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特别行动小组——by灰色曲率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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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机攀升到一定高度后,机头一折。常星期待着下一个动作,却见战斗机悬停于半空中,稍一晃神,又绕到云层背后。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二十秒。尽管只有短短的二十秒,这个技术性动作仍然没逃过常星的眼睛。
“眼镜蛇”——飞行表演中技巧性与观赏性并存的动作。它不仅要求飞行员拥有高超的驾驶技巧,对飞机性能也有极高的要求。联盟内部就有一个热衷“眼镜蛇”表演的小联邦。因为眼镜蛇是他们的联邦代表性动物。
可惜眼镜蛇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尊崇额外保佑他们。一次航空展上,该联邦展示技术动作时连摔三架飞机,从此沦为笑柄。
机头一顿,接着如流星般旋转俯冲,在接近低空飞行区时,飞行员又一个拉升,机身如失控般在天空翻滚旋转。众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常星则拨开人群,本能地朝飞机飞行的方向冲。就在她一把扯开某个合不拢嘴的小哨兵时,飞机云已在天空铺绘出大大的“G.O.D”三个字母。
而机身已恢复平稳,向前方一处平坦的河滩驶去。
“好!”
掌声雷动。常星想到鼓掌,却已比身边的慢了好几拍。不知是谁起了个头,骷髅军团的士兵们突然都欢呼着,向战斗机停栖的那片河滩奔跑。
“出来!”
这一声,激起千层浪。围在机甲战斗机外的士兵们都喊起来。他们眼神中分明期盼着,能一睹这位神秘驾驶人的庐山真面目。常星也踮起脚尖,努力望向舷窗。而史薇和盛毓潼分别从机甲战斗机两侧探出头的那一刻,气氛瞬间达到了高潮。
“史薇!”“史薇!”“史薇!”
“盛毓潼!”“盛毓潼!”“盛毓潼!”
有这么个指挥官,骷髅军团的士兵们骄傲极了。联盟最新的机甲战斗机,飞鲨军团都还没配备,指挥官居然会开,还开得这么好。尤其是浸淫骷髅军团士兵多年的老油条们,他们看那些新入编队的兵,不由得在内心将自己连同史薇一块儿抬高了。
看看吧,他们暗自说,骷髅军团的人,和你们这些半路出家的人,就是不一样。
而那些新来的士兵们都看呆了。他们服史薇,这样一来就更加服气。然而这不意味着他们会服那些老兵油子。况且,能飞机甲的人,不止史薇,还有盛毓潼呢!她可是中途调过来的,也算是骷髅军团的新人!
呼声渐渐变成了两派,一老一新,两不相让。史薇几次想说话,都让他们打断了。她只好用精神体发出一声尖锐的哨鸣。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天枢塔校第一哨兵的精神震慑力依旧惊人。
常星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史薇这一哨,她耳朵嗡嗡的,就像是被堵住了。
耳鸣散去,史薇说:“你们叫什么?怎么还分成两派了。第一排的,你,还有你。”史薇指了指那两人,她说:“靠得那么近,怎么不一起喊,还脸红脖子粗,跟要把对方吃了一样。”
两个人当然不说话。史薇从战斗机上跳下来,走到两人面前。两人心里有鬼,都不敢看史薇,脸和脖子比斗气时还要红了许多。
“呵呵,不说我也知道。一个老油条,一个新兵蛋子。大家在一个军团里,谁也不让谁,谁也别想拿大。”
史薇看着他们,终究没有拿他俩开刀。而是仰头喊起来:
“今天,各位的编队都定下来了。相比起我们退出首都的时候,我们的编队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
“有老搭档继续配合的,我说声恭喜。但也别高兴得太早。我们有新人,新搭档。说不定,新来的比你们这些老油子厉害得多。新来的,你们说是不是?”
“是!“
喊声震天。常星也喊得额外大声。她摩拳擦掌,已迫不及待想要和骷髅军团的老指挥官比一比。好战是哨兵的天性,那些被刺激的老哨兵自然沉不住气。有人喊:“少将,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我们是一路跟着你打过来的,怎么会比不过这些新来的?有本事,让他们和我们比一比!”
老将们纷纷附和,还有人说:“就算换了搭档,我们也有自信,不必以前战力差!”
史薇故作迟疑,朝着说话的人:“这不好吧,你们这群老东西,还没打仗,就想着把新兵蛋子的胳膊卸掉一条?”
“少将!”
