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债/那年桃花今日开——by池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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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尧喉结微动,往后退了半步。
良久,丁任椋才道,“我母亲是丁艳艳的庶妹,当年是她替丁艳艳入的宫,亦是被丁艳艳赶出的宫。”
丁艳艳便是贵妃的闺名。
关于当年的旧事,李尧也只是听闻过一个大概,当年贵妃与皇后相继入宫见礼,皇帝先是一连呆在皇后宫中半个多月,再是在贵妃宫中待了十几日。
然而皇后很是不乐意,便处处找贵妃的麻烦,还处置了贵妃宫中好些侍婢奴仆,后来皇后被诊出有孕,这才作罢。
在皇后诊出有孕之后没几日,贵妃也诊出了有孕,再后来,贵妃宫中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听那些宫婢们说,其实皇帝更喜爱贵妃多一些,若非皇后闹腾,贵妃腹中的孩儿也不会早产,得了长子头衔。
“你做这些,到底为了什么?”
李尧不懂,唐国与东海国止战多年,若是挑起战争,对两国没有任何好处;他若是想要一个名分,如此大动干戈必定会弄巧成拙。
丁任椋冷冷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恩怨分明,你只需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我保你平安。但若你硬要出去,那就莫要怪我翻脸。”
“你为何要保我?”
丁任椋笑而不语,并转身要离去。
“他不会来的。”李尧道,“我离开时,他已有病灶入体的症状,京城距离禹州上百里,长途跋涉,他来不了的。”
“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做这些?”
丁任椋又笑了笑,随后抬手一挥,东海侍婢见状,丢下了两个宫灯后,便跟着他离去了。
宫殿内再次陷入安静。
骆勇方才一直在暗暗蓄力,想着若是丁任椋对李尧做出什么不利的事,他就算拼了命也要将这贼王擒住,可方才听了他的话,他又有些捉摸不透了。
他到底目的为何?
李尧过来扶他,并拿出手里的瓷瓶,打开盖子在手心倒了几颗药,“方才一个东海侍婢给我的,骆兄,你看看可是解药?”
骆勇心里总有些不安,忍着疼痛再次确认道:“三郎,他到底是谁?”
李尧道:“他可能……是我一位未曾蒙面的兄长。”
他年纪尚轻,当年发生的事他也是从宫婢们的闲言碎语里听来的,但他确实在宫中见过丁任椋。
当年贵妃思亲,皇帝允准丁家人进宫看望,那日天朗气清,他从宫婢们口中听闻皇帝会路过御花园,便早早地在那里候着。
他原想着只要见上皇帝一面,将他所有的委屈全都说出来,皇帝必定会为他做主的。
可坐等右等,他非但没等来皇帝,却等来了脾气不好的皇后以及一个与他一样行为有些鬼祟的“小黄门”。
小黄门的走路姿势与普通男子很是不同,只要稍微留神便能分辨地出来。
所以他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被皇后拎出去的人并非真的“小黄门”,而是一个穿着小黄门衣裳的男子。
那男子似是触了皇后的霉头,皇后命人将他拖出去打了好一顿,李尧当时原本是想逃的,但想着那男子有些可怜,便去叫了贵妃宫里的管事。
那管事总喜欢摸他的脸,犹记得那日他被那管事摸了好一会儿的脸,他才肯帮忙。
好在赶到时,皇后走了,那人也还活着。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竟与这种方式再次见面,更没想到的是,当年他入宫做小黄门、去御花园的目的,竟是跟他一样。
只是后来他通过收买沈妃身边的宫婢,得到了见皇帝的机会,而丁任椋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吃了解药之后,骆勇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这期间总有人来给李尧送饭,大概送了五六回,骆勇才有醒转的迹象。
“骆兄,你可醒了?”
骆勇努力睁开眼,眼见着面前安然无恙的李尧,这才放下心来。
他长吁一口气,拉过李尧的手,道,“三郎,丁任椋的目的,是丁家。”
丁任椋的目的一直是李尧搞不懂的地方,若他要反,如今他在这里,丁任椋直接借了他的名头照样可以。
他也亲口说过,不期待皇帝会过来,那么剩下的便是以丁家的名义谋反,好让贵妃与秦王失去民心这一个目的了。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给生母报仇吗?
李尧不明白。
骆勇道,“兴许他在丁家遭受了什么,所以才想着要报复。”
如若换成他,自己所珍视的人被人欺辱,他必定会叫那人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正此时,外头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这几日都有人过来送饭,李尧早已熟知对方的脚步声。
但此时从外头传来的,明显与来送饭的不同。
他微微凝起了神。
下一刻,从吴兴挖的那个洞口处,突然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两人微微一愣。
这声音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李尧近前一看,眉头忽而舒展了起来,“书怀?你怎么过来了?”
书怀?骆勇猛地坐起身,朝那边看去。
果不其然,那从洞口里爬出来的瘦瘦小小的小子,不是那杨铁牛还会是谁?
他怎么来了?
骆勇轻咳了几声,脸色差不多快赶上锅灰了。
“杨铁牛,谁让你来的?”
杨铁牛拍了拍身上的脏污,兴奋道,“二狗哥,我们打仗了!”
骆勇正要开口教训,谁想下一刻他却给李尧行了一个大礼,道,“王爷,咱们的计划成了!小人这是来接您回去的!”
“什么计划?”
“你知道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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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杨铁牛并没有理会两人的异口同声,只着急向李尧道,“王爷,京城出事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又是两人的异口同声。
“发生了何事?”
“京城怎么了?”
