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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纵——by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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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尉殊看完所有消息,出租车也停在了兰府巷口。
  他下了车却没有急着进去,拇指落在手机屏幕来回翻动,尉殊呼吸重了一下。
  沈渊很少说这种话,他总是带着一点道德感和自持,骨子里有点正道的老派,很多话在他嘴里总是难以启齿,天生有一股正人君子的自我约束和情感压抑。
  可现在,这些字字句句里的感情不可胜言。
  就在他将那些消息刷完第二遍时,屏幕上突然又跳出来一句。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尉殊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感觉自己握着手机的手指开始发麻,落在键盘上的头有种大喜过望的谨慎和无措。
  指腹麻得厉害,尉殊接连打错了两个字母,最后突然有些烦的搓了搓手指,摁开了语音。
  他说:现在,等我
  说他这出句话的同时,尉殊就已经动了,他本来是快步往前,没走两步就成了奔跑。
  然而他并没有去到沈渊家里。
  准确来说,是他不用走到他家。
  一个月没有见到的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尉殊亲眼看着他从巷尾大步走来,他们迎面相逢,沈渊明显怔了一下。
  两人视线相对的一瞬,沈渊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整个人像是没站稳晃了一下,露出少有的慌乱。
  他稳着身形,慢慢地长呼一口气,似乎是要将这一个月的思念和压抑都换成这一口不轻不重的呼吸吐出去。嘴角止不住地扬起,沈渊眉眼都弯成了新月。
  尉殊也停了下来,他用极短的时间描摹着眼前人的脸,从额头到下颌。
  他瘦了,眼下摊开一片青色,细细的眼皮撑出了三道褶。他好像满腹心事地度过了一个月,以往黢黑又澄澈的眼中混浊又疲倦。
  沈渊并不清楚自己的倦态,他率先打破沉默,张开手摆出一个拥抱的姿势:“终于再见了。”
  尉殊闷头回给他同样的拥抱,用还在发麻的双手环过他的腰,将人紧紧地揽着。沈渊叹息一样的声音落在他的耳中,尉殊环着他的手更紧了,瓮声瓮气地说:“我也想你了。”
  沈渊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回答那些微信消息。
  “那首只属于我的歌,我很喜欢。”尉殊继续说。
  他们贴得极近,属于尉殊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怀中是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持续了一个月的无所适从与孤独都在这一刻如烟散去了。
  沈渊微微低头,他已经比尉殊高出一点,他们相拥,他需要低一点才能让两人平视,笑着说:“那个高考祝语,我也很喜欢。”
  沈渊垂眸,眼神紧紧地锁着他,脑中又涌起了那八个字和林嘉木的声音。在正主面前,那个声音突然更违和了,他暗笑,十分自然地收起拥抱,牵着他的手往里走。
  他们保持着默契的张弛,十指半握又紧紧地交缠。
  沈渊在静默中走了两步,没忍住将尉殊的手拉到胸前,一边捏着他的手玩,一边说:“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想听你说。”
  尉殊恨不得穿云破雾地吼一声满足他,但是他没有,捏紧了手中作乱的手指,他说:“你离我近点。”
  沈渊侧了侧脑袋,将耳朵凑近他。
  尉殊几乎贴在了他的耳边,放低了声音,唇齿说话间碰到他耳垂:“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沈渊倏地红了脸,温热的吐息喷在他的耳朵,耳垂烧着了一样开始发热,他有些不自在地将脖子缩了回去,将尉殊的手捏得更紧,带着一点惩戒的感觉:“你正经点。”
  尉殊笑出了声:“你不喜欢吗?”
  沈渊短暂停滞了一秒,又如实说:“……很喜欢。”
  沈渊其实心跳得很快,在他一如平常地拿起手机,期冀着能从聊天框的另一端弹出一个消息的时候,他做好了石沉大海的准备,可那条语音真的弹了出来。
  一瞬而起的兴奋几乎将他吞没,他的心像是变成了海,涌起了翻天覆地的浪,凶猛的情绪汇入四肢百骸,让他连手机都差点摔下桌。
  他四十二个日夜的辗转反侧,杯弓蛇影,都被那句“等我”变得无足轻重了。
  等到两人上了楼,沈渊带上房门,一边问:“你什么时候走?”