常星扯着几个和她一般的新指挥官挤到史薇面前。“我,我们”,她激动得几次开口都没说出话。史薇说:“不着急,慢慢说。”
“我们要比!骷髅军团又不是什么吃人机器,我不信我这条胳膊是草做的,风一吹就破了!”
史薇说:“给他们说说,你们是什么来头?”
“第五军团第六营,池远!”
“第一军团第三营,唐秋迟!
五个人依次报过,到了最后一个。常星挺胸抬头,扬起庄重的军礼。拉着运输物资行走在联盟后方的日子,黄沙洗面。跑一趟下来,一张嘴,舌苔都是黄的。啃馒头都有股黄沙的腥味。
此刻她来到骷髅军团。史薇在看着她,新的战友们在看着她,硬地上空飘扬的骷髅军团旗帜也在看着她。
“联盟军后勤运输大队,常星!“
她渴望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时代,用更有野心的话说,从今以后,她的名字将成为骷髅军团又一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标识。
节拍器
深夜时分,新首都机场的跑道亮起两条细细的灯带。片刻后,伴随呼啸的风声,一驾G-29歼击机放下起落架,悄悄落在寂静的新首都机场,并缓缓驶入位于机场最南部的停机库。
不用费心计算这是封之蓝第几次飞行,飞鲨军团的公示栏会说明一起。而紧挨着她的名字,龙仪和她就像两枚双子星,紧紧依偎在一起。
如今只有一个人的数据在跳动,另一个人的数据如流星陨落。
龙仪,你大爷的——
封之蓝皱起眉头,她不喜欢被遗忘的感觉,特别是,当她无法忘记那个人的时候。
“不要让我一个人孤单”,所以你就可以让我一个人呆着了吗?封之蓝真想把龙仪的照片涂成小丑的模样。
龙仪不是个东西!封之蓝开着飞机,在天上留下两条长长的红色灯带,多么好认,多么好找,可这个死东西就跟消失了一样……
晚上封之蓝躺在宿舍里,她梦到了从前的日子,梦到了许多人,独独没有梦到龙仪。
其实是梦到的,只是龙仪永远背对着她,手一打钢琴上摆着的玩意儿,封之蓝听到了类似踏步的动静。
哒,哒,哒,哒……
封之蓝把脸埋在枕头下,她几乎是骂骂咧咧的了:龙仪,你个狗东西,我睡觉你也不让我清净。你出现了,好歹让我看看你的脸吧,再不让我看,我都不知道该对着什么样的脸骂人了。
童年的某一个秋天,就在封之蓝居住的外婆家,这样的声音飞出一家窗户又飞入另一家,没完没了。吵得封之蓝睡不着。她宁愿听那些让人睡不着的进行曲。但外婆这时候把磁带机和留声机都收起来了。
“从前人们保卫首都时,就靠节拍器预警,”外婆说,“音乐可以是无声的。”
音乐可以是无声的,封之蓝只记住了这一句。她有了理直气壮逃钢琴课的理由,等到五年级,她选择以奥数课替代钢琴课。有声的音乐离开了封之蓝的世界,直到龙仪横冲直撞地将它团成一团,重新滚回来。
飞鲨军团成功在联盟总部撕开了一道口子,配上骷髅军团的进攻,施青坚持不了几天了。联盟的人都变得乐观。他们相信,只要再过两个星期,首都就会再度染上联盟的色彩。
封之蓝在这种乐观的气氛中格格不入。只有她的任务失败了,她还不知道由她掩护撤退的人是死是活……
“因为这次任务失败,所以国际法庭也要稍稍推后了。”
“是吗?但幸好我们已经占了上风了。”
封之蓝慢慢拼凑出她任务的全景:她掩护的是国际法庭的重要证人,她们能证明协约众国对联盟的战争是不正义的。封之蓝的掩护原本也没有问题,只是占据首都的敌方指挥官在联盟四周布上了一圈地.雷.阵。
地.雷.阵令那些人生死不明。骷髅军团赶过去和他们突围存在时间差,不排除其中一些人被敌方俘虏的可能。
封之蓝仔细听着,一会儿觉得和自己有关系,一会儿又觉得没有。接待室叫她进去了,叫她的人居然是杨乃宁。
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都觉得对方不该出现在这里。杨乃宁帮封之蓝推开门,封之蓝见到了终生难忘的景象:五个身体不同程度残缺的人坐在里头,都在等她。
“他们是来谢谢你那天晚上的掩护的,”杨乃宁低声,“不要觉得奇怪,他们担心你太过自责。”
那些人挨个和封之蓝拥抱,又说了些旧总部的事情。他们说的施青,残忍得令封之蓝咋舌。他们说红城堡,又让封之蓝额外愤怒。
“那些孩子就是协约众国的血库,他们被施青抽干了血,再送去做人体实验,”其中一个人说,“我只是收捡资料,就觉得看不下去了,红城堡的负责人还是联盟按插进去的‘自己人’呢。”
封之蓝谛听他们的语言,不肯轻易放过一个字。
“我知道啊,她的眼睛是假的,一只手也是假的。她是因为这次行动才失去了这些东西吗?”
