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by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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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对面什么脸色,没胃口。
日悬中天,人影幢幢。
尉愈踩着脚下石砖缝隙,语气欢悦 :“哥,你有带零食吗?”
“除了几件衣服,都是你的。”
少女身后,尉殊拉着行李箱,身形挺拔恣意,盯着小姑娘蹦跳的背影,扬声:“看好学校了吗?”
尉愈漂亮的眼睛一弯,似乎对学校十分满意,“看好了,长郡中学,是这里最好的初中。”
“那秋女士打算把我放哪?”摁着电梯按钮,尉殊开口。
楼层数字快速变化,对面却一直没有回答。
终于,尉愈轻声开口:“哥。”
尉殊将行李箱拉上电梯,偏头扫了一眼尉愈,“怎么了。”
尉愈盯着脚尖,阳光透过少女浅薄的刘海,落在蹙起的眉上。
“距离长郡中学最近的高中,”尉愈低头看着脚尖,像是不敢说,淡声道:“承裕。”
“怎么了,把你愁成这样。”拍了拍尉愈,尉殊轻笑:“脸都成包子了,会不好看的。”
“是楚城最差的高中。”尉愈声音小的几不可闻。
尉殊顿了两秒,有些呆滞。
这什么奇怪的地理位置,为什么最好的初中附近是最差的高中。
就他妈离谱。
不过倒也不难接受,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尉殊心情意外的平静,揉了揉妹妹细软的头顶,笑道:“最差的高中又如何,你哥的实力,在哪都能上最好的大学。”
他不怪秋女士,反正当年没有尉愈就没有他。
他活着,就是为了护着妹妹。
桃花眼微弯,瞳仁浅淡,尉殊语气温柔,“别自责,怪就怪这破地方好中学和差高中连在一起。”
尉愈心情说不上好,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乖。”尉殊柔声夸她。
*
秋舒兰早就等在了电梯出口。
终于见到了一个月没见的儿子,秋舒兰习惯性的扬手一掌拍在尉殊肩上,佯怒。
“让你赶早过来你偏不,非要等着开学前一天是吧,玩野了吧,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野。不打电话不打视频,连个朋友圈都屏蔽爸妈。”
尉殊小声咕哝,“还有更野的你不知道。”
“什么?”没听清。
尉殊抿唇扬了乖脸,又快速收回,堵了一句:“我不用微信。 ”
推开房门,行李滚轮碾过地垫,骤然停顿,尉殊扬眉。
顶楼复式,难怪北门大爷得意洋洋地说是楚城最好的小区,确实还行。
秋舒兰立在门框等着儿子夸她,“怎么样,房子我看的,家具也是我看着买的。”
秋舒兰话落,尉殊扬起的眉毛下收,笑意僵在了脸上。
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都抖了一下。
三步并做两步上楼,尉殊心里发紧,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攥着不敢放松。
房间门把握在手中,手上用力。
第一间、第二间,随后是第三间。
果然,房间布置都是粉色。
轻描淡写被打破,尉殊拔高了语气:“妈!”
“怎么了。”
呼吸骤然急促,尉殊一字一句咬着牙。
“我的卧室不要粉色,我说过了。”
他不在乎突然搬家,突然换学校,甚至不在乎自己即将要去的学校是个垃圾,他也根本不在乎卧室是什么颜色。
他在乎的。
是说过的话都被无视的彻底。
他是个人,是有主见的,活生生的人,说过的话也不是希望被听个响,轻而易举地不在意。
胸腔起伏不定,呼吸稍稍急促,尉殊低头,目光锁着楼下的秋舒兰,怒意明显。
大脑发胀,嗡嗡作响。
积压的情绪像是沾了火的炸.药,爆成一团,烦躁的要命。
秋舒兰愣了,她第一次见儿子发火。
尉殊脾气绝对算好,对什么都不在意不挑剔,淡薄但和顺,喜欢不喜欢也藏在心里,从没有这么过激的情绪。
“以前不也是粉色的。”秋舒兰低声反驳,心里发虚。
“我不在乎房间什么颜色,我在乎的是我说过我不要粉色,我说过。”语气算不上激烈,平和了许多,尉殊说完直接出了门。
没按电梯,身影拐进了旁边的楼梯。
尉愈跟着跑出去时,尘埃落定,不见人影。
看着空寂的过道,尉愈转过身茫然出声:“妈,哥为什么生气。”
尉愈也吓了一跳,但她知道哥哥的怒气是冲着妈妈的。
秋舒兰将儿子扔在地上的行李箱捡起来,闻言,看了看女儿,“不知道。”
嘴上说着不知道,心里也差不多明白。她是写书的,可以没有任何压力地剖析书中几十个人物的心理,自然也能分析儿子的心理。
她好像习惯了尉殊的随和,忘了他也是个孩子。
——乖孩子。
因为太乖容易被忽视的委屈孩子。
摸了摸女儿的脸,秋舒兰低头问道:“知道你哥喜欢什么颜色吗?”
