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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眼深处——by南窗雀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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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车的钱我可不报啊。”黎醒戴好墨镜和口罩,往福利院前凑了两步,探头往里看。
  张深跟着黎醒的动作往里看了看,这个福利院不大,前后占地加起来估计没有二百平米,站在大门口一眼能把里里外外都瞧透。
  福利院很老旧,墙壁砖瓦泛黄,围墙上的铁网也生了锈,大门口立的铁皮牌子更是看起来有些年头。
  就在张深打量着整个福利院的面貌时,保安室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他穿了身有些皱巴的制服,看见两人后气势汹汹走了过来:“哎,你们干嘛的?”
  保安可能见黎醒打扮过于奇特,戒备心直线上升,撂下这句话转身进了保安室,过了会儿就带了根电棍出来。
  “周叔,是我!”黎醒一看,赶紧两步上前,隔着电动门摘下墨镜。
  周叔愣了下,看清楚来人的样子后,嗐了一声,嘟嘟囔囔地把电棍塞到衣服里:“我当谁呢,打扮得那么神秘,你再晚说两句话我都要报警了。”
  “我说小黎,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搞那么神秘?”周叔打眼看他,颇为不解的抱怨,“这儿又没什么人,认不出来你的,别每次都跟做贼一样,吓人。”
  黎醒显然不认同,不服地回嘴:“我可是明星,你懂什么,这样低调。”
  方圆百里就这么一个各色的,哪儿低调了?
  张深在后面听得直叹气,这什么脑回路。
  周叔努了努嘴,一脸的不认可,压根都不想接这茬,缓缓把目光投到黎醒身后的人身上:“你这次还带人来了?也是明星吗?”
  黎醒也扭过头,张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往哪儿一杵,抱着臂,懒着脸,浑身上下透着股子傲劲儿,就差往脑门上打四个字生人勿近。
  他朝张深扬了扬下巴,嘴角噙着笑问:“你觉得他像明星吗?”
  周叔摸了摸下巴,盯着张深认真思索了会儿,结果还没思索个所以然,就让张深察觉到了,抬眸扫过来,隔着大老远,一眼把周叔看得直哆嗦。
  他赶紧摆了摆手:“不像不像,哪家的大少爷吧。”
  黎醒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行了,我今天来看看孩子们的,还不放我进去?”
  “看我,聊忘了。”周叔拍了下肚子,哈哈大笑,赶紧打开了大门招呼两人进来,“来来,别站在外面。”
  周叔把两个人带进门之后,没聊两句就回了保安室。
  张深左右看了两眼,站到黎醒旁边和他并肩:“接下来干什么?”
  “还有五分钟,等孩子们下课,去看看他们。”黎醒抬腕看了眼手表,点了点表盘说。
  等下课的时间,黎醒领着张深在前院和后花园都逛了逛,两处都设置了娱乐区,供孩子们休息时玩耍,场地不大不小,足够了。
  “保安和你很熟,常来?”张深停在一处滑梯前,说。
  俩人相处这么些日子,说话聊天都没了头日的拘谨,氛围轻松了不少,聊起天来也极其随意,如久识老友。
  黎醒摇了摇头:“偶尔,赶上在北京的时候会来。”
  “北京福利院不少,你上哪儿做慈善不行,往这儿折腾。”张深用手抹了下滑梯边儿,再抬手半边手掌都带着层土。
  黎醒说:“谁说我是做慈善来的?”
  “那你干嘛来的?”张深低下头掸了掸手,问得很随意。
  黎醒还未答话,下课铃声响起,紧接着一大群孩子从教室里冲了出来,兵分两路,一堆冲着前院,一堆冲着后院。
  孩子们兴冲冲地跑过走廊抵达门口,头一个出来的小孩儿刚迈了两步,侧头看见游乐园附近站着两个人,有些胆怯地往后缩了缩。
  后面的孩子不知所以,但是也跟着往后缩,胆大点儿的则倾着身子往,扒着头往外看。
  张深和黎醒听见动静一回头,就看见入门的地方叠着四五六个孩子,后面还跟着一屁股尾巴,挺大一阵仗,不过张深一眼过去,小孩们吓得东倒西歪,叠好的人形塔也散了。
  黎醒看着满地的孩子,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挨个拾起来:“看见我就送这么一份大礼吗?”
  “啊,是醒哥哥。”被黎醒夹在胳肢窝的小女孩,蹬着腿闷声说,“醒哥哥好久没来了!”