“怎么可能?我们可不是施青那样冷血的王八蛋,”另一个人说,“她还是和我们一批撤离的,听说骷髅军团的人没有找到她。如果这样,她死在炮火中都算是美好的祝愿,要是让施青抓回去,可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呢……”
是她,不是她,是她,不是她。封之蓝把手头的稿纸都快整本撕没了。杨乃宁来到她的身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你知道的,对不对?”封之蓝问。
“我不知道。”
“你知道是她,对不对?”封之蓝又问。
这次杨乃宁没有出声,她递给封之蓝一张纸巾。一切都在不言中了。封之蓝嚎啕大哭,不熟悉的同学成了此时最坚定的依靠。她抱着杨乃宁,像是要把一生的眼泪都哭完了。
“我陪你把她找回来,好不好?”杨乃宁轻声安慰,“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封之蓝重复了一边。她的内心又燃起了希望。像龙仪这样的人,要是被处置怎么会没有消息呢?她会不会既没有被骷髅军团找到,也没有被协约众国的人找到,独自躲在那座山头里去了。
她振作起来。她和杨乃宁约定,等将那些见证协约众国恶行的人送到国际法庭上以后,她们就一起去联盟总部,把龙仪找回来。
瘟疫第一百二十九年夏季,位于第三国的国际法庭正式开庭。证人们或激愤或恐惧地讲述了自己的遭遇。杨乃宁坐在台下,一笔笔记着。她常常因无法承受内容的阴暗而去庭外休息,其他人都一样。法庭每进行二十分钟,就要叫停一次。旁听者的眼睛都是通红的,杨乃宁想,那是战士们流的血又回到了他们的身体里。
封之蓝拒绝坐在旁听席上,她始终在门外徘徊。杨乃宁想,也好,法庭的内容对于那些亲友生死未知的人来说是一种不亚于凌迟的残忍。
不听也好。残酷的眼泪是留给没流过血的人流的,他们什么都没做过,眼泪是迟来的补偿。
会面
瘟疫第一百二十九年夏末,施青兵败,她试图自杀却没得逞。与此同时,骷髅军团从生化工厂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康宇星和颜如珏。这是史薇通过电报告知杨乃宁的。杨乃宁想,在这个可视通讯器普及的年代,为什么还要用电报呢?
她拨打了三次,每一次都被拒绝。后来杨乃宁接到了新的工作:在联盟总部修建更多的疗养院。她去了一次,见到那些不幸滞留施青统治时期联盟总部的男男女女的现状,顿时明白了史薇拒绝她来电的道理。
颜如珏将作为证人出庭。杨乃宁听说,她原本该第一批出庭,只是撤离时出了意外,才成了最后一个。幸好,她赶上了末班车。
来的那天,杨乃宁去机场接她。在晴空万里的异国他乡,颜如珏坐在轮椅上,向杨乃宁一点点移过来。她说:“不好意思,我才用一个星期,还不太熟练。让你久等了。”
“没有,绝对没有,”杨乃宁急切地说,“是我太心急了,我来早了。”
“我和你第一次见面,在盛家堡垒附近,你也是心急,差点把我撞了,”颜如珏笑笑,“现在,我可没办法和你争个对错了。”
颜如珏的出庭,提供了大量的新证据,也让杨乃宁知道了,龙仪曾和她一起,化身章顾问和章夫人生活在施青统治下的联盟总部。争议也是从这里开始,协约众国的人指出,那些丧心病狂的实验,就不会是这两枚联盟棋子本性暴露而趁机谋划以栽赃给协约众国的结果吗?
杨乃宁害怕颜如珏再受到伤害。夜晚在酒店,她和颜如珏说:“明天我们就不去了吧。”
“要去。”颜如珏说。她有自己的理由。
“如果我不发声,那么协约众国的人就要发声,我宁愿受到他们的攻击,也不愿意逃避而让我的战友们白白牺牲。”
她用梳子梳理自己的头发,不一会儿,地面上落满了她的黑色长发。杨乃宁起身,她说,我来帮你梳吧。杨乃宁看到了头发下藏着的,颜如珏星星点点的秃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