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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朝——by三道 CP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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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鸟儿挥动翅膀的嗬嗬声中,秋去冬来。
  作者有话说:
  从前的沈大人:是你逼婚的,我恨你,一纸和离书而已。
  现在的沈大人:我对我老婆忠贞不二,谁都别想拆散我们!


第25章
  纪家倒了。
  朝堂上震怒的天子将一沓沓参本重重砸在跪地的青年面前,不予任何辩驳的机会,“吏部侍郎纪决勾结官员,结党连群,目无圣主,今黜免其官职,押入刑部大牢等候发落。”
  又冷瞧色若死灰的嫡长子李暮惟,“太子肆意散播谣言,行为失端,难继大统,朕教导无方,愧对先皇先后。今昭告天下,废黜太子,以正清风。”
  满朝跪地高呼,“陛下三思。”
  “朕意已决,上奏者,杀无赦。”
  纪决无喜无悲地挺背跪立,不急不缓地摘下官帽,朝天子磕首,铮铮有力道:“臣领旨。”
  向来端肃稳重的太子踉跄站起,在文武百官面前垂首低笑,再望向金銮殿龙位上的父君,凄厉道:“父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儿臣不服。”
  天子李尚徽端坐于龙位,冷视嫡长子。
  李暮惟倒退两步,望向跪地的李暮洄,哈哈大笑起来,“三弟,我的好三弟,你我争斗多年,终是我败了。”他摇头苦笑出了泪,“我从一开始就败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太子的哭诉声响彻金殿,“父皇,儿臣遵旨——”
  纪决缓缓阖上眼,掩去眸中悲切。今日之下场早已料到,太子一党并非败给三殿下,而是败给了当朝圣主。
  原来从纪家效忠太子的那日起,就注定是败局。
  薛后得知太子被废黜,跪于御书房外叩首求情,满头珠翠在磕头中散落,再不复昔日尊容。她字字泣血哀恸,“望陛下念在三十多载夫妻情分,饶恕太子,莫要再降罪。薛家多年有功,恳请陛下不要迁怒.....”
  内侍推门,满面肃容的天子居高临下望着发妻。
  民间传,帝后举案齐眉,鸾凤和鸣,可如今天子眼中却没有一丝情意。
  薛后跪地前行,以泪洗脸,“陛下,暮惟品行端正,百姓皆道其敦厚温润,绝不会做出此等糊涂事,陛下明鉴。”
  天子望向远方,“来人,请皇后回宫。”
  已无回旋之地。
  “陛下如此狠心。”薛后瘫软在地,眼里悲恨交加,哀声,“果真是鸟尽弓藏。”
  狡兔死,良狗烹——
  “皇后失言,幽禁中宫,无令不得出。”
  “薛家身为外戚,不恪守本分,多年干政,命大理寺查清其罪责,一一发落。”
  “废太子贬为庶人,与妻儿终身囚于承乾殿。”
  他家本是无情物,一任南飞又北飞。
  京都剧变,人人自危。
  太子党命数已尽,朝中官员皆惶惶不安,日坐愁城。
  与此同时,一则传言如凌冽冬风席卷城都。有一老妇于纪家倒台后道出秘情,控诉纪家为安抚丧子之痛的纪夫人,二十一年前强抢厨娘诞下的稚童占为己有,此幼子正是纪府二公子——纪榛。
  “不可能!”纪榛跌坐在软榻上,拿着信笺的手不受控地颤动着,又坚决地低喃道,“绝不可能。”
  深受百姓爱戴的太子怎会被废黜?
  他的兄长怎会下狱?
  纪家如何会倒?
  他又怎么可能不是纪家血脉?
  还有沈雁清.....纪榛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企图安慰自己那只是错视,可白纸黑字说得明明白白。
  “京城耳目众多,唯托尔之好友将此信寄于尔。”
  “沈雁清乃三殿下之幕僚,当年长街暗杀一事亦出自他之手。他非你良人。”
  “殿下大势已去,榛榛,兄长无能,护不住你。蒋蕴玉不日暗中回京,他如今有军功在身,你又非纪家子,定能佑你周全。十五日酉时于你二人幼时躲玩的破庙相见,你与他一同前往漠北,永世莫要回京。”
  寒山寺寂静无声,与世隔绝。
  这半月来,纪榛于深山老林中吃斋念佛,浑不知世间翻江倒海。小茉莉带来的一封由纪决亲手提笔的信笺打碎了他素来安宁的天地。
  他每个字每一笔地看,指腹抚摸过兄长熟悉的字迹,犹如被天雷轰顶,魂飞魄散。
  纪榛知道的,无论信中之事如何荒诞难信,兄长绝不会骗他。
  小茉莉见他神情呆滞如痴儿,哽声说:“你到寒山寺的第三日,纪大人暗里邀我相见,托我无论如何都要将此信件交到你手中。当时我心中奇怪,为何纪大人不亲手交予你,原来他早已算准了自己的结局。纪大人用心良苦,纪榛,你快随我离开这里,等小侯爷回京.....”