  尉殊抬头去看他,轻轻“嗯?”了一声。
  沈渊轻轻垂下眼皮,眼皮褶皱被撑开,只剩下浅浅的痕迹,少隽的脸上是熟稔的不动声色,那双半遮的眼却暴露了他的焦躁。
  这时间并不长,可这四十二个日夜,他总是反复地焦虑,多梦,他没有再梦到沈放山,也没有梦到尉殊,只是反反复复的空洞。梦里什么都没有,思绪却异常清晰,他望着空空如也的黑暗,像在冰水泼醒的冷静中被扔到了沙漠,遍地荒芜,只剩不安。
  他再次伸手,以一种完全不同于刚才的方式,主动地将尉殊拥在怀里。他将脸埋在尉殊的肩上,声音闷在衣料中,轻如呓语:“我很怕,怕这样的分开会一直下去,我们并没有分手,你却消失在了我的世界。我知道该去哪里找你,但是我不敢,我害怕会打破什么平衡,让我连你的消息都捕捉不到。”
  尉殊安静地听着,他就知道,不会只是兰府巷外的哪么简单。
  “我忍不住地想,我们到底算是什么?我收不到你的消息,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你在做什么,你有没有想我,你为什么不回我,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守着一块小小的屏幕,等着左边弹出一块小小的白色聊天气泡,可是没有,一天,两天,十天……我止不住那些想法,我是不是再也收不到你的消息了,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又或者我们再见时,你会不会突然告诉我——我们分手吧……”
  沈渊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一口气卡在咽喉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慢慢收紧双臂,猛地吸了一口气,又快速吐了出去,带着几分疯狂:“我去过你家楼下,想着要不要去敲开那扇门——”
  他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尉殊慢慢伸出手,手指捏着他的耳垂,“你想做什么?”
  沈渊抬起头:“我快要疯了!说我卑鄙也好,自私也好——尉殊,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少年的声音戛玉敲冰,说的最后渐渐发沉,像是陷在泥泞中。
  他说完,低头覆上尉殊的唇,留下缠绵悱恻的吻。
  沈渊吻得很急又很仔细,他像是在做一道数学题,描摹着尉殊的唇形,不放过一处角落来寻找着一个答案。
  尉殊在亲吻中睁着眼去看他,沈渊的脸罩在阴影中,急切中带着几分慌不择路,说不清是吻还是咬。
  他回应地在他在脸上吻了几下,继而也落在他的眉眼,少年细长的睫毛扫着他唇角,尉殊缓缓烙下一个吻,柔声说:“我不走了,我们一起住吧。”
  空气都静了两分钟,沈渊在沉默中感觉脑中嗡地一声,他动了动唇,居然没有发出声音。
  他连忙捏了捏喉结,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灌了一口水,有些欲盖弥彰地问:“是今天不走吗?”
  尉殊从他手中抽走水杯也抿了一口说:“都不走了,再也不走了,以后除非你不喜欢我了,我都会在你身边。”
  沈渊被他的轻松感染了,突然想起什么,说:“我可不想跳垃圾桶。”
  尉殊自然记得他们关于垃圾桶的约定,低头轻笑一声。
  沈渊继续问:“为什么?”
  尉殊回答道:“我只是突然明白了,我喜欢谁并不需要谁的同意。我是独立的个体,是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成年人,我不需要征求谁的同意,不需要受谁的意志左右。”
  “你是偷跑出来的?”沈渊脸上轻松却淡了,心情也重了几分。
  尉殊摇头:“我告诉了他们才出来的。”
  他踱步坐在沙发上,冲他招了招手。
  沈渊跟着坐在旁边,尉殊这才开口,声音也沉了下去:“我也一样,我数着日子,想着你一个人会怎么办,一个人的日子要怎么过。可是我爸收了我的手机,也不让我出去,我像个动物被收进了笼子里,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唯一的慰籍居然就只剩下这条手链。”
  尉殊举起手,那个黑色的编织手绳上挂着的小小珠子,窗外阳光斜照,映得圆润透亮。
  他继续说:“我其实也没有闹过,可他们居然想着直接回燕城。”
  沈渊落在膝上的手在阒然中握紧了。
  下一秒,那个带着熟悉凉意的手盖在了他的手上。
  尉殊低头,耐心地将他握紧手指拉开,又慢慢地将五指滑进他的指间,让两人的十指相扣:“沈渊,我也是用我攒了快二十年的叛逆才决定的,一点都不草率。”
  沈渊的视线落在两人交织的手上,又缓缓向上,尉殊琥珀一样的眸子亮的出奇,手心的温度像是烙在心上。
  尉殊:“我喜欢你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喜欢你出现在我的周围,不论做什么,只要想起来可以和你分享,就会很开心。沈渊,我们一直在一起吧。”
  沈渊半低了眸,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溺在了温柔里。
  孤悬的心落在了一个很软的地方,让他自己也软得一塌糊涂。
  但是尉殊并没有停下,他还在继续:“你要放纵地爱我。”
  少年的真诚将每一句都变成了情话,有一个人会一直陪着他这件事,太值得让人热泪盈眶。
  沈渊鼻子一酸,颤着嗓子用手指去堵他滔滔不绝的嘴:“别说了。”
  尉殊抬头,才发现沈渊已经红了眼眶,他笑了一下:“你别哭啊,搞得我欺负你一样。”
  沈渊声音带着浅浅的哽咽,止不住,又带着压抑的沉闷:“我从小就知道,不要在觉得痛苦的时候哭,我是太开心了……”
  他又哭又笑地说:“尉殊,我不能没有你。”
  尉殊不会知道,他的一言一语会在自己心中涌起多么经久不灭的波涛。
  尉殊怕他真的哭出来,淡色的琥珀眸被弯起的眉眼遮了大半,他笑着换了话题:“那句你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沈渊没反应过来:“嗯?”
