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债/那年桃花今日开——by池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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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人以为安全的地方,都是自己熟悉的。
“统领给了我们一个月时间,正好这个月我阿姊有一批布要卖往绥瓦国,届时咱们扮成押镖队,一道前去。”
陈阳有些心慌,“勇哥,咱们真的要扮成押镖的吗?我……我……”
“你什么你?爱去去,不爱去拉倒!”
严猛很不喜欢这个没事儿就打退堂鼓的小白脸,虽然他是整个伍队里识字最多记性最好的,但他那个小体格小身板,严猛始终看不上。
像他这种娘儿唧唧的男人,就该早早地回家种地,而不是来入军。
同为小个子的孙虎一把将陈阳拉到身侧,“猛子,少说几句,咱们五个人如今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正说着,吴兴突然八卦了起来。
“勇哥,话说你那晚到底看见了什么?”
话题一转,四双眼珠子齐齐盯了过来,骆勇猛地一怔。
他有点说不出口。
但在这种氛围以及几人的攻势之下,他只好叹了口气,将那晚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那晚他看见王肃在林子里与人幽会,而与之幽会的也是个男人。
四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
骆勇挠了挠头,“兄弟们,这回是我将你们拖下水了。”
孙虎拍了拍他的肩,“兄弟几个平日里也没少得罪他,公报私仇可是他一贯作风,再说了,这的确是个立功的好机会。”
吴兴也道,“虎子说的是,只是没想到这颗球竟然是个断袖,啧啧啧,那以前那些小娘子……”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其余几人亦是跟着打了个寒颤。
四月初三,禹州渡口要出发一批商船,开往绥瓦国。
骆勇几人乔装了一番,押着几箱货物上了开往绥瓦国的商船。
从禹州去绥瓦国,须行船七日再走陆路三日,若是脚程快些,五人九日便能到达真正的边陲小镇,宁阳镇。
只是没成想,陈阳那小子从未坐过船,行船七日,他便晕了七日,直到上了岸,他才有所好转。
由此,原定九日赶到宁阳镇的计划,生生又推迟了两日,在第十一的傍晚,他们成功在宁阳镇中一个不起眼的脚店里入了住。
一路上众人一直都想问,为何骆勇直接带他们来宁阳镇,而不是沿途搜查,但为了不被人发觉,他们憋了一路。
直到夜深人静,周围再无什么可疑之人,他们才围成一圈,趁商量接下来事宜之际,将心中的疑惑都问了出来。
骆勇早知他们会问,于是有问必答。
原来绥瓦国与火头国千余年前本就是一国,后来大概是两国的生长环境渐渐不同,导致绥瓦国人渐渐长出蓝色头发,而火头国人渐渐生出了红色头发。
两国人都以为对方向自己国家投了毒,才会让己方子民生出异象,所以分分合合打了几百年。
正因两国有如此不共戴天的世仇,所以皇帝从来不担心这边的边境会出什么问题。
绥瓦国人与火头国人除了发色不同外,其余的身体特征几乎一模一样,同样是褐色眼珠子,浓眉大眼高鼻梁,皮肤或许有白有黄,但身形一般都十分高大,寿命也比他们短上很多。
骆勇道,“来之前我特地去了趟卫所,询问了一番当初的押解兵。他说那谍人身形高大威武,头顶一个巨大的帽子,露出几绺红色头发,满脸络腮胡子,深褐色的一双眼珠子,看人很是贼相。”
吴兴道,“这不就是火头国人吗?”
骆勇摇了摇头,“但他的手臂有些短,而且手腕处还有一块方形的烫伤。”
吴兴不解,“那又如何?”