  “离开?”纪榛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两个字,猛然回神,扶着软榻站起身,摇头,“我不能离开,兄长还在狱中,我怎能弃他而去?”
  他重重地抹一下眼睛,跌跌撞撞往外走,“吉安,我们下山。”
  小茉莉拉住他,“沈大人是三殿下党羽,你现在下山,他定不会放过你的。”
  纪榛镇住,骤然想起四年前在暗巷里那根钉在他耳边的利箭,再有一寸,箭头就会穿透他的脑袋,叫他命丧当场。他自以为那是上天给他的考验,可要他性命的竟是沈雁清。
  这四年,他们有数不尽同床共枕的日日夜夜,他每每贴近沈雁清的胸膛,听着对方那颗跃动的心跳,都渴望着有朝一日这颗心里的某一个角落能住进一个小小的纪榛。原来里头流淌着的不仅仅是蓬勃的血液,还有对他的杀心。
  木桌上还放着沈雁清给他的家书,无一不写着苍劲有力的“安好勿挂”。他因为这四个重复的字心甘情愿地待在偏僻的寒山寺里,可如今再看,他再蠢笨也琢磨出沈雁清是为了拖着他。
  “法空大师与母亲相识多年,我请他为纪大人诵经念佛,也算尽我身为纪家子婿之责。”
  全是骗他的。
  纪榛磕磕绊绊走至桌前,颤抖着拿起数封家书,又回头看着担忧的小茉莉,眼一眨,泪滴无声地往下滑落。他的语气委屈得像是与家人走丢的孩童,“他骗我,沈雁清骗我.....”
  小茉莉扶住摇摇欲坠的纪榛,心疼至极。
  吉安站在门外一抹涕泪,“公子,我们还走吗?”
  纪榛深呼吸几回,把家书胡乱塞到怀里,“走!”
  他定要见沈雁清一面。
  几人步履匆忙地出了居室,在走廊处撞见沈母。
  沈母手中拿着佛珠,目露哀怜,“我听闻了山下之事.....”
  纪榛哽塞难言,朝沈母作揖拜别,快步走出寒山寺。
  寺外停着一辆马车,架马的是沈家的车夫,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骑着马的护卫。车夫一见纪榛,上前道:“小的奉大人之命,接少夫人回府。”
  纪榛怔愣,“你们何时到的?”
  车夫回:“这些时日,小的皆在山下等候。”
  纪榛看向两个面无表情的护卫,“他们呢?”
  车夫恭恭敬敬,“大人挂心少夫人,他二人日日守卫于此。”
  吉安脑子转得快,气道:“你们竟敢监视公子?”
  纪榛回头看一眼白烟袅袅的香炉,佛门重地,竟有妖风袭来。他微微地打了个抖,后知后觉纵然他方才随小茉莉离开,想必也是走不成的。
  兄长还在狱中,他本也没想走,沈雁清何必如此?
  纪榛心中绞痛难当,脚步虚软踩着马凳进车厢,可车夫却不让小茉莉随行。
  小茉莉不管不顾要爬上去,“你们欺人太甚!”
  两个护卫唰的亮刀。
  纪榛急喊:“住手!”他握紧了拳看向马下,“小茉莉,纪家没了,往后我怕是做不了你的靠山,我不想连累你,你走吧。”
  小茉莉情深意重,“你说这些不是埋汰我吗,什么连累与不连累的.....”
  纪榛勉力一笑,“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救出兄长。”
  突遭变故,短短不到半日,纪榛似乎一瞬间长大了,再不是不谙世事的纪府小公子。
  可方放下竹帘,强装的镇定顷刻崩塌。他双腿一软猛地栽倒在地,双目放空地盯着鞋尖。
  吉安惊言,“公子,你别吓我。”
  纪榛抱住屈起的双腿,栗栗危惧。半晌,终是从喉咙里挤出喑哑得不成样子的几个字,“吉安,我害怕......”
  马车停下近一刻钟,纪榛仍是躲着不敢出去面对,直到他听见车夫的问安声,“沈大人。”
  纪榛屏住呼吸,车帘被掀开,皎洁的银光倾泻而入。他缓缓抬眼,沈雁清清丽绝尘的五官在月下如同不食言人间烟火的神明,让人望而生却。
  吉安一副母鸡护崽的架势挡在纪榛面前。
  沈雁清卷起竹帘,也不催促,只道:“有话进府再说。”
  屈膝太久,双腿酸麻不已。纪榛咬紧牙关,凝望着车前的沈雁清,颤颤巍巍地爬了出来。
  沈雁清抬手要扶他,他身躯一颤躲了下,可终究是无法阻止对方擒住他的左臂,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他盯着沈雁清光洁的下颌,分明还是姿容月貌,亦依旧让人心驰神往,可竟叫他生出几分惶恐。
  “我自己走......”
