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过我的人都追悔莫及——by落鲸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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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妈……”祁余等对方说完,犹豫着轻轻唤了一声,音量小得就快要听不见,“祖父他……”
自此以后,在这个世上,他彻底成了一个孤儿,再也体会不到来自家人的亲情,遗失了属于他的最后一份牵挂。
刘妈听他提起这个,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知道少爷已经长大,用哄小孩子的办法把这事糊弄过去早就行不通了:“少爷……昨天沐大人就是专程来帮忙给太老爷下葬的。”
祁余闻言缓缓错开视线,无声沉默了许久,内心泛起无言的凄凉。
祖父高风亮节,一生清廉,辅佐两代君王,培养选拔了大量栋梁之才,在政治上推动了改革,为边境驻军举荐贤将,为国倾其所有奉献一生,到头来……只落得草草收尾。
没有吊唁,没有停殡……
能够保留全尸都已经是感念皇恩浩荡。
祁余忍住心里难捱的痛楚,泪光在眼眶转了一圈,最终默默叹了一句:“连自己理应尽的孝道都还是靠麻烦沐大哥的……”
刘妈知道这孩子心里苦,喉头哽咽着不知该安慰什么,斟字酌句半晌奈何词穷,化成了一声叹息。
沐子辛正巧在此刻推开房门,见祁余醒了,冻僵的脸立即露出惊喜之色:“刚到门口听到你的声音,我还以为听错了,你睡了三日好不容易醒了不留着力气养病,又在背后跟我见外什么了?”
祁余迅速收起眼角的悲伤,振作精神动了动肩膀,想要撑身从床上起来。
沐子辛上前一把按住祁余肩膀:“行了行了,你千万别动。都虚弱成这样了还执意起来,就是故意想要跟我生分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祁余急忙否认,谁知对方携带的寒气倏然扑面压了下来,炙热的皮肤蓦地接触到一片冰凉,身体下意识朝被子里稍微缩了缩。
近在咫尺的每一处细节,无一不映进沐子辛的眼眸。
祁余睫毛轻颤,水润的双眼流露出一瞬无意的慌乱,像一只无助惊慌的小白兔,格外惹人怜爱,细润如脂的肌肤此刻染上一抹浅淡的绯红,青丝洒在软塌,散发出若有似无的纤美柔情……
再加上二人极为靠近的姿势,沐子辛心里顿时漏跳一拍。
祁余觉得被对方盯得久了,小心询问:“沐大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轻弱的呼唤及时拉回沐子辛的思绪。
沐子辛忙松开双手,顺势坐到床边定了定心弦,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眼神认真坚定起来。
“先生身故,你不要太过自责,凡事有我,你只需安心养病,早日回到朝堂,我们一起努力为先生洗去罪名。或许未来仕途充满艰难险阻,每日栉风沐雨,但是我都会全力支持你,不会让你落得自己孤单一个人的。”
听完沐大哥这一段肺腑之言,祁余鼻尖一酸,有泪光迅速划过眼角。即便一颗心早已被现实伤得千疮百孔,他仍能从对方安慰的话语中,汲取到一丝近乎于亲人般的温暖。
哪怕对方只是暂时用来安慰自己的措辞,这份恩情也足够他记住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祝我可爱的宝儿们除夕快乐!新年快乐!!兔年大吉!!!
兔飞猛进、兔步青云、兔故纳新、兔属不凡、展兔开疆、前兔似锦、口兔珠玑、雄飞兔进、大展宏兔!!!
爱你们!!!~\(≧▽≦)/~
第49章 陛下的弃子
在沐子辛的那句鼓励下, 祁余每日按时吃药,努力调养身体。等身体稍微好一些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身着麻衣, 时刻守在府上的祠堂, 与炭火发出的噼啪声相伴。
盯着冰冷冷的牌位,祁余眼眶噙着泪水,胸口生疼。但是碍于祖父罪臣的身份,在多少双无形注视的视线下, 他甚至不能像寻常人家一样放声哭泣。无论有再多苦涩也只能憋着, 偷偷硬往肚子里咽。
回忆中在与祖父相处的时光,脑海里偶尔也会闪过和少年怀颢相伴时的一幕幕, 即便他刻意不去回想, 也阻挡不了“时过境迁”慢慢割开他的伤口, 成了如今杀人于无形的刀。
经过月余,祁余的身体恢复大半,腿终于基本不影响走动了。他便半分不敢耽搁,第一时间赶到翰林院任职。
然而院内同僚冷漠无情的目光, 犹如躲避瘟神一般, 像是生怕和他扯上半点儿瓜葛。窥视打量和闪躲的目光刺痛了祁余,他也没有表露半分, 依旧谦慎和善地与路过众人一一行礼。
这一站,祁余就在寒风口足足站了一个时辰, 膝盖已然疼得快要支撑不住。
突然, 一个上唇留有青须的高瘦男子此时款款从室内走出来,站到他面前笑盈盈地搭话道:“这不是新科状元应世臣嘛, 身子可是调养好了?”