  黎醒把小女孩放在地上,蹲下身刮了刮她的鼻子:“小丫还记得我啊?说了多少次,要叫叔叔。”
  小丫被刮得皱起了脸,嘟着嘴摇了摇头:“不要,哥哥太久没来了,我快不记得你了。”
  “叔叔很忙的。”黎醒努力板正小丫对他的称呼,“你小夏哥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小丫听见这个名字,眼睛里的光黯下去了,垂下头没有说话。旁边稍微大一点的男孩认识黎醒,走过来小声说:“醒叔叔,上个月的时候,郭院长说小夏去好人家了。”

第 7 章
  福利院的好人家有两种意思。
  一种是被领养走了,找了好归宿,不求大富大贵,至少衣食无忧。另一种是离开了人世,不必再为此生而忧,轮回道里转一世,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黎醒抓着小丫肩膀的手霎时松开,整个人天旋地转稳不住重心,直直的往后倒了去。他做好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准备,但没想到张深会来扶他一把。
  他仰起头,对上张深那双能看透人心,无论何时何地都坚毅的眼睛,一刹那就如同吃了定心丸一样。
  “醒哥哥……”小丫看见陌生人,紧张地跑到黎醒的身侧蹲下躲着,扒着黎醒的大腿,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人。
  黎醒低头就瞧见小丫一副害怕的样子,心里的愁绪淡下去不少,他指着身后的张深说:“小丫,这是叔叔的朋友,张深……”
  “张深叔叔!”小丫立马站起身抢答,声如洪钟。
  张深听小丫念完,先是看向黎醒,右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头顶,看了不大会儿后面无表情地偏开头。
  黎醒慢半拍,扭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了张深的半边脸,本身就有高低之差,再加上逆着光,就更看不清表情了。
  但黎醒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他无言,纳闷地问小丫:“你怎么想的?”
  小丫又不说话了,说话还挺挑心情,不过倒是把成年人那套见人下菜碟摸得很透。黎醒不大乐意地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以后见到我也叫叔叔。”
  “你是哥哥。”小丫又摇头。
  黎醒说不过小丫,和她玩了会儿上课铃就响了,告别的时候小丫不高兴,假哭着说醒哥哥坏蛋,以后都不和哥哥玩了。
  黎醒好一顿哄,哄好后小丫抱着黎醒的腿,又怂又乖地对着张深说了句叔叔再见,说完一溜烟跑进了楼道。
  “这孩子。”黎醒无奈叹气,“怎么就是不管我叫叔叔。”
  张深笑了笑,没接话。
  小丫一看就很信赖黎醒,对于这么大年纪的小孩,父母兄姐才是心里最重的分量,小丫和黎醒熟悉,玩得开,才愿意叫更亲切的称呼。
  不过黎醒的表现很让张深意外,又不那么意外。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每天都能看见不一样的黎醒,都是真真实实的。
  就如同此刻,黎醒混在这群小孩堆里,活脱脱像个孩子王,没有大人架子,不疏离,也没有刻意伪装,每一个反应都真情实意,说笑玩闹,包括那一瞬间的错愕与自责。
  “小夏也是这里的孩子?”张深问。
  黎醒身形一顿,情绪立马低了八个度,他脚尖调转了个方向:“去趟院长办公室吧。”
  院长办公室在教学一楼最角落的位置,靠着窗户采光还可以,黎醒率先走过去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又敲了好几次还是无人应答。
  “没人,算了。”黎醒叹了口气。
  张深倚在窗沿上,侧头往外看,这个方向对应着的是福利院的后院,刚才他们活动过的地方,稍微探一探头,还能看清整个游乐区的全貌。
  他用手指将窗户推开了一个缝:“你很在意小夏。”
  黎醒往窗户边走了两步,微微弯腰撑着窗沿,窗外云层缓动,不停变幻。
  一朵厚重的阴云游弋过来,遮住了透着微光的太阳,黎醒将窗户彻底推开,冷气袭来,他吐了口白雾:“是我捡到他,送到这里来的。”
  张深搓了搓手指,烟瘾犯了,他从衣兜拿出烟盒问:“这儿能抽烟吗?”
  黎醒瞄了眼张深拿烟的手,指了指对面墙上禁止吸烟的牌子:“很想抽?我带你去外面抽一根?”
  “算了。”张深蹙了下眉,很快又松开了,他捏着烟盒,背着手两只轻扣窗台,“想聊聊吗?”