  沈雁清置若罔闻,在一众奴仆各色的目光中抱着他进门,直往主院。
  纪榛缩在对方怀里,身躯对沈雁清还存着难以磨灭的依赖,可一想到同床共寝多年的人藏着那么多他看不透的心思,他就不寒而栗。
  前往寒山寺前,纪榛以为他与沈雁清终能修成正果,未料到竟是黄粱美梦一场。
  如今,大梦方醒,冷汗涔涔。
  主院灯火通明,暖意融融。不在沈府的这半个月,主厢房连夜赶工翻新,铺了地龙,纪榛却无心注意。
  沈雁清将臂弯之人放到香木凳上,还未有其余动作,纪榛突然扑通一声双膝下跪在他腿边。
  他眉心微蹙,往后退开一步,垂眸。
  跪地的纪榛双手撑地,朝他重重磕了个响头,继而抬起泪盈盈的双眼,哽噎道:“沈大人,求你救我兄长。”
  作者有话说:
  沈大人(瞳孔震裂):我老婆叫我什么,他叫我什么?!


第26章
  窗几的烛火灯芯将燃到底,啪的一声,火苗窜高扑朔着灭了,须臾化作袅绕的黑雾散开。
  纪榛话音方落,屋内静得仅闻刻意压抑过的低低的抽泣声。门外的两个奴仆识相地退下,走到青石板路踩到干枯的落叶,清脆的声音在夜中竟有如雷贯耳之感。
  纪榛仍跪在暖和的地面仰脸望着沈雁清。
  来时的路上他冥思苦想才想通这其中要害。沈雁清是三殿下的幕僚,太子一败,三殿下定是储君人选,如此,他唯有求沈雁清救他兄长——只要沈雁清肯应许,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纪榛屈膝挪了一步,颤着握住沈雁清的锦袍,唯恐惹怒了对方,不敢用力,只是虚虚攥着,又唤了一声,“沈大人.....”
  沈雁清眉心凝结了霜雪,“你唤我什么?”
  纪榛背脊一寒,思索着换了更尊敬、也更疏离的称谓,“沈,沈学士?”
  岂知沈雁清竟抬掌啪的一下拍掉了他攥在衣袍上的手,他手背顿时烧起一阵焦灼的痛感,这痛似火一般直烧到他心里去。
  他怯怯地捂住手,抿唇不敢言语。
  沈雁清静看他几瞬,抬步走到窗边,拿起火折子,两次,才将灯芯重新点燃。
  纪榛心中害怕,可念及还在狱中受苦的兄长,又鼓起勇气道:“我知晓你想要什么.....”
  沈雁清回身沉沉地望着他,示意他往下道。
  纪榛的十指慢慢攥紧,双唇颤动,将在嘴边滚了无数次才勉强得以说出口的话挤了出来,“只要你肯救我兄长,我愿与你和离。”
  此言一出,盘旋在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倾涌而出。
  纪榛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是由他主动和离。他做过许多次噩梦,梦中皆是沈雁清抛下他的冷漠背影,可现在却是他恳求对方丢掉自己。
  飘曳的烛影在沈雁清的五官上窜动,他便如此看似冷静地、漠然地听着纪榛提出解救纪决后的“报答”。少顷,蹙起的眉心逐渐抚平,仿若极有兴致,且谛思起此事的可行性来。
  纪榛见对方神闲气静,既喜救出兄长有望,又痛心沈雁清当真是等这一日等了太久。
  他心痛如绞,抽噎着,“狱中寒苦,不宜久待。我明日就差人写和离书,有劳沈大人早日营救我兄长.....”
  沈雁清冷冷打断他,“他并非你胞兄。”
  纪榛牙关打颤,郑重道:“就算我二人真的非血亲骨肉,他亦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唯一?好一个唯一。
  沈雁清负手而立,“若我不救呢?”
  他缓步前来,冷淡地俯瞰面挂泪珠的纪榛,寒声说:“我为何要应承你?”
  一个个冰凌似的字往纪榛的血肉里钉。
  “四年前你仗着纪家权势逼我成婚,我拒之不成,你兄长一本本奏折往上参,屡次令我陷入险地,那时你可想过我的难处?”
  沈雁清轻笑,有几分讥讽的,“如今纪决遭难,你倒体谅起他的苦了。纪榛,扪心自问,你今日跪在我面前求我救纪决,难道就没有半分羞愧吗?”
  纪榛似被无形的巴掌打懵了,只怔愣地微微张唇。
  沈雁清伸手擒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毫无血色的脸,用目光细细描摹着,低缓道:“是你阴魂不散、死缠烂打在先,执意成婚的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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