杨铁牛道,“皇帝陛下可能不大好了,贵妃娘娘因着丁任椋一事大受牵连被打入了冷宫,秦王也因此受到了冷落,太子拿到了监国之权欲大肆排除异己,禹州首当其冲,各地百姓隐约有群起抗议之势,如今唐国内忧外患。”
他顿了顿,道,“沈妃因为王爷也受了些许牵连,被皇后软禁,不知生死如何。王爷,唐国的天要变了。”
这句话几个月前李尧便听先生对他提过,当时他还不以为然,但此刻他不得不信了。
李尧道:“先生何在?”
“我阿耶正在渡口等您。”
“渡口?”
“是。”杨铁牛道,“眼下恐怕只有青州对王爷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骆勇越听越糊涂,他二人何时变得这般熟稔了?
杨铁牛朝骆勇道,“二狗哥,虎子哥他们也已经在渡口了,跟我一起走吧。”
骆勇有些犹豫,杨铁牛道,“二狗哥,时间已经不多了。”
李尧将他拉起来,“骆兄,此事复杂,等出去了我再同你解释。”
骆勇不信杨铁牛,但信李尧,既然李尧这般决绝,那他也只好乖乖听从。
正如杨铁牛所言,无论是宁阳镇还是禹州,此时都已经是兵荒马乱的状态,丁任椋已经坐上了禹州刺史的位置,日日蹲守在城楼里按兵不动,似乎是在等候着什么。
镇上与城里的人,能逃走的都逃走了,不能逃走的只能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时刻祈祷着这些乱糟糟的事能够很快过去。
骆勇跟着李尧钻进了杨铁牛的马车,从出商口出去,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三日的早上到达了青州渡口。
杨叔与孙虎、吴兴、陈阳、严猛他们早早地便侯在了那里。
严猛一见骆勇,径自过来认罪,“勇哥,我没完成任务。”
骆勇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此事本就希望不大,你能活下来,便已经完成任务了!”
其实在他发现有人跟踪时,便着手做了两手准备,其中一手便是让手下人继续与那些人周旋,另一手便是叫严猛假意运尸体回去,但实际上手持禹王的信物去青州求援。
青州城守备将军秦将军与东海人有不共戴天的世仇,就算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秦将军必定会出面相助。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宁阳与禹州的局势变化地那么快,他都还没来得及安排,那秦将军也已经早先他们一步被派出去了。
这也使得严猛扑了个空。
“先生,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李尧向杨叔恭敬地作了个揖,叫众人有些吃惊。
特别是吴兴,他那双并不太大的眼珠子,险些就要从眼眶子里掉出来了。
杨叔也给他还了个礼,“王爷,外面风大,咱们先进去说话吧。”
渡口停靠着十几艘商船,商船上放着的都是些丝绸、木炭、陶瓷等货物,听闻是要运往扶桑的。
几人跟着杨叔上了船,直到在巨大的船舱里坐定,杨叔才开口道。
“青州的兵权已尽在我手,王爷,接下来咱们需伺机而动。”
这话说得太过于直白,直白到骆勇满眼困惑,杨叔到底是谁,三郎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他为什么会说这些?
李尧也没想到先生刚坐下就说这些,于是同骆勇解释了起来。
原来面前的杨叔竟是当今皇帝的表弟,曾经的大学士杨叔同杨学士,只因当年他支持乾王而未支持皇帝,被皇帝扣上了谋反的罪名,杨家上下百余口人,被斩杀的斩杀,充军的充军,做妓的做妓,流放的流放。
原本他是被斩杀的,家中老仆冒险救了他一命,他便带着老仆的儿子开始长达十几年的流放。
好在后来边境不大稳定,他才趁机逃脱,来到了杏花村。
要是按辈分,李尧还真得要唤他一声叔。
解释完后,杨叔叫人送来了一只篮子,这篮子很大,大概能放下半条桌案的样子。
来人将铺在篮子上头的布轻轻掀开,篮子里竟躺着一个熟睡的孩童!
那孩童眉目清秀稚嫩,看起来年岁不大,大概一两岁的样子,虽一身素衣,但看着十分贵气,这贵气仿佛与生俱来。
李尧微微一愣。
杨叔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沈妃连夜将四皇子送出了宫,她说,这世上能护四皇子的也只有王爷您了。”
李尧依旧将信将疑,即便是日夜兼程,从京城到禹州也要小半个月,再加上四皇子还小,经不起颠簸,恐怕离京时间会更早一些。
而那时候,禹州的局势还没如此糟。
沈妃爱子如命,轻易不会让孩子离开她的视线,除非真的到了不得已的境况。
难道丁任椋的事,谋划了很久?
“父亲,此刻民愤四起,正是王爷出击的大好机会,咱们若再等下去,怕是要被秦王占得先机!”杨铁牛似乎不大同意杨叔的说法,站出来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可是父亲,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若咱们不出手,等到东海、绥瓦、火头与扶桑纷纷出兵围困,那我唐国亡矣。”
父子俩一个主即可出战,一个主静候时机,两人没说几句便吵了起来,李尧自顾自拿出信件,站到一旁看了起来。
沈妃从来没给他写过信,但她的字迹李尧是认得的。
沈妃在信上说,她将他视为己出,信他是个好孩子,求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孩子一条生路,无论将来如何,孩子绝对不会挡了他的去路。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李尧自然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只是信中最后的几行字,实在有些意味深长。
皇帝是个多疑又有心机的人,沈妃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还能深得其宠爱,必定是最会揣测圣心的,如今连她都在为自己的孩子找后路,唯一的一种可能便是,皇帝动了易储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