祁余抬眸辨出对方正是翰林院之首的林茂时, 恭敬地道:“承蒙林大人厚爱, 卑职身体渐愈,已无大碍。”
“嗯,好啊……”林茂时的笑容逐渐变得意味深长,“但是应世臣啊……本官有个事想与你商量。”
他捋了一把胡子,眼珠转了半圈,没有给祁余回答的时机,抬手往内一指。
“你看,那原本是留给你新科状元的位置,奈何听闻你生了时疾,又久卧病床,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又不能让位置一直空着。所以,本官就让别人暂时替了你的位置。”
祁余听到这里,一颗心在慢慢下沉。
“但是你看……”林茂时狡黠的神色一闪而过,转了身继续道:“窗下那个位置还空着。”
祁余循着林茂时的视线,望见一个远离众人靠近走廊的角落,摆放着一张空荡破烂的书案。
“就暂时委屈你在那里将就一段时间……哦对了,没想到你会回来,月例的木炭下月末才会再发,你且先忍一忍。”林茂时说罢,迈着阔步离开。
祁余顺从妥协地朝林茂时的背影致去一礼,也不在乎桌椅待遇,只要朝廷还有他一落脚之地便足够,随后略显艰难地挪身前行。
长时间的直立不动,让膝盖的关节间隙仿佛被塞满了玻璃渣,每活动分毫就感觉渣滓被碾压着朝骨头里钻,终于站定案前,又好像有冰刀迎面刮着他的脸。
祁余抬眼看去,原来是雕花的窗子一个两指宽的缝隙,正呼呼往里灌着寒风。再细细观察就能发现窗框底部木条扭曲地卡着,导致窗子无法关严,若是想修估计得把整扇窗子连墙一起拆了。
这数九寒天的风刀霜剑,又与他如今的处境有何区别呢?
祁余默默收回目光,忍下逐一的冷待。
暗暗垂眸倏然发现,案面上整齐摆放的笔墨纸砚倒是一应俱全,用指尖描绘贯穿桌面的裂纹,触感意外的顺滑,且一尘不染,褪了漆的桌腿稳定牢固。
他已经知足了。
从此,祁余终于在翰林院有了属于自己的角落。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被林茂时孤立无视,偶尔安排到的也都是一些不重要的零散事务,但是祁余一一认真对待,修身慎行,没有半分纰漏。剩余的时候也完全不闲着,埋头细读翰林院过往的实录和会要作为研习。
一日,林茂时抬着一摞泛黄的书册,笑眯眯走到他面前。
祁余察觉连忙起身,对方反而招了招手,示意他不用拘谨:“知道你腿疾未愈,就不要在乎一些虚礼了。”
祁余却不能失了本分,规矩行礼:“多谢大人关怀。”林茂时上下打量了祁余一番,嘴角露出一丝奸笑。
“看过你草拟的文稿,笔势舒展洒脱,遒美健秀,颇有书法大家之风。正巧有些史书缺了页数,需要誊抄纂修,你做事心思细腻,交于你最合适不过。十日之后会有书阁的人专程过来取。”
祁余低头双手接过书摞,分量沉甸甸得向下坠了一下:“大人过誉,卑职定当尽心竭力。”
从这天起,为了能赶在指定时间前完成,他连续点灯伏案,几乎住进了翰林院。青砖那么厚的两册史书,就是不眠不休地抄录也来不及,何况还要考据资料,弥补缺损。
夜深人静,窗外缓缓飘起了雪。
整个翰林院独留下祁余一人。
没有同僚烧炭生热,室温骤降,外加窗沿漏风,祁余不过翻阅文献的工夫,手中的毛笔就被瞬间冻住了。
祁余没有取暖的东西,顾盼片刻,无奈将笔尖含入口中,覆盖冰碴儿的毛笔被舌头裹着焐了半晌,重新变得柔软。
他借着微弱的烛火,连忙记下方才查询到的内容,身后有脚步声逐渐靠近。
祁余回首询问:“是何人?”
火光照亮沐子辛的脸,也照出他眉眼间浓浓的担忧:“世臣?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祁余眸光闪了闪,重新坐正身形:“快了,还剩下些事情没有做完。”
祁余自知是被人故意为难了,让沐大哥知道只会徒增对方担心,表现得冷漠,沐大哥就能早点儿离开此处……
谁知对方越走越近,还忽然拉起他的手,小心翼翼抚摸过一寸寸指节。
“林茂时就是这般刁难于你的?”