骆勇扯开衣襟,却见他胸前正刺着一个“赤”字,代表的是他是赤营下的兵丁。
他们几个也有。
“火头国和绥瓦国人的手臂都很长,而且这种方形的刺青,也只有咱们唐军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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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在唐国,只要是军户入军,必须要在身上刺下入军时的营号,以表明验明正身,死后也有所归属。
虽说刺的都是一个方形大小,但很多营刺的位置不同,譬如他们赤营,便是在胸口刺了一个“赤”字,而隔壁黄营,便是在大臂外侧刺。
只是禹州军似乎并没有在手腕上刺青的军。
吴兴不由低呼,“勇哥,你是说,那颗球让我们逮的谍人,是咱们唐人?”
谍人擅伪装,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他们这一趟似乎就成了一个死局。
若是他们抓回去一个唐人,定会被王肃倒打一耙,以戕害本国人罪名将他们搞死;若是他们抓回去一个火头国人或者绥瓦国人,唐国素来与两国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兴许王肃会以破坏三国和平为由,将他们搞死。
如此来回,都是死。
孙虎道,“勇哥,这王肃就是没想让我们活,我们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具体情况只要我们找到那个人一问便知。”
骆勇道,“宁阳镇是三国交界处,鱼龙混杂,时常有火头国人和绥瓦国人出现,那人既然要逃,无论是逃往火头国还是绥瓦国,此地必定是其休养生息之所。”
骆勇顿了顿,开始布置任务,“阳子,明日你同我一道去布庄交货,兴子,你和猛子伪装成商客去趟赌坊和茶馆,虎子,你暗中查探一下宁阳镇里的军事布局情况。”
众人点点头。
说完,骆勇补充道,“若是被人发现,也不必慌张,宁阳镇上必定有很多乔装之人。”
角落里的陈阳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惊叹道,“勇哥,你好厉害啊,连这些都懂!”
孙虎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勇哥自小就跟着华姐做布行买卖,有些事儿自然是比咱们还要懂的。”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不完全是。
骆华与宁阳镇的布行确实一直有买卖往来,但若非唐晋元时常在自己跟前唠叨着边境的局势与状态,他肯定也想不到这些东西。
这也更让他确信,读书真是个好东西。
多亏了骆华给他们做的那些衣裳,他们穿起来有模有样的,特别是严猛那一身低调的绸缎大衣,一看就是一个走南闯北,却又想低调行事的商客。
第二日一大早,五人分别乔装打扮了一番,领了各自的任务,纷纷从脚店离开。
没入军之前,骆勇经常在骆华的成衣铺子里帮忙,虽然他不懂那些织布、染布、剪裁等等的技术,但对于搬运买卖来说,他还是很擅长的。
所以骆华一旦要出货,他有空就会来帮忙。
宁阳镇是骆华出货出得最远的地方,也是出价最高的地方。
出了脚店,穿过几条巷子,便进入了主街,他们要去的地方便是主街后头的市集,那里正是三国交易的场所。
这市集很大,据说占据了整个宁阳镇的二分之一,里面的铺子涵盖了很多国家,最多的便是火头国、绥瓦国和唐国的。
火头国和绥瓦国人虽然相互看不上眼,但在商人眼中,利益永远为上,所以在这个市集里,总是充满着一种非常微妙的氛围。
骆勇很快就到达了交易的地点,那是一家绥瓦国人开的布行,里头买卖的全都是来自各地的布料,骆华的布料也在其中。
老板见来者是骆勇,非常热情地上来打招呼。
“哟,没想到这回是勇子你来送的货,已经许久没见了。”
老板是个四十几岁的绥瓦国人,丧妻多年,前年在宁阳镇娶了一个唐人娘子,听说去年那唐人小娘子还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这在绥瓦国来说,是一件非常天大的喜事。
看着他荣光满面的样子,骆勇不由得开口恭喜,“老伊思,还没恭喜你呢。”
“哪里哪里。”伊思笑得合不拢嘴,“过几日我那唐人夫人又要生了,不如你留下来喝个酒?”
骆勇错愕,“伊思,没想到你当真是老当益壮啊。”
伊思笑道,“谁让我喜欢孩子呢。”
他边说着边将骆勇与陈阳引入了内院,“今次你们送来的货我看过了,成色与质量都非常好,可以卖个好价钱!”
