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不是耍无赖么——by釉彩的钥匙

　　谛复表情愈发凝重。
　　男人将005放了下来：“不过我倒不是执意要阻拦你们的事业，到你们也说了，外面的世界要完蛋了，它们并不美好。”
　　“这里不一样。”男人起身，“我可以控制这里精神体的变化，类似于不同时间的流动。在正常时间里的一秒钟，我可以在这儿扩展为一千年。”
　　仿生人们睁大了双眼，004顾不上喝她的大红色饮料了：“你是什么怪物吗？”
　　精神世界里的“时间扩展”其实相当于超快的运算能力带来的错觉，毕竟精神世界依靠的就是“思维”构建。
　　这类似一个人用一秒钟的时间脑补完某个生灵的一生，从牙牙学语到垂垂老矣的每一处细节都浓缩在这一秒钟内。对于那个被脑补的角色来说，他便在这一秒钟内过完了近百年。
　　“我不是怪物，我只是被折磨得太久了。”男人笑得无奈。
　　随后他走向窗口，顺便转身招呼谛复他们过来：“所以我的终点既然已经预定了，我也就不需要再漫无目的地等待了，我为自己选择了一种死亡的方式。”
　　谛复直接起身走过去，而其他仿生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着上前。
　　男人指向外头的小区花园：“睁大眼睛看好了。”
　　外头的花园缓缓消失，化为无数蓝色的光点，而他们周遭的室内环境也开始崩塌。碎石砖块四散崩裂，它们飞向天空，随后继续碎裂，直到分解成肉眼不可见的粉末。
　　随后他们脚下出现了新的路面，无数高楼拔地而起。人类出现在街道上，他们像是无所察觉一般，或是漫无目的地闲逛，或是急匆匆地想要去做些什么。
　　马路上的汽车，路旁的绿化带，均数被还原。
　　这次就连谛复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因为他发现那些行人并非假象。男人复制了这些人的神经网络，他复制了那个时代。
　　在这个精神囚笼里，他让过去的一切，通通复生了。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次我就浅试了一下，我发现我稍微还记得一些东西。”
　　“稍微还记得？！”002有些失态，“你这叫稍微还记得？！”他对这个初始体的精神能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被002指着的行人有些不自在地皱了下眉头，随后回避走开了。
　　这些意识是完全独立运行的，在这里，他们就是人。
　　“谛复你之前说，复制意识是自诩造物主，是一种傲慢。”男人看向谛复，“但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很想念他们，想念被我摧毁的一切。这些是我唯一熟悉的东西了，所以我选择自私自利，毕竟我向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还是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的，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想要有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我想邀请你们一起生活在这里。”男人说，“这里很好的，有真正的春夏秋冬，有一切你们无法想象的，有你们见所未见的事物。”
　　“这个世界会运行的。如果外面那些克隆体死亡需要一分钟的时间，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发展六万年。”男人解释，“你们可以在这里享受一切，直到你们自己觉得没意思，选择死亡。”
　　“啊？”005没明白对方的意思，“你不强制把我们摁在精神牢笼里，然后跟我们一起死吗？”
　　男人眨巴眨巴眼睛。
　　005继续说：“然后揉虐我们，践踏我们的尊严，让我们在绝望中死去。”
　　一旁的路人已经露出惊恐的表情了。
　　男人愈发不好意思：“那个，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坏了。”
　　“也就是说你以前确实是这样，对吧？”003问。
　　“哈哈，是啊，所以最后被初始鬼给弄死了呢。”男人说到这里，忽然一拍脑门，看向谛复，“对了，你对象不在这儿，你不想留下对不对？”
　　“确实。”谛复点头。
　　“那待会儿观光完之后我送你出去吧。”男人说，“也就是捎带手的事儿。”
　　“你不是不让我们出去吗？！”005搞不懂。
　　“也不是，你们可以自己选择，我只是想让你们体验过这个世界之后再去选择离开或者留下。”男人略微思考，最终他打了个响指，“就先体验个一年吧。”
