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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朝——by三道 CP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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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咬牙冲到最前去,一个掉头,马蹄高高踏起,险些将他掀倒在地,而马车亦被他生生逼停了下来。
  车夫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人,嫌命活得太长了?”
  过度的害怕与期待让纪榛手软脚软,他勉强下马站稳,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盯着遮得严实的车门。
  里头的人似有感应,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来。
  宽袖下,露一条浸霜泡雨早褪了色的彩绳。
  纪榛瞳孔颤动,抬眼艰涩道:“可是故人来相见?”
  他屏住呼吸,生怕急促的鼻息惊扰了幻影。
  掀帘的五指一顿,继而用力地将车帘彻底地打开,端坐于内的人也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清贵的五官,一双多情似无情的桃花眼——薄润春色里,微风将左右两侧的竹香吹来,又带来野花的清新、泥土的芬芳,二人在这万物复苏、大地回春之时,一坐一立,自成风景。
  冬夜别,昔去雪如花。
  春日见,今来花似雪。
  纪榛的视线被水雾浊染,他发虚地迈出一步。沈雁清先他下马,身躯紧贴的那一瞬,所有的哀怨与愁苦皆烟消云散,只有对跨越生与死对彼此深深的眷慕。
  沈雁清双臂交叉在纪榛背后,竭尽全力地相拥,大喜过望里,再多的言语都成了空,唯有无限的贴近才能感知对方的鲜活。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再多的颠沛与催折无法抵消两颗全力以赴找寻对方的心。
  “沈雁清,不要再离开我了。”
  风鸣,心动。
  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流年岁暮,长久未了。
  —
  江南好时节。
  新上任的江南刺史姓沈,有一副绝世的好容颜,他的男妻亦是清灵水秀的样貌。二人初到江南之时,并未泄露自己的身份,跟市集里一个素来欺男霸女的恶棍起了争执。
  沈大人好手段,三两下打得恶棍跪地求饶,上任之后又当即将恶棍收监,此事成为当地的一则小小佳话。
  市井里皆在传,此沈大人就是当年三元及第的沈状元。
  众说纷纭,倒不见琴瑟和鸣的夫妻俩出来回应过。
  今日纪榛起了个大早,路过市集被塞了条活蹦乱跳的鱼,又是一个感激沈大人治理有方的小贩,死活不肯要纪榛给的银钱。
  他拎着鼓动着两腮的鲫鱼,小跑着进沈雁清的书房,提起来揶揄道:“为民除害的沈大人,今夜喝鲫鱼汤。”
  站于书桌前正在处理公务的沈雁清抬起头,不经意咳嗽两声。纪榛如临大敌,放下鱼跑过去给他顺背,沾了沈雁清一身的鱼腥味,又嘀咕着,“那赛神仙究竟是不是浪得虚名,怎么这么久了还在咳嗽,早知道就把他从京都带过来了。”
  沈雁清眼眸清亮,隐去唇角的笑容,低语,“今日喝了药,心口还是有些沉闷.....”
  纪榛急得把耳朵贴到对方的胸口处,听着有力的心跳声,抬眼窥见沈雁清的笑容,气得瞪眼,“你又骗我。”
  沈雁清拉着他到腿上坐下,说:“先不要生我的气,明日有庙会,你想好在红绸上写什么了?”
  纪榛摆弄着桌面上的红绸,凝视着沈雁清,重重点头。
  沈雁清提笔,纪榛清脆地说:“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途,多喜乐,长安宁。”
  书房内低语声不断。
  “我从书中学来的,沈大人要是觉着不好,自己写一句?”
  “你写的什么,我瞧瞧?”
  “为什么不让我看?”
  红绸翻了面,被作乱地纪榛又翻了过来。
  绸带上唯六字而已。
  沈雁清写的是,长相守,永不离。


第74章 番外一:苦尽甘来
  “眼睛是后脑的伤所致,等脑内的淤血散了,想必会好的。”赛神仙将银针从沈雁清的头顶里抽出来,道,“沈大人福大命大,可这半年到底伤了身体,凡事都要注意,切忌伤心动气。你对我有恩,往后五六载我皆会替你仔细问诊,直至你痊愈为止。”
  距纪榛在京都外遇见沈雁清已过了五日,赛神仙每日都会过来给沈雁清针灸。
  沈家父母得知儿子在世,连着几日到附近的寺庙还愿,今日天未亮就出了门至今未归。
  纪榛看着沈雁清不复清明的眼睛,急问道:“那他何时能视物?”