尉愈眼神懵懂,乖乖吐出两个字:“知道。”
“妈妈惹哥哥生气了,星星要陪妈妈去给哥哥换家具吗。”
*
云通雅苑不高,楼顶的复式加上也不过十六楼,尉殊一路顺着楼梯跑下去都没什么感觉。
久积的压抑炸成花火,在胸中留下点点斑驳。
踢了一脚边上的石阶,尉殊低声咒骂:“烦。”
烦躁中更多的是委屈,他真的不在乎搬家换学校和粉色的卧室。
只要提前说过一句,哪怕只是一句不需要征求意见的询问,也好过没有温度的通知。
他不是在生气,他只是憋屈。
北门的门卫大爷坐在保卫室里泡茶,几颗干枣顺着那双粗糙的手指被扔进玻璃瓶,热水浇在杯底,向上翻涌。
声音由脆到浑。
尉殊站在窗前,视线落在泡了干枣的水杯,玻璃杯已经被茶渍熏成了棕色,茶杯口上是深厚的褐色污渍。
尉殊心下恶寒。
收回眼神,敲了敲窗,语气冷淡:“没带门禁。”
暖水壶触地,门卫抬头,少年眼中已经没了来时的无所谓,带着明显的不耐。
门卫开了门,没敢多说一句。
等尉殊走远才吹着杯子里的茶叶咕哝了一句,“大城市来的又怎样,还不如南门老头家的孙子有礼貌。”
他不认识今天来的这个人,但他认识今天下楼喊他哥的小姑娘,两个月前搬过来九号楼十六楼的住户。
听小区里扯闲的人说是燕城来的,来看房的时候一眼就瞧上了顶楼的复式,一口价直接就付了全款,房中介还是个新手,第一次开单,乐坏了,逮着人就说。
但是大城市来的又咋样,瞪人的架势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出了小区,尉殊看了一眼腕表,十二点零六。
从昨天七点到现在,他一直没吃东西,到现在居然也没感觉到一丝饿意。
尉殊想了想,应该是气饱了。
划开手机,邵嫡的消息已经占了满屏,隔着屏幕只看文字都让他耳朵疼。
-谁说我抱不动,我抱过!抱得动!
下面还有好几张表情包。
-卖鞋?这个……都是限量款卖是不可能,殊哥,这个咱们好商量。
-像韩世江?!!还气质干净?有照片吗有照片吗有照片吗有照片吗有照片吗有照片吗?
尉殊:“……”
-我实在没办法想象干净气质的韩世江,那种老流氓怎么干净,我脑子里才有点想法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完还拍了照片说:你看。
韩世江:扯淡
胳膊比姑娘的还细还嫩,有个屁的鸡皮疙瘩。
邵嫡回了一张表情包。
-粉色少女头:嘤嘤嘤。
韩世江:……给爷爬
群里欢乐,尉殊心下气劲儿也少了不少,盯着手机屏也不看方向随便拐了个弯。
也不知道邵嫡怎么会拎过电瓶,小少爷出门都有专车接送,电动车没见过都有可能。
-没照片,我又不是你,见到个好看的就往群里发,你翻翻群相册,就你偷拍的妹子都几百张了?
看到尉殊的消息,韩世江关了跑步机,一手擦着脸上的汗,打了视频过去。
尉殊举着手机接通,对面问:“殊哥,新家怎么样?”
尉殊想了想刚才,踢着路边的塑料瓶道:“不怎么样。”
视频另一边的韩世江皱了皱眉,他和尉殊虽然是从高中才认识,但对于尉殊还是很了解的。
尉殊习惯了说“还好”,而不是“不怎么”,这样的人能说出这四个字已经足够说明——真的很不会,并且让他很介意。
放正了语气,韩世江开口:“怎么了?”