  尉殊:“你想来我家做什么?”
  沈渊垂眸,却只是看了看他,一言不发。
  想要带你离开,把你藏起来。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尉殊并不介意,他动了动靠在沈渊身上,伸手盖在眼睛上遮住窗外投来的光,轻声哼唱:“从前总怪,时光刻薄,荆棘载途,都是枷锁……”
  沈渊到底没哭出来,只是眼睛很涩,他侧首盯着肩上人流畅的侧颜,扬唇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
  他想起了自己的以前,想起了尉殊的出现,他强势又温和地刻在了他的骨骼,让他一个人撑着残破的世界时依然能保持热爱。
  尉殊,撑起了他半死不活的脊梁。
  也是他,患得患失的一线生机。
  此时夏日初始,太阳缓缓西行,和风从窗外吹过,撩起他们的发丝,尉殊声音清冽又低柔,唱着只属于他们的歌。
  十七岁再回首,恣意,放纵,心动如昨。

Chapter107
  邵嫡的语音通话几乎是弹出来的,尉殊敲字的手被迫停止,点了绿色的接听键。
  邵嫡的声音像是从屏幕里冲了出来:“殊哥,你没事儿吧,你怎么一直不理我啊,我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让你生气了呢。”
  邵嫡快哭了,他是两个月前回来的,结果这两个月尉殊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整得他快自闭了。
  他什么时候被尉殊这么冷遇过,他一方面想着这人可能是在备考,一方面又觉得怎么能连个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这不合理!但是每当他觉得不合理时,他就会想到自己在苏黎世的那一年,真的会忙到没有时间回消息。
  很多时候都是看到了,想着回一句又被别的事情打断,次数多了,就开始想着算了,回去再说吧。
  “你能惹我生什么气,”尉殊有些好笑地说,“和家里吵架了,老尉把我手机收了。”
  “哦——什么?!你也会和家里吵架?”邵嫡大为震惊,尉殊这种人,在他看来就像个编程出来的机器,按部就班地学习,家里说什么听什么,除了偶尔一点小脾气像个无足轻重的bug之外,一切都堪称模范。
  尉殊瞥了一眼正在厨房忙活的沈渊,笑了一下说:“因为男朋友的事,不过现在没事了,我打算搬出去住。”
  邵嫡沉默了,过了几秒才支支吾吾地说:“那你打算来燕城还是呆在楚城?回燕城的话我来接你。”
  沈渊将做好的菜端出来,对沙发上打电话的尉殊说:“来吃饭。”
  尉殊起身,沉吟半晌:“再看吧,缺不了找你的时候。”
  电话那端的邵嫡这才笑了一下:“随便用,本少爷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从沈渊手中接过盛好的米饭放在桌上,尉殊低笑:“知道了,小少爷现在今非昔比。”
  “那是。”邵嫡傲娇地哼了一声,左手拇指拨着食指上细细的木戒指。
  挂了电话,邵嫡继续转着食指上的戒指,对着光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美感,一脸嫌弃地说:“老爷子这什么审美,这也太难看了。”
  邵瑞从书桌上高高摞起的文件堆里抬头,“不是老头子审美差,这东西传了几十年,象征意义大于美感,你觉得难看就让人收了放着,别大手大脚丢了都不知道,”他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很宠溺地落在邵嫡身上,幽幽地说:“老头子会拎着拐棍来揍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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