  赛神仙捋着胡子,“少则半月,多则二三月,便是一年半载也是有可能的。”
  纪榛一听五官就耷拉下来不说话了。
  倒是当事人沈雁清轻声笑道:“赛神仙医术了得,此事不急。”
  纪榛闻言也高兴不起来,小跑着到外头去端煎好的药,又折回屋喂给沈雁清。
  对方如今看不清楚,又素来不爱下人近身伺候,这几日都是纪榛在照顾他。
  纪榛把碗沿抵在沈雁清嘴边,嘱咐道:“慢点喝。”
  待沈雁清饮了药,他又拿湿布替对方擦拭唇角。虽现下沈雁清就在他眼前,可他依旧难以安心,需得时时刻刻看着对方他才能勉强压下心悸。
  沈雁清握住纪榛的手,摸到了掌心的突起,轻轻揉着,道:“这儿怎么了?”
  纪榛的掌心被火灼烧过,而后自个又不在意,伤好后并未涂抹祛疤之类的药膏,如此掌心的疤痕有些狰狞。
  他小声地说:“不要紧,都好了.....”
  纪榛想把难看的手蜷起来,沈雁清却打开他的掌心落下一吻,又把他的手贴到脸颊处,说:“你受苦了。”
  纪榛眼圈唰的滚烫,他昨夜才替沈雁清缓过药,对方的后背和小腿上皆是烧伤。因许久不得到妥善的治疗,有几小块的肉甚至有腐烂的痕迹,沈雁清却只字不提这俩月日夜受尽的疼痛折磨,反倒来关心他早已经痊愈的伤口。
  他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掉眼泪,扑到沈雁清的怀里抽泣着,“你快些好起来。”
  沈雁清安抚地轻拍纪榛的背,享受着磨难过后的安宁。
  二人这几日似连体婴一般,几乎都黏在了一块儿,独处之时更是怎样靠近都尤嫌不够,纪决进屋时正见的便是两人相拥的画面。
  他脚步一顿,沈雁清虽目难视物,耳力倒是极佳,搂着纪榛微侧耳道:“有人来了。”
  纪榛赶忙回身,见是兄长,也不觉得难为情,三两下擦去眼泪,起身喊了声哥哥。
  纪决颔首,环顾一周,道:“榛榛,我有事同沈雁清商讨。”
  纪榛犹豫道:“我不能听吗?”
  纪决只是看着他,他到底听兄长的话,心中虽困惑,但还是一步三回头乖乖地带着门出去了。
  屋内顿时只剩下沈雁清和纪决。
  沈雁清站起身,凭借着记忆缓步走到桌旁,抬手道:“纪大人请坐。”
  二人从前见面大多数时候剑拔弩张,变故诸多后,倒是能心平气和地谈话了。
  “你失踪的那段日子,榛榛奔波良多,所有人都认为你不在人世,唯有他不竭余力地寻你。”纪决沉吟道,“若不是你二人有缘在京外遇见,怕是又要错过一段时日。”
  沈雁清眉目疏朗,“我亦庆幸能与他早日相见。”
  “今日我来找你,只为二事。”纪决接着道,“一来,你二人磋磨甚多,榛榛仍心系于你,作为榛榛的兄长,过往如何不再计,而今我只盼你往后能真心待他,莫要辜负他一片真情。”
  沈雁清郑重道:“请纪大人放心,我定毕生爱护纪榛。”
  “二来,是为三殿下。”
  屋子里沉寂了一瞬。
  “陛下继位后,将三殿下软禁于幽鸣台。这些时日他不止一次欲见榛榛,想必在我流放途中发生了许多我不知之事,这些我都不想细究了,但无论如何,我不会让榛榛卷入朝堂的纷争,更不可能让榛榛去见他。”
  说到这里,纪决站起身,叹道:“你曾效忠于三殿下,这是不争的事实。纵而后将功赎过,纵当今陛下宽厚,你心中也明白,你已难有大作为。”
  沈雁清了然道:“纪大人不妨直说。”
  “我非瞧不起你的才华,只是京都诡谲,步步惊心,我恐你劳心劳力最终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待你治好了双眼,我会向陛下奏请让你前往江南担任刺史一职,你意下如何?”
  江南刺史从四品,虽比不得天子脚下的官职来得值当,沈雁清亦无法再接近权力中心,但也是一方父母官,能安安稳稳地过活。纪决自有私心,纪榛与沈雁清情投意合不假,可一旦沈雁清再与权势挂钩,难保有朝一日朝堂翻了旧账连累纪榛。
  倒不如远走高飞,远离这喧嚣地界,可保一世太平。
  沈雁清自也清楚纪决之意,为消弭对方的忧虑,道:“我与纪大人不谋而合,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我唯愿与纪榛长相厮守尔。”
  他又道:“雁清以为,既天下人皆知我已与世长绝,无谓再多做解释。”
  纪决有几分诧异地望着对方,末了颔首,“如此甚好。”
  “纪大人,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沈雁清起身,恭谨一作揖,“我想去幽鸣台见一见三殿下。”
  纪决凝视着沈雁清,似从他神情里看出些隐喻来,但沈雁清面色淡然,看不出旁的。他道:“此事我会奏禀陛下。”
  “多谢纪大人。”
  门口有一道模糊的身影,纪决睨一眼,垂眸低笑,终是站起告别。走出几步,负手道:“你与榛榛成婚多载,往后不要再叫纪大人,随他唤我一声兄长罢。”
  沈雁清一怔,浅笑道:“是,纪决兄。”
  纪决将门打开,外头趴着偷听的纪榛被抓了个正着,局促地站着,“哥哥这样快要回去了?”
