀,”周决语气平淡地开口,“但不合适,我不喜欢女孩子。”
第19章 19
周决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出了个柜,语气就像“我喜欢雨天,不喜欢晴天”一样淡然。
他坐在副驾上,整个人依旧是随意放松的姿势,好像也没期许陈砚安会给出什么回应。
陈砚安当时听着周决的话,手指在方向盘上不自觉地打了打。他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这次见过钟老师之后,陈砚安和周决的关系好像近了不少。两人虽说平时依旧不怎么交流,但有时候周决会以请教剧本问题为由请陈砚安吃饭。陈砚安也从没推辞。
周决讨论剧本的时候倒真的很认真,他听着陈砚安指着剧本中某个人物的台词给他做建议,微微侧着头,眼神专注认真,时不时回应一两句,声音低沉好听。
有一次陈砚安捧着茶润嗓子,看着对面的周决,忽然笑着说:“你同事对你评价都很高啊。”
周决正拿着根笔往剧本上写东西,闻言抬头:“什么?”
“那本纪念册,我看了写你的那一篇。”陈砚安笑笑,复述内容:“态度认真,业务一流,沉默寡言。”
纪念册每一篇的大部分都是对演员本人的访谈,也会有剧院里其他人对演员的评价。陈砚安很认真地看了写周决的那一篇,周决对一些问题的回答都还算官方正式,正式中透着点不近人情。院里的长辈说他有天赋、表演灵动又扎实,但院里年轻演员谈到周决,评价都出奇地一致:冷漠、严格,甚至有个男生用了“吓人”这个词。
陈砚安好整以暇地看着周决,只见对方合上笔帽,微微笑了笑:“那都是别人乱写的,做宣传,做不得数。”
陈砚安扑哧笑出声:“你这么说你们剧院的纪念册,宣传部知道得气死。”
周决依旧很诚实,不留情面:“嗯,都是赚钱的。”
陈砚安又抿了口茶润嗓子,随口问:“上次《千桃》的周边,也是宣传部搞的吗?”
“对,但那是剧组一个年轻演员提出来的,说别的剧院都在搞,宣传部就试了试。好像效果还可以。”
陈砚安点点头笑了:“我还买了个书签。”
周决往书包里装资料的动作一顿,反问:“你买了个书签?”
“嗯,书签做的挺漂亮,”陈砚安眯着眼想了想,“上面还有字,我挑的那个写着‘空气是柚子的颜色,太阳是柚子的形状’。我觉得挺有意思,就买了。”
周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也不答话。
陈砚安摸了摸下巴:“怎么了?”
周决又看了陈砚安一会儿,最终只说:“《千桃》周边每个剧组人员都发了一整套,你喜欢我可以送你。”
陈砚安连连摆手。周决也没再说什么,低头喝茶。
两个人的关系就一直这样不温不火,算是熟起来了,但也没什么更深的交流。
邓年年听说陈砚安和周决走得越来越近,感觉十分惊奇,说陈砚安估计天生和表演界的人有缘。
直到有一天,周决打电话说想约陈砚安一起爬山,陈砚安当时就笑了起来。
“爬山?”他正了正安全帽的带子,笑着说,“你这喜好怎么跟我爸一样。”
周决问:“你父亲也爱爬山?”
“对,周末会和我妈一起去。”
周决“嗯”了一声,说:“上次见面你说很久没去户外玩了,现在天气暖和了些,去爬山合适。”
陈砚安拿着手机怔了怔,垂下眼抹了一把安全帽捂出从额头上的汗水。
“行,去哪儿?”
周决想去爬山的地方还挺高级,不是他之前和陈池去的那种小山。周决还专门和他说,穿厚一点,登山杖什么的可以不用带,他有。
陈砚安很久没出去玩,工作闲着的时候还搜了搜这座山。一旁的林亦鸣不小心瞥到陈砚安的手机,随口问了句:“师父你爱爬山啊?”
陈砚安抬头看他一眼:“还行,这周末和朋友去玩玩。”
“哦,”林亦鸣坐到自己的工位上,说,“那座山我去过,不算难爬,风景好。”
陈砚安点点头,把手机收了起来。
去爬山的那天两人照旧开一辆车,是周决接的他,直接把车开到小区门口接上了陈砚安。
北方的初春总能带给人好心情,过了长达数月的寒冬,看见久违的阳光都觉得弥足珍贵。
陈砚安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很久没有专门出来玩了,平日闲暇时间,他一般都窝在家里看书看电影,顶多去一趟健身房。山上的景色也说不上漂亮,但荒凉中带着点绿意,有些自然的野性。陈砚安的心情的确畅快不少。
周决和陈砚安并排走着,他背着一个背包,一身黑色的运动衣,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利落。
中途还遇见了周决的熟人,是几个老大爷。他们见到周决都很惊喜,连连叫着“小周”。
周决和他们打招呼,笑着叫“叔”。
老大爷走到周决和陈砚安面前,又打量了陈砚安一眼,问周决:“和朋友一起来的?”
“嗯,我朋友,姓陈。”
陈砚安便也笑着和老大爷问好。
后来一段路,几个人都是一起走的,边走边聊。陈砚安这才知道,这几个老大爷平日里常和周决一起爬山,算是“驴友”。陈砚安有些吃惊,待他和周决两个人落在后面的时候,小声笑着说:“没想到你和老人家们聊得来。”
周决笑着转头看陈砚安一眼:“确实,年轻人好像一般都不喜欢和我玩,觉得我无聊。”
陈砚安笑了:“有吗?”