沐子辛焦急的语气忍不住带上一点责备,捧着祁余通红异常冰凉的双手,鼻尖一酸,心里刀割般的疼。才几日不见,祁余的手上就布满一条条冻裂的伤口,有的还挂着鲜红的血痂,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若是应太师还在,那个朝气蓬勃的应小公子又怎会这般消极低沉,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祁余迅速抽手,本以为无人知晓的事情蓦然被人发现,不由红了耳根:“没有,沐大哥多虑了。”
沐子辛看他还想要独自扛着,一时压抑不住心痛,指着书摞愤愤不平道:“那这些,你真打算在十日之内全部誊抄完?”
祁余一惊,他怎么会知道?
……
视线下移,沐子辛的一身官服提醒他恍然想起,林茂时还兼任礼部尚书,二人素日必然免不了接触。
如今再无需遮掩,祁余也不再否认:“沐大哥还是请回吧。”
沐子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激动,想起此行的目的,软了态度:“世臣想要完成的事,我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个汤婆子,不容拒绝地塞到祁余手中。
“冬夜严寒,我听说你没有领到木炭,特意拿了些过来……”
祁余望着对方认真的表情,感受掌心传来的温热慢慢扩散到全身,忍不住眼眶一酸涌上泪花。
他多想贪婪地将这难得的温暖保留久一点,再久一点,然而现实和理性却不允许他有丝毫放纵。
“沐大哥,你还是拿回去吧……”
林茂时有意做的一切,无非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自己默默受着就罢了,若是有人出手相助,说不定也要受到连累。沐大哥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自己,要是再被牵连,他真是要愧疚一辈子了。
沐子辛看破他的顾虑,勾起淡淡的笑:“放心,不会被人发现的。”
就这样,祁余眼看着自己腿边有一小盆木炭被偷偷点燃,火苗跳跃着慢慢向上攀升,带着温暖的空气包裹住他,逐渐柔软了他冻僵的四肢。
接下来的十日,一旦沐子辛有时间就会悄悄到翰林院,帮忙查找资料,研墨秉烛,清晨再把燃尽的炭渣收好带走,不给别人留下说祁余闲话的把柄。
祁余也终于赶在限期前夜,完成了根本不可能的任务。
996见前辈不着急见任务对象,成天和姓沐的扮演一对比翼齐飞的苦命鸳鸯,想着这下忙完总归有时间推进一下任务了,不禁幽幽地问道:“前辈,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怀颢这么一个人了……”
都快两个月了,前辈连怀颢的手都没摸过一下呢啊啊啊——
“你别急。”祁余知道996什么意思,撂下毛笔,查看了下皇帝那边的近况,“你难道忘了那夜偏殿,怀颢趁我昏迷和齐运鸿说了什么?”
996一愣,没想明白其中联系:“他说要派人一直盯着你?”
可是单纯盯着又有什么用呢!
祁余笑笑:“那我问你,如果给你至高无上的权力和一个贴身的仆人,你们主仆之间的关系怎么才会长久?”
996认真思考了一下:“那它……要足够聪明,要绝对服从于我,最好我不用说什么它都能明白我的意思,还能……帮我解决我不方便出面处理的问题。”
“好,说得不错。”祁余鼓励道,“那我再问你,你觉得齐运鸿对我如何?”
996想起齐运鸿站在殿前焦急的眼神,还有在偏殿照顾前辈的认真小心。
祁余继续道:“在应祐忱的记忆里在他为怀颢伴读之前,齐运鸿就已经伺候在怀颢身边,这么多年直到新帝登基,他都没被怀颢换掉,就证明他能摸对怀颢的脾气。
那么,无论咱们皇帝表情多冷漠都没关系,齐运鸿才是他外化的内心os,甚至能看到皇帝本人都不自知的那一层。”
996被绕晕乎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祁余也不催促,贴心地解释:“说得再言简意赅一些,就是‘主仆一条心’。
怀颢派人盯着只说有事上报,并不能随时了解我的情况,可齐运鸿不一样,那帮手下会时时向他汇报我发生了什么,知道我被姓林的欺负,但又没重要到向怀颢求助的地步,所以他会想办法迂回让怀颢看到我的处境。”
祁余边说边确认好抄本整齐无误,将其和原本并列放在书案中央,难得回了一趟家。
翌日清晨,
怀颢收到快马加鞭的消息,得知段丞相有意私下结交驻守边关的侯大将军,怒气正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