　　“你不是说待会儿送队长出去吗？！一年算待会儿？！”005震惊。
　　“这里的一年换算成现实世界根本不算什么吧。”男人耸肩，“比眨眼的时间还短得多，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谛复叹了口气：“我是不可能……”
　　“这个世界也有覃戊司哦。”男人忽然说，“那个还没有变成鬼的覃戊司，正好好地在这个世界生活工作呢。”
　　“就算你们没在一起经历过那些轰轰烈烈的故事，他也会喜欢上你的，不是吗？”男人看着谛复，“你们不需要再为人类的未来而烦恼，说到底你们对人类群体也没有多少归属感，不是吗？”
　　“你们的付出和你们收获的回报不对等，人类的未来并不需要你们来承担吧。”男人说完这些，谛复的表情居然没有出现丝毫的动摇。
　　“你不喜欢这个世界？”男人问他。
　　谛复神色渐渐由淡定变为了惊恐。
　　男人：？？？
　　谛复看着男人，认真道：“你真是个很差劲的人。”
　　“哈，我的确差劲。”男人已经接受了这一事实，“我控制不住自己欲望，所以我选择成为神，但我会让这里的人拥有完整的一生，从生到死。”
　　“我不是指这个。”谛复眉头越皱越紧，“你刚才怂恿我出轨了吧？”
　　男人：“啊？”
　　“你擅自复制了覃先生过去的意识，让我去和这个被复制的意识搞对象。”谛复声音拔高，“但真正的覃先生还处于危险中！”
　　谛复往后退了一步：“你这样做，和怂恿孕妇的老公去胡搞乱搞有什么区别？太不是人了。”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奇怪？”男人问他。
　　“不奇怪，我们队长早成这样了。”005说，“他有点恋爱脑。”
　　003点头：“你可以伤害队长这个人，但你不能玷污队长的感情。你说的这件事对队长来说太过头，太残忍了。”
　　相同的精神体都不行吗？男人诧异：“你应该很清楚，严格意义上，他们是相同的人。”
　　“你将我和覃先生的过去虚无化了。”谛复相当拎得清，“你复制出来的这个意识体的记忆里没有我，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覃先生。”
　　男人还想劝说：“可是……”
　　“如果我实在出不去，你还硬逼我和这个复制的精神体在一起，我就干脆解散精神体。”
　　“你这是自杀！”
　　“实在出不去我才会这么干。”
　　“就算出不去，你也太极端了吧！”男人深感震惊，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其实不够了解这位经常来看望自己的朋友，“难道不是换个地方也要坚强地活下去吗？你以前在旧大陆都生活了五年啊！”
　　“那是我自愿的。”谛复说，“我现在是被动的，我不喜欢被动。如果要违心地背叛，我宁可死。”
　　“你果然偏激啊！”
　　谛复解释：“这叫一身傲骨。”
　　“你在自夸吗？”
　　“是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小时后有三更


第109章 远未胜利
　　▌ 他们不一定支持我们破釜沉舟的计划
　　男人不再聊这个世界的“覃戊司”, 他怕又刺激到谛复。
　　但他也没放谛复他们走，说要让众人在这儿留一年就是留一年。
　　仿生人们住在男人家里，而002他们显然很喜欢这个世界。
　　002被安排了工作, 需要朝九晚五地上班。而003他们被塞进了学校，借着仿生人无与伦比的学习能力，迅速成为各大校园的焦点，还有了一些意外收获。
　　“上综艺？”谛复有些意外,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上电视节目。”004解释, “我被邀请了。”
　　谛复默不作声。
　　他在这个世界并没有看电视的爱好，他来自未来, 但却和那些与时代脱节的老头老太太一般无二。
　　“被邀请了就去呗。”男人笑了笑, “正好体验生活。”
　　“哦……”004犹豫地看了谛复一眼, 见谛复没有反对, 便拿起书包出了门。
　　谛复沉默地盯着门口看了许久。
　　男人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们大概很喜欢这里。”谛复如实回答。
　　“这里确实很不错。”男人说。
　　谛复点头：“没有那些尖锐的生死存亡危机, 每个人需要在乎的只是来自自身的那些烦恼。植物多到会被路人忽视的程度, 动物也是随眼可见。”
　　说了这些之后，谛复又看向窗外，再次感叹：“真的很好啊。”
　　男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其实你的努力真的有用吗？”
　　谛复看向男人。