“有,”周决很认真地点头说,“我玩的都比较没意思,一般也就是爬爬山,逛逛周围景点,也会去庙里拜拜。”
“去庙里?你信这个?”陈砚安有些意外,周决看起来不像是信佛的人。
周决低头,说:“也不算信。心里有事情,就会想着去。”
陈砚安点头,又问:“平时出去都是和家里人吧?”
“我一个人。”山路上有块台阶有些高,周决转身拉了陈砚安一把,平淡道:“我父母去世很早,我是爷爷带大的,读大学的时候爷爷也去世了,现在就是一个人。”
“……”陈砚安顿时有些不忍,觉得自己戳到了人家的痛处:“抱歉。”
周决看着陈砚安有些懊恼的神情,笑了:“没你想的那么惨。”
他把书包往上背了背,平静道:“我父母是在我小学离开的,出意外。他们两个去外地,大巴车翻了,一车人没活下来几个。他们的财产都留给了我和爷爷。我爷爷很疼我,叔叔姑姑也经常照顾我,所以我小时候没受什么苦。”
陈砚安静静听周决说着,确实在他的脸上找不到太多难过的神色。
“他们走的太早了,我那时候还不太懂事,所以没太痛苦,就这么过来了。但我爷爷走的时候,我确实难受了很长一段时间,走不出来。那段时间我整个人很沉郁。”
这是周决第一次说起自己的过往。陈砚安听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别人虽然总说周决冷,但他现在觉得这个人内里还是很有温度,会照顾人,心细,相处起来有分寸,舒服。他从没想过周决这种性格略有矛盾的性格是怎么形成的,没想到周决经历过这些。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只点了点头。
“看得出你爷爷很疼你。”
片刻后,陈砚安忽然说了一句。
周决略有不解地回头看他。陈砚安抬头对上周决的目光,低声说:“你性子好,应该和你爷爷有关系。”
“我性格好?”周决笑了,“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我觉得挺好。”陈砚安抬手擦掉鼻子上的汗珠。
周决微微低头看着陈砚安,片刻后笑了笑。
几个大爷回身招呼他们,两人便加快脚步赶上大队。
陈砚安长得好,性格又温和,尤其讨老人家喜欢。休息的时候,几个人坐在山路旁侧的石阶上闲聊,有个老大爷对陈砚安的欣赏简直要掩不住,笑着问了一句:“小陈,结婚了吗?”
周决闻言扭头,看了陈砚安一眼。
陈砚安喝完水,拧上盖子,笑了笑。
“结过婚,离了。”
老大爷自然不好再追问,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周决从包里掏出来一瓶酸奶,递给陈砚安。
陈砚安笑着接过,说了声谢谢。
周决没说话,也没跟陈砚安对视,低头拧开自己的运动水杯灌了一口。
陈砚安看了周决一眼,没说什么,他坐在石阶上,随意往后一撑。
“嘶——”强烈的刺痛感让陈砚安下意识收回手,他低头一看,手掌一侧赫然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道口子,血珠正往外冒。
陈砚安皱着眉,转身打开包,准备拿纸巾擦擦。
“我看看。”
周决注意到陈砚安的动作,二话不说坐近了些,拿过陈砚安的手掌。
陈砚安的手掌摊开在周决的手上,周决的手指轻轻抚了下伤口周围的皮肤。
周决的手很暖,他看着陈砚安手掌的表情也很认真,微微皱着眉。
陈砚安咳了一声:“……就破了一点,不用管。”
陈砚安确实没打算管。他们天天和机器打交道的,手上划口子算是常事,也没人在意。
周决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应声,转身打开书包,摸出来一个创可贴。
陈砚安连忙摆手:“真的不用管,小伤让它自然愈合就行。”
周决仿佛没听见陈砚安在说什么,自顾自道:“手给我。”
他的表情有点冷。陈砚安叹口气,乖乖把手伸出去。
周决撕开创可贴,认真地贴在了陈砚安的伤口上。
“小伤也别不注意,会留疤。”周决松开了陈砚安的手。
陈砚安收回手,低头看了看,笑道:“能理解,你们演员注意形象。”
“这和是不是演员没关系。”周决说道,语气好像带了点不悦。
“小周细心,会照顾人。”一位老大爷笑着说。
陈砚安也笑笑,感受着创可贴在皮肤上的触感,没再说什么。
那天他和周决回市区,照例一起吃了个饭。陈砚安许久没运动,一天下来实在有些累,走路都有些无精打采。周决把他送回去,陈砚安甚至在车里眯了一会儿。
周决把陈砚安叫醒的时候,陈砚安睡得还有些沉,一时间不知道今夕何夕。他迷茫地看了看周决,才反应过来自己太累睡着了。
他自嘲道:“年纪大了得锻炼了。”
周决看着陈砚安疲惫的神色,略有歉意:“抱歉我考虑不周。”
“别这么说,”陈砚安笑笑,“我们厂区不让骑车,我一般都是走路来回跑,一天下来也有一万多步,运动量还可以。今天看起来,爬山还是不太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