“秋女士把我的卧室又搞成了粉色。”尉殊说着,又觉得烦躁,脚下发力将其踩扁,一脚踢进了路边的地埋垃圾桶。
小的时候对什么都不清楚,等到长大了顺理成章的接受,现在新家他明确的说过不要粉色卧室,结果还是这样。
胸腔里全是不被重视的压抑,烦得要命。
韩世江这才注意到他背景不是室内,声音都放小了许多:“和你妈吵架了?”
尉殊点头,闷声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吵,就是有点烦。”
越想越烦,越想越躁。
还他妈的有憋久了发酵的委屈。
心酸得冒泡。
拿着毛巾擦了擦汗,韩世江沉默,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万一不小心说错话把这人给点炸了……这祖宗他可哄不了。
还是等这祖宗自我消化吧。
一路无言,心照不宣的沉默。
尉殊举着手机乱走,脚下没个定性,楚城又不熟悉,乱七八糟拐了几个红绿灯居然拐到了一条河前。
河边人不多,就几个老头老太围着河边转圈,时不时的拍拍肚子说几句家常,像是在消食。
弯腰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子,尉殊侧身摔臂就扔了出去,想着那是心中的憋屈,用了不少力气。
石子滑过水面又被弹起,接连反复。
没有再被弹起,石子沉没,留下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涟漪。
韩世江看着镜头一个恍惚,等到镜头平稳,也不清楚到底漂了几下,只是后面光他能看到的就十几个。
韩世江忍不住,在心里夸了一句,殊哥流批。
找了个树荫坐下,低头挑着适合打水漂的石子,尉殊率先打破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够能憋的。”
韩世江:“感觉你在打我,不敢吭声。”
尉殊一愣,顺着视频中韩世江的目光转头。
少年身后立着一块石碑,上刻二字——世江。
白石碑,世江水。
还有尉殊手中刚挑好的石子。
石子从手中脱落,砸出一声脆响。
尉殊:“……”
Chapter3
被韩世江这么一闹,尉殊心情好了很多,气性一通,腹间知觉回顾,叫个不停。
韩世江听着视频里传来的声音,不敢笑,只能抿着唇低头。
——偷笑。
尉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挂了视频。
小区附近多的是饭店,等到吃饱,尉殊才想起来他明天就要开学。
学校垃圾就算了,开学还他妈巨早,心情真是好不起来。
搬家的时候不该要的都留在燕城,这次过来也只带了个书包,尉殊想着,掏出手机动了动手指输入文具店。
低头盯着手机沉默,尉殊一时语塞。
小区内没有,距离最近的都在外面,看了一眼距离,以公里显示,尉殊果断放弃。
算了,去了学校再买。
切回聊天界面,尉殊发消息给尉愈,问她。
-你上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看了看身旁挑家具的秋舒兰,没有告诉哥哥她们出来给他换家具的事,只是点着屏幕回:
-准备好了。
-哥,你不生气了?
尉殊看着消息,星星准备好了,他就不去外边买了。
-不气了,气多了闹得还是自己。
-那哥吃了吗?
妈妈做的饭还没有殷勤地端上桌,哥哥才拉着行李箱进门,什么都没来得及就下楼了,所以她还是比较担心她哥吃没吃。
尉殊盯着手机轻笑,还是妹妹好。
-吃了。
*
不想回去面对粉色的卧室,等到尉殊准备回家,已经是晚上八点。
出了台球室,夜间冷风从衣袖中灌入,尉殊搓了搓胳膊,这地方早晚温差还挺大。
楚城的夜晚没有燕城此起彼伏的霓虹灯,走道一旁是高耸的灌木丛,另一旁是昏暗的路灯,灯光黯淡,时不时还有个别已经坏掉,本就不怎么亮的光影断节似的,一节一节。
可惜尉殊手机没电,不能拿出来照明。
抬头看了一眼发黑的灯罩和晦暗的亮光,又撇了撇天上月,对比十分明显。
尉殊无聊地想着,这路灯要是搁燕城,怕是能被邵嫡吐槽装了萤火虫充数。
眼前昏暗逐渐加深,尉殊轻轻抬眼,旁边连续坏了两个路灯,借着路侧灌木影,黑得彻底。
摸黑走了两步,脚下一个恍惚,脚间溅起几点清凉,尉殊呆在原地,缓缓低头看着脚下隐隐反光。
——是个水坑。
抿唇,尉殊咬牙骂了一句。
一路昏暗,唯有走到云通雅苑附近路灯才好了些,终于不再是萤火充数,光照夺目,从头顶流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