　　男人继续说：“你看我创造了这个‘世界’, 他们所有人都很真实，对吧？”
　　“你想说什么？”谛复问他。
　　男人笑了笑：“你怎么能保证，你自己的所谓的‘真实’世界是真正的真实呢？”
　　“也许那一切也不过是某个人的一场梦，而你们现在的绝境，不过是那个人快梦醒了, 于是给你们编织了一个世界末日。”
　　谛复勾了下唇角：“那就随他去吧。”
　　“一切努力付诸东流也无所谓？”男人问谛复。
　　“不要去猜测未来。”谛复解释，“我从我自己那点经历来看, 没有人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什么。”
　　男人叹气摇头：“不一定总会遇到好事。”
　　“也不一定总是坏的。”谛复耸肩, “我快报废的那段时间里, 我不知道死亡和希望哪个会先到。”
　　“那时候希望先来了。”男人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也不是。”谛复回想，“先来的是仙男教父，他就像童话故事里的转折点那样，忽然从天而降。”
　　“严格来说，希望是从我去做厨师那天来的。”毕竟他那时候遇到了王复安他们，和旧大陆联盟有了联系。
　　男人叹息：“所以你是一定要离开的，对吗？”
　　谛复点头。
　　“002他们呢？你要强制要求他们走吗？”男人又问。
　　谛复沉默了。
　　谛复安静了很久，最后他说：“随他们自己。”
　　“没人帮你也无所谓？”
　　“他们没有义务。”谛复很清楚，“他们有资格做出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完全复制我的路径。”
　　谛复想要离开，但他不会强求002他们。就像男人说的那样，相比起这个世界，外头的世界太糟糕了。
　　“你对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多少信心嘛。”男人将杯子放在茶几上。
　　“转危为安这种事就像赌博，人类无数次赌赢了，但赌博这种东西，十赌十输。”谛复很清楚未来可能会有多糟糕，“运气再好也有彻底玩脱的一天，我只希望那天不是现在。”
　　“为什么？”
　　“为一己私欲，我还有覃先生。”谛复闭上眼睛，“而世界上像我这样有私欲的人并不少。”
　　这次轮到男人沉默了。
　　而谛复继续说：“你很喜欢你现在所重建的世界，但你其实摧毁了他们。”
　　“我不希望我以后需要靠这种手段去赎罪。”
　　“赎罪？”
　　“难道不是吗？”谛复反问，“如果真的不在乎，何必在死前玩这么一出？既然真的被时间洗涤到波澜不惊了，又何必留下记忆里的一砖一瓦？”
　　“你没有忘记自己是谁。”谛复紧盯着男人的双眼，“你记得啊，你只是回不去了。”
　　“我不一样的，我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有人在等我。”谛复说，“如果我留在这里，他会哭的。”
　　男人又不做声了。
　　“所以你现在只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那其他仿生人呢？你不想带他们走吗？”
　　“他们应该学会自己做出选择。”谛复认真道，“就像我选择离开那样。”
　　男人又没回应了，他沉默地坐了很久。
　　谛复也不着急，他在等着男人做出选择。
　　最后男人起身：“你要去看一眼覃戊司吗？”
　　“这个世界的覃先生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谛复摇头，“他是个复制体，而他会有自己的人生。”
　　“如果没有你，那他可能会孤寡一世哦。”男人说，“根据演算，这个世界的覃戊司不会经历太大的打击，不会有人格转变，他一辈子都没胆子跟家里人出柜，最后会孤独终老。”
　　“那到时候麻烦你给这位覃先生一个安详的晚年。”谛复依旧不为所动。
　　“因为他不是你的那位覃先生。”
　　“他算是，但他并不需要我，他的人生过得还不错，就算没有爱人，还有很多他在乎的人会陪着他。他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更不需要我。”需要他的人此时正在外面等他。
　　谛复想说，他不需要去看这位覃先生，因为他注定不会参与进这位覃先生的生活。
　　但谛复还没开口，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等谛复睁开双眼后，他发现眼前的景象已经重新变回了那个聚集克隆体的圆柱形大楼。而声称拥有他记忆的克隆体已经彻底死去。
　　谛复从地上爬起来，而后他身旁的002他们也跟着爬起来了。
　　嗯？
　　谛复有些诧异。
　　005看到谛复之后格外兴奋，他抬手打招呼：“队长！好久不见！”