见四下无人,骆勇这才将他拉到一边,问道,“伊思,其实这次来,我还想跟你打听一些事。”
伊思神色肃穆了起来,“什么事?”
“这几日宁阳镇可有什么可疑之人?”
伊思顿了顿,有些为难,“勇子,不是我不帮你,宁阳镇这种地方,就算是天天出没可疑之人都不稀奇——他是你什么人啊?”
骆勇学着唐晋元的样子,开始胡说八道,“实不相瞒,那是个家贼,我阿姊新进了一批冰蚕丝,被他给偷了,因涉及名声,我们也只能私下调查,若此事让伊思你觉得为难,我实在抱歉。”
“不不不,”伊思连连道,“骆老板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不过是寻个人,我一会儿就让我的人帮你去寻寻。”
“多谢伊思老板。”
从布庄出来后,骆勇便带着陈阳在市集里逛了一圈。
这市集实在太大了,两人逛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不过逛了一半。
眼见着陈阳快要蔫儿了,正好两人路过了一家茶馆,骆勇停了下来,“走,咱们进去歇一歇。”
这个茶馆名曰宁阳茶馆,位于市集中心,来茶馆里休息的大多都是在市集里逛累了的商人,以及一些一看便知是乔装打扮的人。
骆勇寻了个二楼靠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可以看清楚楼下的动向,也能从镂空的边儿外看到楼上的人。
茶馆正中央有一个台子,此刻台子上面正在演着一出琵琶戏,那是来自绥瓦国的横琵琶,弹奏出来的声音铿锵有力,就像是战场上勇士们的列阵一样。
待到茶博士上了茶,骆勇才微微倾身小声问道,“方才都看到了什么?”
陈阳虽然胆子不大,但是记性很好,方才骆勇带他逛的一圈,就是想让他看看市集里可有什么可疑的人。
没办法,宁阳镇有那个谍人样貌特征的人实在太多了,目前他们只能用这种办法。
陈阳点点头,“由伊思布坊出来后,咱们经过五个杂货铺,七个布坊,三个花坊,六个食材铺子,一个米粮坊,三间客栈,两家酒馆,一家钱庄,四家点心铺子,进出往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唐人,其他人都裹着头发,看不出什么异样。”
绥瓦和火头两国的人民是用发色来区分的,如今他们将头发裹起来,确实更容易办事一些。
“可有长着绥瓦和火头两国特征的唐人?”
陈阳摇了摇头,“暂时没瞧见,不过……”
他顿了顿,“这市集的布局结构和青州城的有点像。”
从某种意义上说,青州其实也算得上是个边陲城,只不过这座边陲城距离邻国隔着一片大海域。
青州还拥有唐国最厉害的水师,作为禹州、兖州、青州三州中最富有强大的城池,其他边陲小镇纷纷效仿其布局结构,也不足为奇。
骆勇给他点了一碟小点心,“吃完一会儿咱们继续。”
虽然这个茶馆里的点心很贵,但是他此行出来骆华又给了她一缗钱,请客吃饭还是够的。
楼下台上的琵琶戏已经唱完,一群人纷纷在那琵琶女面前的铁碗中投了好些赏钱,骆勇看个热闹,也投了几个铜板进去。
扔完铜板,陈阳也正好吃完,骆勇正要起身,谁想余光一瞥,却见不远处的楼梯上,正有一个绝代之人陪着另外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往二楼走来。
那红衣男子还在楼梯上顿了顿,指着楼下的琵琶女不知说了几句什么,那绝代男子点点头,冲身后老仆说了几句话,下一刻,那老仆便从袖袋中掏出一枚金子,往那琵琶女的铁碗里投。
宁阳镇到处可见富可敌国的富商,所以如此一掷千金之事在这里不算少见,琵琶女谢了恩,将金子收入囊中,复又坐了下来,开始下一曲新的琵琶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