  黎醒沉默地扫了眼张深,盯着他的下颚看了许久许久,才开了口。他说得不急不缓,声音被饱含的情绪染得有些沙哑。
  小夏是去年冬天,黎醒途经延庆时在雪地里头捡到的,当时还下着毛毛细雪,虽不大但长时间下去,也足以埋没一个人。
  刚捡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浑身疮痍,冻伤,打伤,满身布满青紫瘀痕,可这些青紫也掩盖不住他如雪的皮肤,在这样伤痕下,简直白的不健康。
  如黎醒所料,医院检查结果下来,小夏身患急性白化病,本身抵抗力就差,又因长期的非人虐待,到医院的时候就只有一口气了,医院都说生命垂危。
  黎醒不信,小夏也是个很坚强的孩子,治疗了大半年之后,小夏状态终于好了一点,能坐轮椅出去晒晒太阳了,医生都说这孩子命硬,以后会享福。
  赶上那段时间工作忙,黎醒不能总往延庆跑,就托人找了家离医院近的福利院,拜托院长帮忙照顾,去年中秋的时候,小夏身体转好,办理了出院手续,在福利院和其他孩子同吃同住。
  黎醒去过几次,发现小夏的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活泼了也开朗了,还有个粘人的跟屁虫妹妹,就是小丫。
  张深没料到这个故事的起始结束,也知道了黎醒当时为何会露出自责的神情。黎醒这是把所有罪责归根到了自己的疏忽上,但生命并非事物,不会因为一个人能扭转改变。
  他不会说让人宽心的话,只道:“这辈子太苦了,他摆脱了,下辈子会在一个好人家的。”
  黎醒牵强地扯了下嘴角,将手掌印在玻璃上,喃喃道:“希望会。”
  张深侧过身,垂眸将视线落在黎醒放在窗台上的手:“我以为你是做慈善,积德行善。”
  “我没那么大义,也不是善心泛滥的人。”黎醒收回手,在窗户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印,他看过来反问,“你失望了吗?”
  张深否认:“偏僻乡区,能施以援手,你已经很善良了。”
  “善良?”黎醒笑着摇了摇头,“这词不应该放在我身上,我从不是良善之辈,所做所求从来不纯,皆以目的为上。”
  “那你帮小夏,又为了什么目的?”
  黎醒沉默了,久到张深意外他不会开口回答这个问题时,他缓缓开口:“为补过错,求心安。”
  离开福利院的时候,是下午最热的时候。正好赶上孩子们下了今天最后一节课,小丫听到黎醒要走的时候,颠颠地跑来,边哭边喊哥哥别走。
  小丫很伤心,哭得撕心裂肺,像是如此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一样。黎醒心疼的不得了,抱着她说下次还会来的。
  小丫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大吼骗子,紧搂着黎醒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说,小夏哥哥是骗子,他说下次还会来的,可是再也没来了。
  张深难得有了劝孩子的耐心,他伸手擦了擦小丫的眼泪:“那你觉得黎醒哥哥是骗子吗?他骗过你吗?”
  小丫陷入了沉思里,咬着嘴思考了很久,然后晃了晃小脑袋:“没有骗我。”
  “那这次也不会骗你。”
  “小丫,过年的时候叔叔来接你,带你去玩好不好?”黎醒捏了捏小丫的掌心,贴在她耳朵旁悄声说,“也带着张深叔叔来,好不好?”
  小丫痒的缩了缩脖子,咯咯笑了起来,说好。
  安抚了小丫,告别周叔,两人坐上了返程的车。
  闹腾了一下午,大冬天里还出了身汗,尤其车上空调一开,就更热了。张深摇下了点窗户,和一辆车擦过时,敏锐地嗅到了烟味儿。
  不闻见还好,这一闻到,张深刚压下去的烟瘾又被勾上来了。他左手打着方向盘,右手从扶手盒里翻烟,动作利索又熟练,很快捏起了一根烟。
  手臂刚抬起来,就被人轻轻压住,两指之间的烟也被顺走了。
  张深用余光扫了一眼,没有起伏的开口:“还我。”
  黎醒夹着烟地指头晃了晃:“开车不抽烟。”
  “不抽,我叼着。”张深表情不变,回。
  黎醒还是不给,张深懒得争执,到了弯道处,两手抓着方向盘猛的一打,差点没把黎醒甩到和车窗来个亲密接触。
  “深哥,这算不算报复?”黎醒撑着车门坐直身体,回问。
  张深面不改色,否认刚才的故意为之:“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对,应当遵纪守法。”
  “你好像很喜欢抽烟,有瘾吗?”黎醒低垂眼眸,把玩着手中那支烟。
  张深轻敲着方向盘,连过了三个红灯才说:“有压力和烦恼就需要烟来缓解,我的良药。”
  “这么说,倒是有很多烦心事了。”黎醒歪了歪头,“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写作就是我最大的烦心事。”张深眼睛都没眨,回得很快,“你真想帮我的话,就别催我交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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