  “我再不回去,你怕是要撞门进来。”
  听着纪决的揶揄,纪榛微红了脸,瞥一眼屋内的沈雁清,脆生生道:“小厨房熬了乳鸽汤,哥哥留下来一起喝吧。”
  “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得走了。”
  纪榛有些失落,“那我送你。”
  他唤了两声,让吉安照看沈雁清,自个儿送兄长出府。
  走出小院,他心疼地看着兄长瘦削的身形,道:“公务虽繁忙,哥哥也莫要太过操劳,你瘦了许多,改明儿我回府,将搜刮来的十全大补汤炖了给你喝补补身子。”
  纪决打趣道:“你亲自下厨?”
  纪榛讪笑,“我做的实属难以下咽,这等事情还是交给厨子去干吧。”
  兄弟俩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大门。
  纪决轻轻拍了下纪榛的肩头,“就送到此,去吧。”
  纪榛扶着门探出脑袋,很俏皮的样子,“我看着哥哥上马就走。”
  纪决笑笑,抬步走下台阶,走到马车旁又转身拂了拂手。
  纪榛这才弯着眼睛小跑进府。
  纪决看了许久,久到都见不到纪榛的身影,才在马夫的一声“纪大人”中回了神。他缓缓地收回目光,尔雅地踩着小凳上马,沉默地端坐着,将自己摊开的掌心一点点握了起来。
  如此,甚好。
  纪榛去而复返,还没进院子就听得吉安和裕和咋咋呼呼地在斗嘴。
  “你做什么非要把鸟巢端了,它搭个巢不易。”
  “这鸟天天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吵得人大早上睡不好觉,今天我非要给它点颜色瞧瞧!”
  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也闹得不可开交。
  纪榛进了院子,他俩非要拉着纪榛评理,纪榛自己的事情都没理清,哪里来的功夫给他们断事。他连忙跑进屋里躲到沈雁清身后,扬声道:“你们要问就问沈雁清。”
  两人哪敢劳驾沈雁清啊,都瞪着眼睛不说话了。
  沈雁清正坐在桌上品茶,他握住纪榛的手,笑说:“裕和,我听母亲道你在乡下结识了小如姑娘,都快要成家的人了,这副样子若是被小如姑娘瞧见,她要笑话你不够稳妥。”
  裕和一听,赶忙学自家大人板着脸,“哪来的事,小如姑娘就喜欢、喜欢我这样的。”
  吉安哈哈大笑起来,“你脸红个什么劲?”
  “谁说我脸红,倒是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你看哪个姑娘瞧上你了?”
  吉安被这么一说,气得牙痒痒,哼道:“你不知在漠北我有多受欢迎,我不与你这种没见识的人说话!”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纪榛一个脑袋两个大,悄悄地拿脚踢了下沈雁清。
  沈雁清会意,“我与少夫人要歇息了,都下去吧。”
  裕和和吉安从鼻子里喷出气,这才结束了无伤大雅的争执。
  纪榛脸上挂笑,扶着沈雁清到塌旁,笑说:“吉安年纪也不小了,等过阵子也替他说门亲事.....”
  他要弯下腰替沈雁清褪鞋袜,沈雁清先攥住他的手将他带到榻上坐好,低声,“这些事不必你。”
  纪榛看一眼那双乌沉沉的眼睛,嘟囔着,“可我想为你做。”
  沈雁清自己脱了鞋,搂着纪榛躺到软榻里,双臂牢牢抱住纪榛,带着几丝餍足笑道:“被纪决兄知晓了,定要找我算账。”
  本是笑语,纪榛却当了真,急道:“哥哥不会的.....”他一愣,回味过沈雁清言语中的称谓,抬起眼,“你唤我哥哥什么?”
  沈雁清秀丽的面容近在咫尺,并未回答,而是寻着纪榛的唇轻轻贴住,继而将舌尖探进去吮吻。
  纪榛很快就将疑问抛诸九霄云外,眷恋地与沈雁清拥吻。
  夏初有蝉鸣,远处传来斗嘴声。
  “孤家寡人的老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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